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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 1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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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观众是上流社会的显贵还是路边的流浪者,褚裟都极尽所能去跳得完美。
他早年是学院派,对技巧要求很高,后来他离开了学院,跟五湖四海的人接触。他穿过丛林,爬上高山,攀上悬崖,爬到树上,在海上漂流,在雪地,在花海……
他接触自然,到郊外隐居,在舞蹈中表达大自然的自由与美丽。
那时候,人生很丰富。
多次自杀未遂,褚裟在卢卡斯的陪伴下战胜了死亡,创作出《化蝶》。
抑郁症发作的时候,他天天躺床上,什么也不做,不吃一口东西,肮脏邋遢,永远是松垮睡衣,夏天穿毛衣,冬天穿短袖。
如果说卢卡斯是因为褚裟的外表和名气对他一见钟情,那时候就该袪媚了。
更遑论褚裟被治疗得好一些后,他有了自杀的精气神,无时无刻不需要人盯着。
他们只能住在医院旁边,家里全是监控,房子没有装修艺术品位可言,只求安全,没有刀具,食物是从外面餐厅做好了送过来,餐具都是纸做的。
有时候褚裟很久不吃饭,卢卡斯就要请医生来给他打葡萄糖……
褚裟对外界并没有感知,他觉得自己像庄子所述的梦蝶,灵魂飘在空中,时间过得异常漫长,回忆起来,又什么也没有,刹那间的故事。
以往有很多关于《化蝶》的作品,褚裟是第一个系统演绎的,他分成几个概念,表现的是不同的意义。
《化蝶》面世后,好评无数,争议也大。
有些舞者称赞褚裟化繁为简,大道至简,舞蹈含义很深。
有些舞者认为褚裟年纪大了,他跳不动,所以《化蝶》的编舞就简单。
这给很多舞蹈生带来了坏毛病,大家都想偷懒,于是学蝶舞,为此还出了“蝶舞派”。
“你们图省事选褚教授的《化蝶》,他的技巧你们没有,他的人生阅历你们也没有,这舞看着简单,跳不出彩。”
成达己跳的忐忑,他早就定下这支舞,然后昨天就听到院长这么批评学弟学妹,想再改也来不及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跳。
第一个主题是生死轮回和转生?,佛教中,蝴蝶象征着生死轮回中的转生。
《华严经》中有一个寓言,讲述了蝴蝶如何努力挣扎从茧子中脱身,象征着人类在成长中需要经历痛苦和挣扎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解脱。?
整个系列中,最广泛流传的就是这一主题。
成达己跳的就是这个,可惜他没经历过生生死死,只能跳其形,无法表达深层含义。
第二个主题是超越现实和精神自由?,蝴蝶蜕去旧有的部分,变得智慧和美丽。庄子的梦蝶故事也强调了一种超越现实、追求自由的精神状态。
褚裟采用了神性的祭祀舞,两身舞衣,旧衣丑陋,脱下后化身蝴蝶“飞”走。
第三个主题是?重生和灵魂不灭?,蝴蝶破茧成蝶的过程被视为生命的新生和灵魂不灭,蝴蝶的轻盈和自由象征生命的重生和灵魂的自由。
褚裟采取了亡灵表象,舞蹈鬼鬼妖妖。因为有些涩—情,比较小众。
第四个主题是?自然美和艺术表现?,表达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自由的追求。
褚裟在这舞蹈里只表现极致的美丽,他跳了一次便拒绝再跳,认为年轻的自己更适合。
第五个主题是?爱情的永恒和不朽。
褚裟是在卢卡斯去世后的第二天里,仅用十八个小时完成了编舞。
成达己有一拍没跟上,他慌张地看了一眼台下观众,又犯了个错。
褚裟轻巧地翻上舞台,他伸手扶了下差点摔倒的成达己,为了不破坏舞台表现,丝滑地切换成给对方伴舞。
维克差点弹错,他看一眼朱利安,对方仍在认真写字,真佩服她啊,每天至少练两个小时书法,才睡三个小时,第二天生龙活虎。
“哇哦,你老板跳得更好哎。”黎青青一个外行人都能尝出来细糠,她还想拍下来,结果褚裟牵着成达己的手把人推到台前。
“你仿佛在说五星级饭店比拼好饭好吃,明摆的事。”闻香撑着下巴,她也不知道让成达己来这场晚会对不对。
起先她想的是给朋友成名的机会,就算今天成达己表现得很烂,他有那么张纯净好看又不聪明的脸,足够进娱乐圈了。
现在情况很不好,郎情郎意的……
人格魅力和才华可以冲破皮囊的阻隔,有些人会为了精神上的吸引而委身,何况她老板皮相并不老。
“你最近怎么心事重重的?”
“他们毁了我原本的前程,现在若无其事要我结婚,我事业才起步……”闻香是被卫斯信任提拔,而褚裟陷入年龄与事业危机中,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她疯了要为了给陌生男人当老婆生孩子浪费黄金时期?
“亲戚说我工作稳定,快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生子,再晚就错过最佳年龄……”
“告诉他们你的月薪?”
“只会引来小人,给自己添麻烦。”
“你是很好的人哎,超有魅力的。”
“你要不要男团的签名照?他们应该在后台呢。”
“要。”
“那我厚着脸皮给你要吧。”闻香起身,她匆匆穿过人群时,看见了袁修,这位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主儿,自己还是躲开比较好。
“闻经理。”
“袁先生。”
袁修化着妆,他此时很漂亮,“我想谢谢你的提醒。”
“上次对不住,我就是牛马打工人,没权力决定什么……老板知道你那事儿是误会,现在正后悔呢。”闻香知道不是误会,只不过袁修及时解决了问题,依旧能做他的明星。
“我没生气。”袁修走到闻香身边,他把手搭在她厚实的肩膀上,“你也不是故意的。”
“您知道我的为难就行。”闻香目送人上台,几个小鲜肉已经跑了,估计是怕被她老板看上,自作多情哦……
“好字,给我吧。”褚裟很捧场,他实际并不懂字画,但为了符合大部分中年成功男士的形象,也会假装爱好收藏。
“褚董,您不上台给我们开开眼?”
朱利安立刻开口,“不好意思,整个晚会都安排得很满,而且褚老师这衣服也不合适,我们真是没福气。”
“一切根据你们的规矩来。”
褚裟已经快十年没有创作出惊艳世人的作品了,他大多数工作是教学生。
作为老师,他水平很高,生活幸福安稳,对学生就宽容,但艺术家没什么太大的烦恼,注定没有创作“情绪”和“思考”。
乐思妍是跟大老板接触的机会太少了,她平时很得职员们的喜欢,对褚裟的了解停留于他非常热爱舞蹈,没更新到他恼怒自己很久没杰出的作品,所以马屁没拍到位。
“这是谁啊?”朱副董好奇地盯着台上唱昆曲的人,因为朱利安仗着有褚裟撑腰,经常不给他面子,他比较喜欢乐思妍,见她尴尬就顺手解围。
“我问一下北野,他应该知道……”
“别,褚老师,您猜猜。”
“考我?你要输,公司所有职员的名字相貌我都记住了。”褚裟很自信,他渐渐排除了所有选项,等台上的人近了,一拍手,“袁修,他还有这本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
朱利安见大老板没理自己,真心实意地笑了。
大家争起来才有意思嘛,做弟弟的总不能比姐姐轻松。
袁修不受影响地唱完后走下台,他不介意这是全球直播,自己是传媒集团旗下娱乐公司的签约艺人,参加晚会只能说明他不忘本。
“我有事,先告辞。”朱利安起身,她把位置让出来,高大的加布尔让人很有压力,顿了几秒后,她微微颔首。
维克小跑跟上,他好怕那大块头白人,不愧是朱利安,比伞还能撑。
“唱得真好。”褚裟笑着让袁修在身边坐,他把荷包送给对方,突然压低声音问,“我们在下边说话,上边能听到吗?”
“听不清。”袁修靠近褚裟耳边,他也压低声音。
临近结尾,副董还想让褚裟上台致辞,大家却乱成一锅粥,大部分表演者都竭力找人投票,谁也不愿意听无聊的致辞。
“我颁奖就行了。”
“好,听你的。”朱副董坐立难安,他假发被人拽掉了,旁边的褚裟没憋住笑。
四个经理人手底下的员工因上司有竞争,彼此也有矛盾。
他们平时还装一装,今天玩了半晚上,刚开始还想着哄老板,后来喝多了酒,不少人卸下伪装,互相攻击,甚至吐口水……
“你们恬不知耻。”
“一个项目也没有,就知道狗叫。”
北野睿看见有人打架了,他让直播团队对准褚裟,自己过去劝架。
“北野。”褚裟把人招来,他看看副董,这人在自己身边太过搞笑,外界会笑话的,“你走开。”
“褚董……”朱元丰试图唤醒褚裟根本没有的善良。
“来个人扶着朱董去那边休息,我们仨要对观众朋友们说点事。”褚裟把北野睿拉到自己另一边坐下,他先是夸奖对方这次晚会做得多么优秀,又说袁修才艺高,终于引出真正的话题,“我们杂志社办刊宗旨——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我希望全世界看到我们国家的艺术魅力,也相信北野主编一定做得到,让祖国母亲为我们骄傲。”
北野睿有些不自在,大老板怎么夸得这么夸张?
“北野睿主编不是一般人,他非常有格局有才华,我常常不知道该如何让他展现能力。前些日子,我突然领悟,不只是大城市,还是小县城,都是舞台。”
北野睿隐约感觉不太好,但大老板这么卖力夸奖他的时候不多,他实在是听得有些迷迷糊糊。
“我们要响应国家号召,跟老百姓一起。我们要参与合作扶贫,盖起一家环保的,而非污染的,健康的,而非病态的,漂亮的,而非丑陋的,时尚的,而非落伍的,纯朴的,而非虚伪的公司。”褚裟一边发言一边回忆卫红丽交给自己的任务要求,他今年的工作量实在太大了,关键这不是他的专业,每个步骤做起来都很考验他,“平新县是……”
袁修看看懵了的北野睿,他是从朱利安那里听到一些消息,但也不知道褚裟此时究竟有何安排。
“你拿影帝了吗?”
“没有。”袁修扯扯嘴角,他想让褚裟帮自己运作的,但这人非说要名副其实,那样的荣誉才有意义。
“快了,我觉得你去平新县拍宣传综艺,肯定有大导相中你拍电影。”
“好。”袁修能说什么,他有些无奈,但褚裟这安排对自己名声很有好处,至少不是许漠离那贱——人。
“北野睿,你是不是能让任何人任何地方发挥光彩?”
“我没有那个本事。”
“你太谦虚了,我们传媒集团最时尚最有建设才能的人,除了北野主编,我想不到其他人能胜任公司的美术指导,以及制定宣传片的审美标准。”
北野睿做国际舞台都没问题,何况为小县城的扶贫项目做美术指导。
这种工作肯定是无偿的,大老板出钱,但钱都花在地方扶贫上了,不是花给传媒集团。
有些董事必然不乐意,他们没胆量找大老板的麻烦,那就找经理人的,找他的。
“年轻人的肩膀,肩负重任,鼓掌。”褚裟拍手,他开心地拍北野睿的肩膀,搂着对方冲着镜头笑,长舒一口气,营业结束。
晚会结束后,黎青青蹦蹦跳跳在前边走,她看到一个醉鬼正在拽女孩的手,旁边女孩男友毫无力量可以抗衡,只知道着急地说些废话,“香香,你快去……”
闻香的外套早就脱下来披在闺蜜身上,她现在就一件背心硬抗下雪的夜,几步上前抓着酒鬼的手放在自己肩膀,“耍流氓了。”
“靠,你这肥猪也……”
“我已录音,你最好就此收手。”闻香用擒拿制住醉鬼,她听见污言秽语,接着就是一套让人痛苦但是不留伤的技巧,男人痛苦哀叫着说胳膊断了。
“你没事吧?”
“我给你医疗费。”闻香从腰间挎包拿出一捆钱抽酒鬼嘴巴子,“够不够?你要是再敢来纠缠,我会联系法务部,让你身败名裂倾家荡产,拿钱滚蛋。”
“你好装,真行,非常帅。”
“谢谢。”女孩戴着眼镜,她是个记者,因为没途径进会场,想着在外面蹲个机会,男友怕她危险,就来陪伴。
“不客气,人都走了,你也回吧。”
“刚才你给了他多少钱,我还你……”刘麦手机被醉鬼弄坏了,她便叫男友加闻香好友。
“不用,大家不是一个圈子的,那些钱对我来说也不多。”
“坏人走了,你可别继续装了。”黎青青怕刘麦误会,“她人可善良可乐于助人了,就是工作特殊,对人警惕心强。”
闻香皮笑肉不笑,她捏住黎青青的嘴唇,“小嘴巴,不说话。”
“就算对你来说是小钱,我也得还,本来就被你们帮助了,如果……”刘麦很着急,“这是我的原则。”
“行。”闻香特别尊重有原则的人,她加了刘麦男友。
“小闻,今晚好玩吗?”
“褚老师,元旦快乐。”
“您好,我……”刘麦的设备全都坏了,她拿出本子。
“不好意思,老板不接受采访。”加布尔往前一站。
“这是谁啊?”褚裟看向年轻男孩,卷毛挺可爱的,眼神很清澈,眼睛黑白分明,其他的不见什么,“小闻,你朋友还是下属?”
“那位女记者的男友。”
“哦。”
褚裟收起兴趣,他应该早点回去休息,明天院长邀请他,说有个行长非常想见他。
他还答应带孩子们玩呢,卫氏母子一脉相传的工作狂,把自己当家庭煮夫了。
“小老板送的,一张卡,他说不要给孩子们买贵重东西,你自己花。”
“他也就用小恩小惠哄我了,没良心。”褚裟翻个白眼,他推开礼物,“加布尔,我不能再熬夜了,你看我的脸,老了。”
“司机开快点。”
“开公司太复杂了,烦得我吃不下睡不着。”
“不是小老板在管吗?你的产业也有评估团队在审查了,不用想太多……”加布尔扭头看向褚裟,说睡不着的人已经在打鼾。
“有暖气,把袄还我,让你臭美穿这么点。”闻香没喝酒,所以她开车。
“关上窗户,我要冷死了,你看啥呢?”黎青青凑到闻香脸边贴着取暖,“从这里看,好大的舞台。”
“嗯,以后就要有新人上台表演,虚荣真是毁人不倦。”
“你能不能说点人话?少拽你那文言文。”
“这不是文言文……”
“不想听道理,我要回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