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情仇录》留小曲儿

3、第三章

　　沈连璧身穿薄青衫，坐在梨树下的石凳上，对着一轮孤月独饮，落叶落到乌丝上也不知，酒入愁肠，灼得厉害，想他沈连璧早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可却永远无法割除心中唯一的软肋，沈连钰，只要是沈连钰想要的，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闯得，原本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守护自己的宝贝弟弟就好，却不知何时感情早已变了味道，越发不可控制，当时色令智昏，没有感觉什么不对，现在细细想来，以沈连钰的功力，又怎会丧失神志！那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什么？沈连璧发现自己并不懂沈连钰，却不敢去细想，他这个鬼见愁居然也有不敢的东西，沈连璧拿起酒壶与佩剑，在树下舞了起来，剑若飞蛇，泛着寒光，袖摆纷飞，脚踏寒霜，刚开始还步伐稳健，渐渐脚步虚浮，随性而为，衣襟早已被酒打湿，树上的叶子随着毫无收敛的剑气纷纷落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怨君不知，盼君知，惧君知，哈哈哈哈哈。”
　　沈连钰一大早便得知了林婉儿被关进了小黑屋。
　　关小黑屋，不过就是被关到偏里的的院落，不让出院，有吃有住。
　　“连钰你来啦？”林婉儿有点不敢看沈连钰。
　　“婉儿，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沈连钰声音温和，却不带一丝温度。
　　“我，还不是因为你结婚这么久，从来都没碰过我。”林婉儿声音有些委屈，要不是她喜欢沈连钰，又怎会一个女儿家做这种事？
　　“所以你就给我下药？”
　　“还不是我看不透你，你永远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看不出喜怒，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只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而已，我娘之前也不喜欢我爹，但是有了我，我娘就认命了，和我爹过了一辈子，我也想和你有一个孩子，然后我们就能过一辈子。”林婉儿自己也明白他们之前的结合无非是林家在江南的财力人脉与盟主地位权势的结合，但她是想能和连钰共度余生的。
　　”对不起婉儿，是我负了你，我有喜欢的人，但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娶你只是想断了对他的念想，却发现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婉儿如果你想离开沈家，我定会保住你的名誉，继续留在沈家，我会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对你。”
　　“呜呜，呜。”林婉儿大哭了起来，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本以为只要在一起就会让连钰对她心生好感，却没想到人家早已有了喜欢的人。
　　这边黑煞刚得到关于金雨楼的消息，想要汇报给沈连璧，刚一进院子，就发现沈连璧昏死在地上，浑身发烫，黑煞立刻将沈连璧抱进房，扑面而来的酒味让黑煞皱了皱眉，小心将沈连璧放在了床上，命人请了大夫。
　　沈连钰刚来到沈连璧的院子就听说沈连璧病了，他快步赶过去，看到黑煞正一脸愁容给沈连璧喂药，药刚喂到嘴里就会被沈连璧吐出来，沈连璧很怕苦，虽然人还是昏迷着的，但身体也带着本能的抗拒。
　　“你下去吧，我来。”沈连钰走过去接过黑煞手中的药碗，“可有准备糖水？”
　　“在桌子上。”黑煞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沈连钰喝了一口药含在嘴里渡给沈连璧，床上的人不得已吞咽了药汤，眉头却皱得很厉害，沈连钰又喝一口糖水渡给沈连璧，床上的人眉头很快就舒展了，一口药汤，一口糖水，眉头皱完舒，舒完皱，就这样药汤喝完了，糖水也喝完了。
　　沈连钰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沈连璧，有那么一刻，他想放弃自己武林盟主的位置，带着沈连璧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过普通的日子，不用再顾及沈家的基业，不用再理会父亲的遗愿，不用再当别人眼中的君子，沈连钰轻轻地抚摸沈连璧的脸颊，仿佛在摸一件易碎的宝贝，小心翼翼。不知不觉已经晌午了，沈连璧的烧也退下去了，沈连钰站起身朝屋外走去，打开房门，冷风向沈连钰袭来，他知道他只能是武林盟主沈连钰。
　　“已经退烧了，你，照顾好他。”沈连钰对一直守在门外的黑煞道。
　　“你明知道主人对你的心意，而你选择不予回应，就不应该碰主人，以你的功力怎会压制不住合欢散的药性。”黑煞语气冷硬，脸上却无一丝表情。
　　沈连钰停下脚步，并没有回身，声音听不出喜怒“这是我们之间的事，狗就要做好狗的本分。”
　　“黑煞。”沈连钰走后不久沈连璧嘶哑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主人。”黑煞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汤和一碗糖水进来。
　　“金雨楼有什么消息吗？”沈连璧皱着眉将药喝了下去，又紧接着将糖水喝了下去。
　　“赔了一笔大单，但蝎子帮损失了不少人。”
　　“去账房支出一笔钱，犒劳一下，但如果他们贪得无厌，派一些做事干净的人做成帮派内斗的样子，一个不留。”沈连璧当时留着蝎子帮就是因为蝎子帮老大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聪明人，如果他们被喂得贪了，搞不清自己的身份，就需要连根拔起，省得以后反咬自己一口。
　　“是。”
　　“暗格里有一封信，拿去交给金雨楼的副帮主，金雨楼那边派人盯紧就好。”金雨楼的副帮主是老帮主的得力干将，在楼里威信很高，但对新帮主心有不服，如果让他得知新帮主是从病入膏肓的老帮主手里硬夺过来的帮主之位会怎样？原本沈连璧并不打算参与这件事，但新楼主太不识趣了，他不介意去烧一把火。“林家怎样了？”
　　“正得势，自从和盟主联姻的消息传开后，林家在江南的生意越发红火。”黑煞暗格中的信揣在了怀里。
　　“这林老爷膝下无子，若大的生意场谁来接呢！”沈连璧感叹。
　　“主人，我们出手？”黑煞问道。
　　“这么一大块肥肉惦记的人太多，放哪都会招人恨，一人乐不如众人乐，林老爷的堂兄弟可有不少，你派些人盯紧他们，适当时候帮他们夺夺势，林老爷的生意要让大家，雨，露，均，沾。”大块肥肉分成多哥小块，才没那么引人注意，更容易各个击破，方便钰儿掌控。
　　“是，我这就去办。”黑煞端起空碗准备出去。
　　“等等，黑龙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
　　“放出消息，过几日我将把黑风寨埋下的尸骨挖出鞭尸，特别是白虎的。”黑龙是沈连璧心里的一根刺，必须尽快找到黑龙铲除他，不然日久怕成祸，黑龙不是重情义吗，他就要让他重视的兄弟死后也不得安宁，将他引出来。
　　“主人，江湖上已经对您的手段不满，如此做恐怕。”黑煞说道。
　　“呵！不满又如何，按我说的做。”黑龙的报复对象又不是他们，他们的满口仁义道德不过是针对不会损害自己利益的人，一旦挡了他们自己的路哪个不是斩草除根。
　　“是。”黑煞见沈连璧有些生气便不再言语。
　　清风徐徐，沈连璧穿着一身玄袍坐在院中的梨花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人。”黑煞端了一碗粥过来。
　　沈连璧端起碗，用勺子不断搅拌碗里粘稠的粥，因为喝醉酒受了风寒，这几日只能吃些清淡的，最可气的还是自己醉酒的罪魁祸首一次都没来看过自己，沈连璧越想越气，一不小心“啪”一声将粥碗捏碎了，鲜血混着粥流了下来。
　　黑煞单膝跪在地上捧起沈连璧的手，小心地清理着伤口，有一些碎瓷片留在了伤口里，黑煞道一声“主人，得罪了。”便用嘴去吸瓷片。
　　“你们在干什么？”沈连钰刚走进院落就看到黑煞跪在沈连璧身前，亲沈连璧的手，怒火中烧。“沈连璧你可知廉耻？往家里招男妓还不够？对着自己身边的狗也能下得去手？”
　　沈连璧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愤怒咄咄逼人的沈连钰。黑煞并没有理会，而是将吸出的瓷片连带着血吐了出去，开始为沈连璧包扎伤口。
　　沈连钰才看清沈连璧的手受伤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其实在听见沈连璧与男妓云雨时他就已经失态了，他心念爱慕的哥哥居然随随便便和男妓翻云覆雨，当被下了药看到眼前的人时，沈连钰并没有压抑药性，反而是顺水推舟，如果别人可以随便得到沈连璧，那自己为什么不行，看到自己求而不得的人，又去和身边的人暧昧，沈连钰完全失了理智。“哥，你，你受伤了？”沈连钰想去触碰沈连璧的手，却被沈连璧躲开了。
　　“呵，不知廉耻？钰儿娶了娇妻，每天软玉在怀，哥哥我夜里寂寞难耐，找几个人快活怎么了？廉耻！如果钰儿讲求廉耻，那钰儿的娇妻可愿送入我房中，一解我的寂寞，我就不找其他人了。”沈连璧脸上笑着，眼中却又痛又恨。
　　“你，你是兄长！”沈连钰本已放软，却被沈连璧这句话气到咬牙切齿。
　　“兄长又如何！我要是愿意，全天下都是我的青楼。”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响起，沈连钰的一巴掌打断了沈连璧的话。
　　紧接着刀风直奔沈连钰面门而去，沈连钰侧身避开，黑煞提刀而上，沈连钰拔出自己的剑，两人刀刀致命，剑剑不留情，黑煞不是沈连钰的对手，很快就落于下风，但却丝毫没有退缩。
　　“都给我住手。”沈连璧一剑将两人隔开，“滚。”沈连璧看着沈连钰说道。
　　“哥。”沈连钰看到沈连璧脸上的红痕，悔恨自己一时冲动。
　　“给我滚。”沈连璧声音提高了些。
　　“对不起哥，我。”还未等沈连钰说完，沈连璧一剑刺出，沈连钰用剑挡住，却看到沈连璧手再次渗出的血迹，他放下了自己的剑，如果沈连璧要出气，就让他出气好了。
　　沈连璧的剑也未再前进分毫，“滚吧，我不想看见你。”他收起剑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黑煞也跟着沈连璧来到了屋中，只剩沈连钰一人立在那里。
　　“你也滚吧。”沈连璧坐在椅子上捏着额头，声音带着疲惫。
　　黑煞并未作声，只是跪在地上，再次帮沈连璧的手重新包扎。
　　“滚，不需要。”沈连璧欲将手抽回，却被黑煞紧紧握着，很快黑煞就包扎好了自动退出了房间。
　　“傻子。”沈连璧喃喃道。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在天际形成一道橘红色的金线，周围的片片云朵也被晕染成了橘红色，夕阳无限好，但却无人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