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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牺牲-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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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伯特入狱已经三个月了。他是我的功夫教练,也是我最亲爱的朋友之一。除了哥哥之外,他是另一个对待我就像对家人一样的人,就像我的父亲。我多次去监狱探望他,然而他不见我。我知道他在等待什么。我也在等待那个必然传来的消息。每一天,我的心都为他而疼痛。我只能用大量的训练,快速提升体能和技击水平来报答他的教诲和信任。
在除掉了库里科那个色魔之后,我开始为兑现受伤时许下的诺言——开始学习功夫。哥哥向几个朋友提起此事。有人向他推荐了退休警察休伯特。
休伯特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本国人。他的父亲出生于中国北方的一个武术世家。爷爷是著名的太极和八极拳拳师。他的父亲结合传统中国武术,泰拳,截拳,日本和韩国拳道的优点,加上对现代西方技击技术的研习,创立了独特实用的“错骨道”。此拳的特点是拳脚并用,大力击打,伤筋错骨。休伯特本人又吸收了西方武术迅疾凶狠的特点,创造了阴狠邪恶三招制敌的“硬三打”。简单总结就是上戳眼睛,中顶咽喉,下打小便。因此被他的朋友们戏称为“阴三打”。为了弥补女弟子力道不足的缺点,他还发明了连刺带钩的铁手套。三招中只要一招得手,对手即失去战斗力,只能束手就擒。
说实话,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很也不好。这个秃头瘦老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很多。他表情阴郁,态度生硬。他对我只是随意一瞄,就说我太弱了,根本无法通过他最初级的测试。其实这个测试很简单,就是躲过他三拳中的一拳。他的傲慢激发了我的好胜心。我对自己多年舞蹈训练和反应能力多少有点自信。我观察了他的出手,无非就是上中下三拳。我看他出手并不快,动作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徒有虚名,故弄玄虚。
测试开始,老头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甚至没有看我一眼。看到他一副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样子,我心里有了气,迈着俾睨群雄的步子就冲了过去。结果还没有看到他出手,小腹就撞在他的拳头上,顿时瘫倒在地。老头乜斜着眼睛看着我,完全无动于衷。我狼狈地爬起来,费力调匀呼吸,积聚体力。这一次,我不敢大意,迈着小步,谨慎地朝他挪过去,眼睛密切注视着他的两只手。蹭到他身边,只见他的左手朝着我的小腹移动,我瞬间收腹撅臀,刚想一个鹞子翻身,移动到他的右侧。没想到他看也不看,右手迅疾一扬,点中我的喉咙。我眼前一黑,踉跄几步,差点跌倒。我嗓子巨痛,咳嗽不止,眼泪直流。
“你......”
我直起腰,擦着眼泪,气急败坏地想指责他丝毫不惜香怜玉,对女孩子下这样狠手。但是老头脸上的表情让我把到了嘴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明显是让我放弃努力,知难而退。
我一把擦干眼泪,心里想:“行!算你狠!这次我也不客气了。”
我学着功夫电影里侠客的样子,拉开一个四不像的架子,气势汹汹地望着老头。老头却舒展手臂,缓撤一步,摆出一个轻盈的架子。我侧步挪向老头,到他跟前,我却突然转身,右腿向后一个撩步踢向他的小便。我猜他会用手格挡,因此腰部一塌,左手向上去戳他的眼睛。谁知道,老头不知道啥时候已经闪到我的左侧,顺势朝我的喉咙一砍。我就重重地摔倒在地,直摔得我眼冒金星,几乎晕厥。等我缓过神。只听到耳边老头呵呵的笑声。
我当然不会轻易认输。又倒下去爬起来五六回。我的心里自然服气,但是心也彻底灰了。
“不玩了!这老头太坏了!不教就算了,还这样欺负人!”
我气急败坏地爬起来,看也不看他,拔腿就往外走,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不跟我学了,杜检察官?”
我的身后突然响起老头的声音。
我猛地站住,回过头,连眼泪都没顾上擦,吃惊地问:“啊,你同意教我了?”
老头伸出手来说:“抱歉了,杜检察官。我听说过你的事情。如果能帮上忙,我很高兴。我只是要确定一下你的决心有多大。让您受委屈了!”
后来的相处证明,休伯特是个太好的人。而我差点因为对他的第一印象与他失之交臂。
每周我去休伯特家三次。第一次通常是周一晚。这一次是一周训练效果验收和检测。目前,我的当务之急是快速提升体能。按照休伯特的建议,跑步上班,下班在健身房锻炼两个小时成了我每日常规。周四是技击学习和操练。针对我基础薄弱,无法迅速提高的现状,他将训练重点放在“阴三打”铁手的使用,外加避让身法练习上。他抓住我灵敏和柔韧的舞者的身体特点,为我设计了初期训练计划,避开与强敌正面冲突,在腾挪躲闪中抓对方破绽,用两只铁手戳眼,封喉,打阴,尽量一招制敌。周日是理论学习日,也是聚餐的日子。说实话,我最喜欢这一天。我们,(哥哥也经常会来参加聚餐),期待着休伯特为我们准备中华美食,还有结合中餐和本国饮食特点的创新料理。一开始,餐桌上的气氛是愉快轻松地。我们高谈阔论着国际风云,国内经济,艺术美酒。但是随着我们和师父的关系的逐渐亲密,话题却变得沉重现实。他知道了我少年贫穷窘迫,被迫离家混迹江湖;青年得意辉煌,却不得不重新规划人生;如今孤立无援,如履薄冰的职场现状。我也一点点地了解了师父豁达开朗的性格之下隐藏着的悲苦人生经历。
我以为他是个未婚或离异的老单身,或许妻子早亡的老鳏夫。当看了他珍藏的相册之后才知道。他曾经一对可爱的儿女,美丽妻子和幸福充实的人生。然而,他幸福洋溢的生活在20年前的一个中午彻底解体了。
那是个令人无法回首的悲惨故事。师父的女儿叫休书莉,那年7岁。儿子叫休书伦,出事那年5岁,暑假之后就要上小学了。因为孩子们暑假在家,妻子赛琳娜不得不请假陪伴孩子。那天非常热,一丝风都没有。赛琳娜哄孩子们睡觉。他们闹着说太热了,睡不着。于是赛琳娜就带着他们到屋后的小溪边。在一棵树下铺了条毯子,又在树枝上拉好蚊帐。溪水的清凉让母子三人觉得暑气顿消,很快就睡着了。赛琳娜好久都没有睡得这样香甜。直到丈夫下班,找到这里才叫醒了她。
但是两个孩子却没有在蚊帐里。夫妇二人以为孩子们淘气,偷偷溜出去找邻居的孩子玩耍,就挨门挨户地去找。但是找遍了他们常去的人家,都说没有看到他们。休伯特凭经验感觉事情不对。他马上打电话给工作的警察局,报告了孩子们失踪的消息。很快,同事们赶来了。他们还通知了附近一个警察局,请他们也来协助。
当天晚上,休伯特和二十多个警察被安排沿着几条公路搜索,对附近的村镇进行走访,并且对赛琳娜和孩子们睡午觉的小河及旁边的山林进行地毯式搜寻。赛琳娜哭着想要冲出去,被邻居劝阻。她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不合格的妈妈!”
结果到了天明,一支在附近乡镇走访的队伍带回一条消息。有个喝酒晚归的男人去一片小树林小解的时候,听到树后面有什么东西发出动静。他以为是野兽,就捡起一块石头丢过去。那边发出一声类似男人的哎呦声。他害怕打坏了什么人。提起裤子就跑了。
于是警察们抱着一丝希望,赶往那个男人说的小树林。结果找到了休书伦的一只鞋子。休伯特预感到孩子们遭遇了不测,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不顾同事们劝阻,继续找下去。很快,在树林深处,他们找到了一些骨骼。它们被丢弃在一堆看似用来烧烤的火堆和木架四周。看起来,这里有人烤着什么东西吃了。除此之外,警察们没有找到关于孩子们的任何东西。没有衣服,没有尸体。而那些骨头被烤熟,无法提取血液样本。那个时候也没有DNA基因库这样的组织。因此,两个孩子被记录为失踪。
休伯特心里知道孩子们已经没了。但是他安慰赛琳娜说,孩子们可能被人拐走了。他会把孩子们找回来了。从那天起,赛琳娜除了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没有看好你们!”大部分时候她都站在她和孩子们睡午觉的小溪边,呆呆地望着流水。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休伯特不得不把岳母借来安慰妻子。而他满腔悲痛地投入了寻找凶手的工作中。除了闷声不响地工作,他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追踪搜索和走访中。
“我真后悔,没有好好陪陪赛琳娜。否则她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赛琳娜疯了。她会突然声嘶力竭地哭喊,用头去撞墙。她的身上和手臂上伤痕累累。她无法原谅自己。休伯特只能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医生说,赛琳娜属于偏执型人格。她不配合医院的精神疏导,也不允许她自己忘记因为失职而导致孩子们的死亡。赛琳娜从一开始就知道休伯特在骗她,只是他们都不向对方说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