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枝》残雪楼台

2、私奔？

　　翌日清晨，天色晴好。

　　竹心从箱笼里寻了件青色绣莲纹的窄袖长裙出来，因顾及去醉香楼指点那道焖鸡，多半要进后厨一趟，一些镶边长袖的裙襦便不大适宜，只挑了件样式简单的，给自家小姐换上。

　　不多时，梳洗完毕，顾青梧瞧着时辰，带竹心先去前院问了一下马车。

　　醉香楼坐落城东，与顾府隔了好一段距离，若要步行，得走许久，自然不如马车方便。

　　许是她运气好，府里还有空闲的一辆。

　　负责的管事也笑道：“五小姐来的正好，还剩一辆，今儿一早老爷夫人和三小姐出门都坐的马车，余这一个小的，等会儿若有什么事用到，怕是就没了。”

　　顾青梧打量了一番，那车厢确实小了些，不过自己和竹心两人也够了，只是…“母亲和三姐姐也出门了？”

　　“是，夫人去了万府，三小姐去了醉香楼。”

　　醉香楼？

　　管事的话让顾青梧有些纳闷，顾飞鸢不是昨日才去的醉香楼，怎么今儿又去？

　　还不待她想，仆役已将马车备好，赶了过来，一旁竹心也跟管事对了牌子收好，主仆俩便上了马车，前往醉香楼。

　　*

　　醉香楼二楼。

　　包厢内，解秋池临窗而坐，一身半新不旧的粗布麻衣，以麻绳和木簪绾髻束发，除此之外，半无点饰，单论一身行头，与身处的这间装饰精美的包厢是大不相配的。

　　酒楼的小二依吩咐送一桌饭菜上来，摆放的功夫，眼神不住的往窗边那人瞥去，好奇不已。

　　他只听说这人是乡下来投奔东家的书生，却不知怎么碰上三小姐，将人带了过来留在厢房住了一晚，可酒楼又不是客栈，这人不可能一直住着，总得找个落脚的地方，而三小姐素来金尊玉贵，这厢房就是特意替她留的，外人轻易用不得，如今带人过来吩咐安置，引得酒楼里的人纷纷议论不止，虽不知内情，却诸多猜测。

　　“咣当”一声。

　　小二想的出了神，手下一时不稳，茶杯倾倒洒了一片。

　　解秋池听到动静，看了过来，小二才发现这人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虽长得秀气，可眼神凌厉之下，似乎比自己往日见的那些官家老爷还要吓人。

　　“对不起，对不起。”小二慌忙埋头抱歉。

　　“没事。”

　　解秋池温和的回了一句。

　　小二这才心有余悸的抬头偷瞄了一眼，见人笑得和煦，气质也温润，方才那吓人的一眼，就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一般，虽然不解，但他还是加快了摆放的动作，然后迅速离开了厢房。

　　解秋池没怎么理会。

　　他只是一直盯着窗外下面的街道，视线游移，好似在寻找什么人，可久久不见身影踪迹，一时有些心乱。

　　还没来嘛？

　　此时，包厢的门再次打开，顾飞鸢带着丫鬟从外面进来，仍是一身明艳夺人的装扮，只是身上衣裳颜色比之昨日浅些，用的仍是上好的云锦裁制。

　　“解公子。”她等丫鬟关了房门，才轻声唤道。

　　解秋池闻声回头。

　　玉面书生，这四个字夹带着往日那些街巷茶楼，评书话本里的美好形容一股脑地撞入顾飞鸢眼中，让人不禁一怔。

　　平心而论，眼前人的相貌，放在她以往所见，可排前三，只可惜…她的视线下移，在那粗布衣裳上停留了片刻，终究挪开了眼睛。

　　可惜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

　　这样的人，配不上她顾飞鸢。

　　“顾小姐。”解秋池起身，近前拱手见了礼。

　　顾飞鸢回以一笑，又指着一旁桌上的饭菜道：“公子怎么不用些，可是不合胃口？”

　　莫不是在等自己？

　　解秋池顺着她所指，视线看向那一桌子满是荤腥的鸡鸭鱼肉，又收回来道：“顾小姐误会了，并非不合口味，只是早起已用过粥菜和馒头，在下习惯一日三食，以养肠胃，若再吃这些，只怕要到晚上去了。”

　　这话说的也算委婉，而顾飞鸢一听就明白了，合着自己好心好意让人送饭菜上来，还是多此一举，甚至比不上一碗粥和馒头！

　　眼瞅着人这般不上道，顾飞鸢气性一上头，索性坐下来，却不搭理人了。

　　解秋池见人恼了，也不在意，跟着坐到对面的位置，提起一旁的西施壶，给自己倒杯茶就这么喝了起来。

　　看样子是不会说什么话来哄人的。

　　顾飞鸢余光一瞥，更是闹心。

　　好在没多久，外头敲门声响起，丫鬟紫娟去开门，隔着门槛与外面的人嘀咕了两句，回来又低声在自家小姐耳边嘀咕。

　　解秋池离的有些距离，半个字都听不见，只见那丫鬟说完，顾飞鸢的神色可见的晴了不少，扭头便道：“解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今日约了人，恐没有功夫带你回府见父亲了。”

　　“那…”

　　“不过好在我五妹妹这会儿在醉香楼，你且等等，我让人去叫她过来，带你回府可好？”

　　顾飞鸢说完，不等解秋池点头，就让紫娟去叫人，再回头时，见对面人低垂了眉眼，手中握着茶水，看不出愿意或不愿意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

　　另一边，紫娟从包厢出来，下了楼，随手就拉过一个小二问道：“五小姐在哪儿呢？”

　　那小二原端了一盘松鼠鱼急着送给客人，冷不丁被人拦下，刚要发火，却见是三小姐身边的紫娟，随即变脸陪笑，“是紫娟姐姐呀，五小姐？她去后厨房找罗师傅去了，您有事呀？”

　　眼瞧着小二觍着脸，一身汗味靠过来，紫娟立马将人推开，又捂了口鼻，一脸的嫌弃，“不用，我自己去。”说完扭头就走。

　　那小二只得原地‘啐’一口，仍上菜去了。

　　紫娟找到后厨，刚至门口，就被一股油烟味给熏了出来，这会儿正是开伙的时辰，里头烟火气重，她瞧不清人，只听得五小姐的声音。

　　“这个时候火候要小些，放些香菇鲜笋进去，焖一刻钟…”

　　还真做菜来了？紫娟顿时无语。

　　旁的不说，哪怕五小姐不知道这指点焖鸡是个幌子，不过是自家小姐哄人过来的借口，也不能真往后厨里钻呀！再怎么说，也是位小姐，又不是厨娘。

　　紫娟忙拦住一个进出端菜的小二，让他进去传话。

　　不消几刻功夫，顾青梧便带着竹心从里面走出来，懵着脸道：“紫娟，你怎么在这儿？”

　　紫娟在外面也受不住那股油烟的气味，又扒拉了主仆俩两步，才放下遮住口鼻的手帕，传话道：“五小姐，三小姐这会儿在二楼厢房，请您过去一趟。”

　　听到顾飞鸢找自己，顾青梧纹丝不动。

　　她不想去。

　　可紫娟不放弃，又劝又催，还道：“您还是上去吧，您要是不去，小姐一定不高兴，回头夫人知道了问起来，你又进这后厨房的事，不也一并知道了。”

　　说的也是。

　　顾青梧不情不愿的，还是跟着紫娟走了。

　　一进二楼包厢，四下一瞧，顾青梧立马就后悔了，转身就要退出去，却被顾飞鸢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

　　“跑什么，我能吃了你？”

　　你不能，但你跟个陌生男子在此私会，找我来做什么？不会要私奔找自己打掩护吧，她可没这本事，也没银两资助个路费什么的，不过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穿的不好，顾飞鸢这是话本看多了？不会…

　　被拉回来的几个瞬间，顾青梧脑子里的思绪飞速发散旋转，逐渐不可描述。

　　“这位是解公子，泾阳人士。”顾飞鸢将人拉到跟前，介绍道。

　　泾阳，那不是顾家发家的地方嘛！顾青梧一下子就想到了，不为其他，只听说那边好吃的多，什么醉鸡溜蟹，糖蒸炸烩，府里也有从那边跟来的厨子，做得一手好鱼羹，香滑鲜嫩，是她素日最爱，只可惜不常做。

　　如此，一听这人来自泾阳，她不免眼前一亮，可接下来顾飞鸢的话，又让她索然无味了。

　　“这位解公子是父亲故友之后，此番来锦城求学，欲上门拜访，只可惜我今儿约了婉晴表姐去如意楼挑选珠花首饰，以备五日后明远集的诗会，便没那功夫带他回府，可巧你这会儿在，不如你带他回去见父亲？”

　　顾青梧听罢偏了偏头，一副“你看我闲嘛”的表情看向顾飞鸢，后者淡定自若地回以一笑。

　　她知道顾青梧不会拒绝，接着，又拿出半枚鸳鸯玉扣交到人手上。

　　顾青梧只一眼，就觉得那东西烫手，却是推拒不过，便偷偷瞄了那位解公子一眼，低声问道：“你确定此人是父亲故友之子，可别坑我。”

　　“放心，我问过母亲，二十多年前，父亲的确有一好友姓解，走商时认识，是过命的交情，只是那人后来搬家走了，祖父也举家来了锦城，自此便断了音信，父亲这些年也偶有惦记，如今人既然找来了，不妨一见。”顾飞鸢将打听过的消息说了，又连哄带威胁了几句，才放心离开。

　　只是她前脚刚走，后脚，顾青梧就反悔了。

　　自己又不是丫鬟，凭什么干这种带路搭桥的事？

　　这待价而沽的俏书生，跟自己又没关系。

　　想罢，转身就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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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青梧：有反骨，但不多，有脑洞，又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