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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落衍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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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时候,叶亭欢向男生表白被拒绝,正好被路过的许诺撞见。
隔日,这件事情在学校表白墙上被传得沸沸扬扬,叶亭欢认为是许诺干的,于是找落衍之去教训许诺。
落衍之向来不管别人的事情,然而那天她刚与家人闹翻,亟需一个宣泄口,于是晚上她带人将许诺堵在学校里的小河边。
她先是将许诺的长头发剪短,然后让人捡起一把掉落在地上的散发,混杂着沙土,塞进了许诺的嘴巴里,将她的脑袋按进河里。
可是后来,落衍之也尝到了那种溺在河里、没人可以救她、可以救她的人也不愿意救她的滋味,很苦涩,很窒息。
再次与许诺见面,是在高二,校外的一家小饭店。
落衍之戴着黑色鸭舌帽,坐在窗边,许诺与三个女生坐在门边。
她一眼就认出了许诺,那次被呛得半死不活却依然不肯屈服的眼神,灼烧着她灰暗的记忆。
那么倔强,又那么让人想要摧毁。
寒冷的夜里,冷风从被推开的门争先恐后地灌进来,落衍之看见拖着一个蛇皮袋,身穿破烂不堪的军绿色大衣的老人步履蹒跚地走进来。
老人在捡店主丢在门口的废铁,弯下的腰几分钟才能直起来一次。
以往的落衍之会立马皱着眉头离开这家店,她也以为今天的她仍会和往常一样,但是,她只是静静地坐着,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许诺的身上。
许诺跟三个同伴打了声招呼,向老人的方向小跑过去,她一把举起两块长三十公分左右的正方形废铁,然后另一只手提着蛇皮袋的另一端。
老人家佝偻着腰向她表示感谢,许诺连忙把东西放下,握着老人的双手,弯腰将老人扶好,“爷爷,您可别这样,我家也有老人,他们信佛,我还得感谢您,给我一个做好事的机会,希望能帮他们积福气。”
老人家也笑,下一秒又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松开许诺的手,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半白半黄的手帕,手颤抖着,“孩子,我手脏,别弄脏了你的手,这个手帕是干净的,只是用久了,你不嫌弃的话就擦擦吧。”
许诺接过手帕,将它折好,塞回老人家的口袋里,然后再次握住老人的手,笑着说:“爷爷,您手才不脏哩,是我手冷,您手太暖和啦,我就想多暖暖手!”
落衍之早已不由自主地走近了两人,将地上的东西拎了起来。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害怕看见许诺的眼神,害怕自己紧绷着的肌肉会立马变得酸痛。
后来,她想方设法地进入许诺的生活,跟许诺上了同一所大学,报了同一个专业,成为了她大学里最亲密的朋友。
当然,只是看起来的最亲密的朋友。
大二的时候,许诺每天都是早八,于是她养成了不愿去食堂买早餐的坏习惯,落衍之担心她伤了胃,每天都会买好早餐托许诺班上的班长给她。
后来,许诺因为这件事情对班长产生好感,班长也总是回应着许诺。
那个时候,落衍之压抑了几年的邪恶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每天都在谋划怎么教训班长,可是她又害怕了。
她变得畏畏缩缩,害怕许诺察觉她的情感,更害怕许诺伤心难过。
于是,她忍了一年,如果班长对许诺也是真心实意的,那她可以选择放手,将心中愈发茁壮的爱意压在五指山下。
只是她每天都在反复地质问自己:她真的做得到放手吗?
每次看到许诺与别的任何人在一起,她多想要将许诺关在只有她在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接近许诺!
可是许诺的笑容太美了,美到她根本不忍心去摧毁。
聚会那天,她知道许诺要表白了,那时的她像是枯竭的根须,失去了所有的甘霖。
叶亭欢是她找来试探班长的,试探班长对许诺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她当时站在拐角处,听见叶亭欢将许诺被霸凌过的事说出来。
墙灰深深的嵌在了她的指甲里,黑暗中的她想去缝上叶亭欢的嘴巴。
谁允许她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
她明明已经警告过所有知道的人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叶亭欢这是在剜她的肉!
后来,班长主动贴上叶亭欢,他说:“我从来都不喜欢许诺,我讨厌她的笑容,虚伪又恶心!我只是陪她玩玩,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而已。”
落衍之觉得她心里的枯株朽木瞬间被滚滚泥沙冲溃,脑海里开始出现被撕扯的声音,然后慢慢地归于沉寂。
她决定暂时放过伤害许诺的人。
因为只有她慢慢变好,许诺才有可能彻底原谅她。
当她看见在栏杆前摇摇欲坠的许诺时,脑海里沙哑的轰隆声崩落下来,扑面而来的咸腥味堵住她的鼻腔与喉管。
抱着许诺回房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每一寸骨血在被渐渐抽离身体。
将许诺放在床上后,她出去帮许诺打热水,恰巧看见了桌面上亮着的手机。
界面停留在班长与许诺的聊天记录框,时间在半小时前。
[许诺,其实那一年的早餐都是落衍之给你买的]
[我觉得落衍之肯定对你心怀不轨,她之前霸凌过你,现在却对你这么好,你应该恨她啊!]
[许诺,你怎么能跟这样的人走那么近,你太让我失望了!]
落衍之轻轻地将手机放下,嘴角勾起一抹阴暗的笑容。
她猜,这些消息都是叶亭欢让他发的。
她继续猜,这两个沉滓杂物将永远沉入泥沼里。
当她返回房间时才发现自己忘记打热水了,她不敢再离开这个房间半步,因为,或许她回来时房间里只剩下床上残余的温度了。
她说和许诺一起死在这个房间里,这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舍得伤害许诺?
她永远会给许诺选择的机会。给许诺不用再重来的机会,只是,机会被许诺一次又一次地锁了起来。
黄昏那么短促。
她还没有来得及带许诺去看开满野花的草原,去听溪水哗哗流淌的声音,去闻微风吹来的灯芯草的香味。
她想向太阳借来粼粼金光,聆听风里飘来花香泛滥的原谅。
但是她知道她犯的是死罪。
她仍然期待与许诺的下一次相遇。
也仍然会给许诺选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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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还差一篇许诺的番外,马上可以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