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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传说中不干净的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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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动身去碧落城。对翠屏山,并非无留恋,毕竟依附此山多年,还曾以为会在此度过终生。
沉入湖底,思念这种一厢情愿的东西竟日愈深厚,一天天将他的模样渲染的更加清晰,仿佛一睁开眼就可以碰触的到。
眼下距与他初遇那日已逾年余,自荷塘归来之夜,已身入碧落城,探知他仍在城内,心甚安之。路途待他行来,幻身布衣书生,故意从他身边经过,他无任何异状,仍是不轻不慢地走着自己的路。嗯,自此可不必担心,演戏正酣,半途却被揭穿,落得个凄凉收场。
只是,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无端地屏了气息,停了心跳,他一如初见,风姿俊逸,不染纤尘,望之怦然心动如故。
既决定居于城,就不得不考虑生计问题。安身立命之根本,非银两莫属。对我这样暂时身无一技之长的异类来说,没银子在人间大概也是寸步难行。虽说会隐身匿形,指木为金,而弄虚作假,以假乱真的行为,虽身为妖,也是千万唾弃不屑为之的。
前时去药材铺时,不经意间瞄了一眼珍稀草药的名称与描本,今时还记得大概,遂身入人无可及的深山绝境,寻觅采撷。飞身于峭壁,闲庭阔步般左右而行,便不免感激于自己这一身凶残能力和翠屏山之资源丰富。
临了,同雪熊一起去他念叨多时的海边。恰逢海路开,掀浪覆岸天地变色之际海水兵分两侧,中间缓缓显出一条泛着水光日影的路婉转延伸向天尽头,恍若仙境在侧。
雪熊腿脚不太方便,抱他走过,波浪变幻之际,激起水珠千颗万颗迸飞于空,下坠时折射阳光泛着霓虹般光怪陆离的色彩,扑向眼眸,倾落,星光碎裂,恍如一梦。
海路现世片刻工夫又静隐于水,眼看波浪翻覆击来,才凌空起,折身返岸。
海底散落的奇珍异宝,捡了些许,给雪熊把玩。
◇
路行,断续说着分别之后的事情,这一年雪熊过的还算平安,没有外来之物的伤害,除了他自己带给自己的麻烦。那天下午他刚幻为人形,身上所起的变化,新鲜又突然,出乎预料令他惴惴的不安,不能太快的适应,走一步一个跌跤,正伤心,可巧我回来了。
城中热闹依然如旧年,众生熙攘如潮,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端得是锦绣如画,入眼繁华。
药材铺的掌柜仙风骨道不曾变,蔼蔼可亲,观来甚是亲切。银货两讫,皆大欢喜。草药换了不菲银票,许是能用上好大一阵子。糖果铺给雪熊小友买了蜂蜜糖,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我寻思该是找个安身之所的时候了。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再去找他吧。我这样想到。不知缘由畅快轻松,仿佛一切都会恰到好处以我所期许的姿态铺展,心内所想皆可成真。
是我太天真了麽。
牙行一位大叔正闲坐,讲明来意两眼放光,一路指引穿街过巷,行至山穷水尽疑无路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小巷尽头,一座宅院静立恭候。
朱门红迹斑驳,钢环沾尘落灰。跨槛入内,荒草葳蕤,半树桃开残红,一片凄凉。厅院深深,皆荒废良久,可取之处,惟光照良好。
大叔一边小心观察我表情,一边滔滔此宅之大好大好,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混合着葨缩,我懒得去追究。
天光正好,雪熊在我怀里含着糖忽灵着大眼四顾去看,我静看不置可否,大叔察言观色,不愿放过这一单生意,咬牙降价降价再降价,看那架势不把这宅子卖给我是不罢休了,那上刀山下火海的神态我看的很是无语,不想他太纠结,就此拍案。
只是对不住从我一踏进门,就一直在门外对我眨眼眨的快抽搐的不知名大婶了。
大叔如释重负喜孜孜地走掉了,大婶还在门外踌躇,看着我,有话想说的样子,想进又不敢进,犹犹豫豫,我见状走出去。
刚走到她面前,她就扯住我衣袖,“年轻人啊你是外地来的吧我刚一直在给你使眼色提醒你不要买不要买可惜你没看见啊我跟你说啊——”大婶连停顿都没有的竹筒倒豆,忽尔降低语气,“——这房子啊不太干净。”
“怎麽个不干净法?”大婶的语气和神情突然都变得很怪异,于是气氛也跟着诡异起来,我开始想要抬手去捂雪熊的耳朵了。
大婶欲言又止,一脸恐惧之色,还附带着神秘兮兮,声音继续低压,“晚上总会有琴声彻夜响起,虽然这房子五年前就没人住了。”“还有白色影子在院子里飘来飘去,哼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曲子,有时也飘出门外,一路飘一路唱。”大婶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我倒觉得,比起她说话的内容,她的表情跟语气,更有几分恐怖的意味,阴风阵阵扑面寒呐。
“大概是风声,或者月影吧。”我漫不经心地道。
大婶摇头,肯定地却又不完全说破,“就是——那种东西啊。”又来证明所言不虚,“这附近好多人都亲眼见过到了呢,听他们说来真是令人魂飞魄散,寝食难安啊。我们都想着搬走,避的越远越好,你倒好,自己搬进来了。”
“那种东西是甚么东西?”好不容易将糖嚼完,雪熊揉揉眼好奇道。“是……”大婶话到嘴边又打住,似乎是意识到在小孩面前不该说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笑一笑,眼角细纹如鱼尾轻摆,慈爱的摸头,笑意吟吟地道,“好可爱的小孩~~咦”吃惊地摸一摸雪白的发丝,颇有些责怪的斜我一眼,“你这单身父亲太不靠谱了,亏得长的那么好看,一点儿都不懂得照顾小孩。孩子才这么小一丁点儿,看看营养不良的头发都全白了。。”语中不乏对缺乏照料导致营养不良满头白发的雪熊的心疼。
我……对于大婶这一番自以为是,我只能谢谢她了。不过,长相好坏与会不会照顾小孩有甚么关系?
接下来,各报家门,我洗耳恭听顾大婶对于照顾小孩的心得,当她的重点诡异地转向个人问题之时,我又不得不将话题引向房子。
顾大婶立时想起她来此地目的了,郑重其事道,“小夏啊现在还来得及退掉房子,虽说会损失一点银子,也比住在这里然后把命丢掉的好啊。”
“……”会有这麽严重?
又语重心长地对我道,“就算为了小宝也不能住这里啊,孩子小更是受不起吓。”
“多谢顾大婶好意。”我笑。对她的热心表示感谢,对她所言保持淡定。
话说来山里奇形怪状的东西不胜枚举,时不时就能撞见几个,雪熊的承受能力应该不至于太差,而且就说之前的我吧,那番凶神恶煞面如恶鬼的模样雪熊看了也没有不适。我么,呵呵,若真有甚么奇怪的东西,到时候谁会被谁吓到,那可说不定。
顾大婶又将恐怖的听闻细加描绘,被掩了耳的雪熊昏昏欲睡,大婶绘声绘色,我听来,竟有茶楼听人说书一回的感觉。忍住欲打哈欠的不礼貌之举,嗯嗯不断点头表示有认真在听。大婶最后还不忘再三提醒我退房子,拍拍雪熊走掉了,正是对门住户。
我回转身进得院内,立刻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听说抛到脑后,望一望房宅寂然,冷清不已,摇摇头,大张齐鼓开始收拾房子。
雪熊从清浅的睡意中清醒过来,一拐一拐也要帮忙,我将他往桃树下椅子内一放,随即左右开弓忙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