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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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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酩夏,你愿意保护我一辈子吗?
我曾经这样问过她。
她说愿意,她说很乐意。但是她食言了。
当我看到她站在天台上的时候,我明明感觉她离我是那么近,伸手就可以够到了,但是却又像隔了一个世界一样,我和她的距离遥远无比。
我拼命的喊她的名字,但是我只听到风声猎猎,她就在我眼前,那么决绝的跳了下去。
那一天,我太害怕了。就在她们打她的时候,我不敢睁开眼睛看她,其实我已经快喘不过气了,我窒息得要命,我怕睁开眼看到她鲜血淋漓,看她悲戚又无助的样子和失望近乎绝望的眼神。我能想象出来,所以才会恐惧。我帮不了你,池酩夏。是我太胆小。
我心里默念一百遍她的名字,我知道她听不到,但我祈求她没事,那些丧心病狂的人。
我跟她们说,不要打死她。
她进了医院,差点抢救不过来。我刚从派出所出来就赶紧往医院跑,她爸妈见了我情绪很激动,吼了我,骂我让她们的女儿变得不幸,让我滚,不想看到我。我没法辩驳,只能蹲在拐角哭,等她出来。我太害怕了。你不能死掉,池酩夏。
她出来了,我不敢见她。
我觉得她一定会生气,我还是等她稍微消气一点再去看她吧。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总之我是很想她。
但是她生气了我该怎么办?像她哄我一样哄她吗?
虽然我没哄过她,但是我猜她应该很好哄吧。我就很好哄啊。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希望不要有事了。
突然也很恨自己,太软弱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啊,我又不是池酩夏。
见不到她的第一天,很想她,想她对我温柔的笑,想她帮我带的早餐,想她会轻轻地小心翼翼的揉我的头发。
其实她出手术室到ICU的时候,我有偷偷瞟过一眼。
她全身插满管子的样子好丑。
我依稀记得她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怎样也拍不到丑照。现在真想给她看看,这不是有了吗?跟个木乃伊似的。
我突然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喉咙竟然发不出声音了,而后我才发现我脸上全都是眼泪。
哈哈,这下你也不孤单了,我陪你一起丑。
她出ICU一个星期以后我才敢去看她。
我偷偷摸摸趁她爸妈不在的时候溜进她的病房。
她睡着的时候很安静。我看到她苍白憔悴的脸的时候,看到她清瘦不少的手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感觉眼眶热热的。
那一刻我只想轻轻的碰碰她,摸摸她的脸,我怕她就像一抹泡影一样脆弱,随时就会消失不见。
接着她忽然就睁开眼睛把我的手拍开,冷漠的说,你要做什么?
我看到她那敌视我的眼神,与之前温柔如水,充满爱意的眼神形成了一个可笑的对比,不禁有些悲哀。
当我的视线与她冰冷的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我感觉我全身都冷得直发抖。
绝望。我心中凭空升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感情。我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但它压的我喘不过气。
我说,只是想来看看你……
她对我说,你滚吧,不想看到你,没力气应付你的寒暄。
我难以置信,她在说什么呢?这是我认识的池酩夏吗?
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最终又重复了一遍:只是……想来看看你……
她说:别闹得我们都不好看。我不想看到你。你滚……行不行啊?
我感觉眼泪要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了,于是说:那……你今天不想见我……好吧!我明天再来!说完就跑了出去,我大概是,不想让她看到我这么没出息的样子吧。
我蹲在墙角,强制不让自己哭出声。
没关系,这次是我过分,是我错了,池酩夏生气是很正常的事情。没关系,我会哄好她的,就像她对我一样。
恍然间才发现,每次吵架都是池酩夏哄我,迁就我,有时候明明是我错了,我还要对她发无名火,跟个无理取闹的一样。
池酩夏,你对我那么好。我为什么辜负你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煲鸡汤了。她看到了会开心吗?我是第一次给她做饭。
我尝了一下,觉得味道还不错,她应该会喜欢。她最近瘦的太厉害了,是应该好好补补。
我提着鸡汤去医院,进病房正看见她坐在床上。
我说我熬了一早上,不知道入味没有。
我盛了一碗给她。她只是摇了摇头,对我说,你走吧。我不想喝。
我不甘心,有些僵硬的对她笑,我亲手做的,你真的不喝吗?我……我尝过了,味道还可以的……
她皱着眉,决绝的摇头,我不喝,你走,我要睡了。
我觉得我的表情现在一定相当难看,就喝一点……我拿着勺子凑过去。
我们推搡着,那碗打碎了,汤撒在地上。我愣住了。
她无奈地说,你要么自己收拾,要么就找护士来,就说我发疯了,摔东西了。
我蹲下来,自言自语像疯了一样,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来……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不,也许我没资格说她,我比她还狠心。
但是我心好痛。池酩夏,我们这次不能和好了吗?
我突然想起来,每次我听到那些人议论池酩夏的时候,我就很生气,可是我的气没法对她们撒,最终竟然怪到了池酩夏的头上。我总是跟她吵架。现在看来,我又到底是为什么发火呢?是因为我太软弱,我只敢对她这样吗?
第三第四天她一直睡觉,但我感觉她在装睡。
第五天我问她要不要做,她还在装睡,但身体发抖了。
后面几天我尝试跟她找话题,但都无果。
然后我就想了一个办法。
我在窗边画画。果不其然,我看到她睁开眼睛看我画画了。
有一次,我拿来电子琴。我知道她弹得好,就问她要不要弹。她犹豫了一下,接过了。
但她的手指太抖了,弹不出一首歌,甚至于一个美妙的音符。
她泄愤似的用手捶了一下琴,琴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说,你满意了?我一点都不爱弹琴。
是吗?可是以前她天天为我弹那首我喜欢的歌。
有一天我照例来到病房,却发现她并不在,护士姐姐说她坐轮椅出去了,我就去外面找,看到她吃力的划轮椅的样子,我心里泛出一丝苦涩。我跑上前去推她,她动了动嘴巴:你走。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推着她,问:去哪?
她哭了,吼了我:你滚啊!滚啊!
我错愕的站在她身后,微风轻轻吹来,我的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
第二天,她又不在病房,问遍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哪。我找了半天,忽然抬头看到有一个人站在楼顶。心脏突突的跳,我想也没想就往楼上赶。
快一点,再快一点。
到的时候还是迟了,我只来的及喊一声她的名字。
池酩夏。你为什么。
楼下看到的时候,鲜血四溅,甚至脑浆都飞了出来。
我并不感到恶心,我只感到痛苦。
我抱着她在那里哭,哭的很大声。
我手上全是她的血。我觉得她的脸好脏,我想帮她擦干净,可是我越擦越脏了。对不起对不起,池酩夏,我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
没有你。我记得你总是照顾我,呵护我的。没有你,我怎么办啊,池酩夏。
我又笨又胆小,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池酩夏,你说话。
你骂我也好。你理我一下啊。
我的眼泪滴到她脸上,而她始终如此平静,死寂,毫无波澜。
我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在我手指间的缝隙溜走,但可怕的是我也无法挽留了。
池酩夏,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你不是说你最喜欢看我的眼睛吗?那你睁开眼睛,你看我一下。
我歇斯底里的摇着她的身体,喊她的名字,但平日里那个活泼聒噪的人她不回答,也不动。
直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爸妈从人群中挤进来却发现是她,我被她们推开,她们和我一样狼狈的哭。
我只感觉我掉到冰窟里了。手心最后一点她的温度也消失殆尽。
我记得她平日最爱帮我暖手。但是她手的温度总比我的冷。于是她就握着我的手揣进她的兜里,我们偷偷摸摸的在夜间的小路走着,脚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雪,她睫毛也被染白了,呼出的热气在空中飘,清晰可见。那时候我们的心跳都是雪中可以听到的。
我愣在原地。
才发现秋末了。恰好是这一刻,阴沉的天飘起了细密的雪。
我想起我给她画的肖像画也没有画完,还未来得及给她看。她以前总希望我能为她画一幅肖像,但我以前总是嫌画人物肖像很麻烦,诸多细节需要一月甚至更久才能完成。现在我却想画她到永远,我可以画一百张,一千张,我全然不会厌倦。我本来应该给她画很多张才对的,可为什么,竟然连一张都没有完成。
忽而又觉得我没画完的那张上面不像她,我又想再看她一眼。但我发现我怎么也看不清她。
都怪这眼睛。都怪这该死的眼泪。
我就这样被她爸妈推搡到人群里,然后失去了意识,那一秒我在想,我好像好久都没看到池酩夏笑了。
我仍看到她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在那里,一动不动。
后来听秦安说,她给我留了一封信,她帮我带出来了。
我打开一看,心脏骤停。
姜昀,我们分手吧。
一句话,就一句话。
这句话穿透了我的心脏,刺的我眼睛生疼。
后面办丧事的时候我也看不到她一眼,只听其他人说,她是因为接受不了腿瘸了的痛苦,所以才自杀,选了那种最轻松也最残忍的死法。
我忽然想到有一年我们在星空下许愿,她希望能成为跑步运动员,我的愿望没告诉她。
其实也就是,想和她在一起,直到永远。我曾经以为这个愿望也挺好实现的,毕竟我那么爱她,她也那么爱我。
现在却是最难,最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她们都说我是鹰一样的存在,但我从来不是。我觉得池酩夏才是。是我拖累她了。
我是亲手折断她翅膀的人。
后来我有梦到她找我,她说她恨我。
也有梦到她在一个久别重逢的夏,说一句好久不见。
但后来我再也梦不到她。
我开始发疯,变得浑浑噩噩。
最终我又梦到她。
那是我此生最后一个梦。
我梦到她向我表白的那天,手捧一束洁白的百合花。
在一阵和煦的春风里。她连眼睛都充满笑意和爱慕,她对我说,我爱你,姜昀,和我交往吧。
我好想抱住她,对她说,我也爱你,池酩夏,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光打在她身上,头发被阳光染成金色,身影越发模糊,只看到树影婆娑摇曳,花依旧开的烂漫。
池酩夏,姜昀太胆小,帮不了你。姜昀只能陪你一起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