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白玉辣豆

4、像猴子

　　锁梢弹出，车门随之打开，盛厌秋推开车门，扑腾从车里走出来，一时没留意，出来的急了，双膝一跪，磕在了地上。

　　她今天穿了一条长度到脚踝的纱裙，膝盖磕在地上，隔着裙衫，她清晰地感觉到膝盖磕破皮了。

　　包平乐走下车，要来看她是个什么情况，她急忙爬着站起来，拍拍裙子道：“我没事。”

　　“你鬼叫鬼吼急着下车干嘛呢？你不知道行驶途中，车门要落锁的么？”包平乐很是疑惑。

　　盛厌秋眼角泛湿，她不知道，她以为包平乐是故意锁了门，不让自己下车。

　　“谁让你突然停车，这里到我家了吗你就停车。”

　　看盛厌秋反而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包平乐表情无奈，把脑袋上的黄毛从前往后挠了一遍，嘴里叼着已经有一截烟灰的香烟，脚尖外撇，叉腰看了看盛厌秋，然后转身往车头方向走。

　　盛厌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身体往前探了探，恍然发现车头前有一只被撞死的小狗崽。

　　包平乐撞死了狗！

　　不对，在车停下来前，没有出现任何撞击的现象，车是突然停下的。

　　是包平乐发现了死亡的小狗崽，才停下了车。

　　包平乐下车近距离看了眼嘴角渗出一滩血的小狗崽后，弯腰埋进驾驶室，按了下车后厢的按钮，随即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一双尼龙劳保手套和一个种花挖土用的小铁铲。

　　他戴上手套的那刻，盛厌秋莫名联想到变态杀人犯，为了不留下指纹作案，戴上了手套。

　　他抱起那只死去的小狗崽，转移放在路边时，盛厌秋脑里想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蹲在路边开始用小铁铲挖坑，盛厌秋脑补出了一场仇杀埋尸的作案。

　　路边有几根聚拢种在一起的竹子，天色近暗，恍惚一看，还以为有人藏在竹子后，气氛诡异到像极了悬疑片的片头。

　　就差一个雨夜，来烘托恐怖气氛了。

　　在这条路上，一辆开着后备箱的白色捷达车停泊在路中央，开着双闪，亮着车的前灯尾灯。

　　路边竹子下，一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男人用与他手臂差不多长的铁铲奋力挖着坑。

　　泥土迸溅，男人不语，偶然抬头与呆站在原地展开想象的盛厌秋对视。

　　男人的脸被阴影笼罩，看不清他的双眼了。

　　事实上，包平乐被嘴里飘出的烟圈熏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包平乐纳闷，盛厌秋急着开门想下车时，一种谁要强|奸她的架势，恨不得下了车，就用尽全力逃跑，怎么她下了车，还站在原地不动，有时间看着自己挖坑埋狗了？

　　小狗崽放进泥坑中。

　　包平乐蹲在地上，一手用铲子回填起土，一手夹着香烟，用力吸了几口，吐出一阵烟雾，看向盛厌秋说道：“第一天来学车，你就该和我说，不想跟着我学车，我还可以找我舅，把学费退给你，现在你都考科一了，退不成了，你说怎么办？”

　　风挟着香烟烟雾，吹到了盛厌秋面前，烟草味依然令人作呕，可吐出烟雾的人说出的话，让盛厌秋愧疚。

　　他似乎没有那么坏，他遇见撞死的狗，还会埋了唉。

　　他有什么，都把话说明了，不是流氓混混儿那种无论对错，先用暴力解决的人。

　　人的第一印象太重要了，或许就像大姨夫说的那样，不能以貌取人。

　　“我，我我…… ”盛厌秋不敢与他对视，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支支吾吾道，“我将就学……学吧。”

　　包平乐埋好狗，把抽来只剩烟屁股的香烟插在埋在了小狗的土坑前，当作是给小狗点香了。

　　“你只能将就了，暑假是学车高峰期，其它教练生意火爆，约练车都难，我想给你转去别的教练手下练车都不成。”

　　包平乐站起来，摘下手中的白手套，甩了甩手套上的泥沙，看向了远处起伏的青色山脊。

　　黑暗减弱了他在白日里看起来的不羁，多了一层伤感，盛厌秋更内疚了。

　　他与混混还是有本质的区别，混混会说荤段子，会调戏女生，男女关系混乱……

　　正想着，路边一束摩托车的光打过来。

　　见到站在路边上的盛厌秋，摩托车鸣了两声笛，停了下来。

　　是大姨夫，摩托车后座还坐了一个穿绿色低胸吊带衫，烫爆炸头的女人。

　　那女人，盛厌秋认得，真名不知道，只知道大家叫她阿香。

　　阿香原先在大城市做着皮肉生意，当三陪女，攒到钱后，回老家镇上开了一家服装店，同时交往四个男朋友，风流韵事在村子里早传开了。

　　每周阿香都要往返回村里和镇上，坐大姨夫的摩托车，是大姨夫的老顾客了。

　　摩托车一停下，阿香见到包平乐，正如见到了老朋友，雀跃的从摩托车蹦跳下来 ，一头扑进了包平乐怀里。

　　二十五岁的阿香看起来比十七岁的包平乐要成熟，不过身高还是矮了包平乐一截。

　　“包子，好巧，我搭你的车回镇上。”阿香拉着包平乐就往教练车上走。

　　包平乐没有拒绝，还将手往阿香腰间一搭，揽着她往车上走去。

　　在他和那圣诞树女学员靠一起抽烟，就该想到，他的男女关系是不纯粹的。

　　盛厌秋收回愧疚之心。

　　小混混就是小混混，他长得像盗版陈冠希，有几分痞色，想必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玩得比牡丹开的颜色还花。

　　在车辆即将起步前，包平乐从驾驶座的车窗支出一个脑袋，对盛厌秋说道：“记得明天来练车，我来接你。”

　　包平乐又对坐在摩托车上的大姨夫打了个招呼：“叔叔，再见。”

　　“再见。”大姨夫对包平乐回应后，等包平乐开车载着坐在副驾驶的阿香离去后，大姨夫对盛厌秋说道，“妮妮，那就是你的教练吗？这么小一个，长得像猴儿似的。”

　　在大姨夫那辈人眼里，脸小下巴窄的帅哥就是尖嘴猴腮，像猴子，没有福相。

　　盛厌秋这种肉肉的圆脸才有好命。

　　“妮妮，要不，别在他那里学练车了，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好人，和阿香都能混在一起，多半是阿香相好的。”

　　“大姨夫，我早说他不是一个好人，你不信，现在我科一都考了，只能在他那里练车了。”

　　这让大姨夫担心起盛厌秋，为了不让大姨夫担心，盛厌秋反过来安慰起了大姨夫。

　　“大姨夫，没事的，他还是守规矩的，练车场地有那么多人，车内也坐有别的学员，他不敢对我做什么。”

　　盛厌秋坐上大姨夫的摩托车后座前，拿出了携带在身上没用完的湿纸巾，抽了一片湿纸巾，来回擦了擦摩托车后座。

　　那个阿香和很多男人关系都不清不楚，谁知道她坐过的车，有没有脏病，会不会有传染病，谨慎起见，还是擦干净再坐。

　　天已经全黑了，夏夜的农村中，田间青蛙叫声此起彼伏，还是一些不知名的虫儿在鸣叫，盛厌秋坐上大姨夫的摩托车，回头看向包平乐在路边埋的小狗坟。

　　距离拉长，视线渐远，但那座小狗坟，深深地留在了盛厌秋的心里。

　　次日一早，包平乐开车来接盛厌秋，看见这么热的天，盛厌秋竟然穿了一件长裤。

　　上车后，盛厌秋听包平乐问道：“你不热吗？”

　　热啊，怎么不热，天气预报今天最高气温有三十七度。

　　但没办法，大姨夫对大姨说了包平乐是个什么人后，大姨连夜翻出了表姐以前穿过的一条长裤，让盛厌秋穿上长裤去练车，说驾校里的那些男教练一个比一个色，借着指导练车的由头，来摸大腿的事没少听说。

　　盛厌秋昨晚下车时不小心摔破的膝盖伤口在结痂了，掩藏闷在长裤里，伤口发着痒。

　　她回答道：“不热。”

　　包平乐看她明明就很热，但她嘴硬说不热，包平乐就没多说什么了。

　　在去练习场地的路上，沿途又接了三个人，凑满了一车学员。

　　其它三人都是练过好几次车，科目二的考试项目都会了，只需勤加练习，等到约好科目二考试，就可以去考试了，只有盛厌秋是刚起步的新手，方向盘都没摸熟，连倒库都没倒过。

　　到了练习场地，包平乐坐在副驾驶，让那三人轮流摸了车，练习了倒库后，把盛厌秋留到最后一个教倒库，给她讲如何调适合自己的座位高度，如何发动车，踩离合踩到底，踩到车身开始抖动，才慢慢松离合、放刹车，油门在科目二里，是绝不能碰的，要忽视油门的存在。

　　然后将倒库看雨刮器点位，看倒车镜与后车门的把手等点位，全都告诉了盛厌秋。

　　接着让盛厌秋出库，左倒库试一试。

　　新人学车，无非就是容易压线，开出去了，倒不进来。

　　包平乐坐在她身边，眼瞅着她倒不进库，扶一把方向盘，给她修线，修了进去。

　　如此几回，有了理论操作的盛厌秋找到了一些感觉。

　　隔壁同是‘月盟驾校’的教练员找来，让包平乐去打扑克牌，包平乐摇摇头：“不去，今天有个新上车的，我要看着。”

　　“看什么看啊？有那么好看吗？找个练得久要考科目二的师兄或师姐坐她身边，看着就行了。”那肥头大耳的教练手伸进车窗内，拉起了包平乐，“快点，就差你一个人了，还想不想赢上次你输给光头王的钱了？”

　　包平乐受不住诱惑，点了一个人，说等到盛厌秋练车时，坐她旁边看着，指导她一下，还说每个人的练习时间是十五分钟，看着表，十五分钟一到，就换下一个人练习，便开门跟着那教练去树下打扑克牌了。

　　三个教练在树下凑成一团，玩起了扑克牌，身边围着等待练车的学员们，他们玩牌玩的不亦乐乎，看客看得津津有味。

　　玩了半个多小时，包平乐翘着二郎腿，刚出了一张牌，就听见一声巨响传来。

　　接着就有人喊道：“不好了，那是谁的教练车，撞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