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有神明[刑侦]》栖海

26、许涟之

　　梁晓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抿了一口咖啡。夕阳缓缓沿着窗帘照下来，显得温眷又舒适。

　　桌上的手机屏幕闪了两下，是一个从来不主动给他打电话的名字：许涟之。

　　稀客嘛……看样子是肯定有什么病情变化了。

　　他脸上的神色转变到和蔼的样子后，才轻轻一划，接通电话：“怎么样？岳中那边儿的医生也挺不错的吧？”

　　许弋本来是有点别的要说的，被他一打岔，当即愣了一下：“……还行。”

　　哼，骗鬼。岳中市那边一个同行都没来找过他。

　　梁晓也懒得拆穿她，装作很满意她的听话，语气都兴高采烈的几分：“那你找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许弋单刀直入：“你认得明悦山庄吗？”

　　梁晓笑了一声：“嘿，你还别说，我这边正放着的新闻就是你们炸了明悦山庄的事，玩儿的挺大啊？”

　　许弋：“……”

　　梁晓接着嘴炮道：“你是不是傻了？明悦山庄可是国内顶尖的酒店之一，但凡去岳中旅游的，谁没听说过明悦山庄？”

　　“你以前去过岳中？”

　　“对啊，”梁晓很自然地接道，“我们同行讲座交流，全国各地我基本都出差出过，除了西部那些偏远的。”

　　许弋突然福至心灵——明悦山庄这么有名，那组织挖山洞这么大的动静，明悦山庄不可能不知情才对……你家楼下装修，你会不知道吗？

　　明悦山庄的经理或董事，必须要查。

　　梁晓苦口婆心地说道：“我跟你讲，你别不当一回事，岳中西院去的勤快点，那边有两个医生资历比我还老，我可以给你引荐一下……”

　　“嘟——嘟——嘟——”

　　手机果不其然地传来了挂断声，梁晓的表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轻笑出了声：“都多少年了……脾气还一点儿没变。”

　　他的手上抓着一只小巧的钥匙，黄铜色的，与许弋机关锁里的钥匙如出一辙。

　　梁晓倚在椅背上，喃喃道：“那海妖的故事还都是听聂蓉晓传下来的呢，这小妮子还真什么都信……”

　　*

　　“谁啊？”虞衡东见许弋回来，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

　　他自从回来以后，就一直坐没坐样，瘫在沙发上，披着的燕尾服皱皱巴巴的，像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许弋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笑出声：“你要你要穿成这样再招生，估计就要饿死了。”

　　“人靠衣装嘛，没办法，”虞衡东知道许弋在埋汰她，也懒得一般见识，“落魄的钢琴家……听起来是不是更有故事一点？”

　　许弋敷衍的“嗯嗯嗯”着说：“那这位有故事的钢琴家，能不能帮忙想想案子？”

　　虞衡东本来就不明朗的表情——瞬间多云转阴：“我刚才想了一下，这组织阴魂不散，下手阴狠毒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这条命还要不要。”

　　许弋：“……”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默不作声地捡起桌上的魔方。

　　虞衡东把她的魔方夺过来，暴力打乱后，自己玩起来了：“诶我说，组织不就是想要你记忆吗？你以前的记忆到底有什么啊？组织怎么能确定你恢复记忆后，就能对他们有益啊？”

　　见许弋没开口，他脚尖踢了踢许弋。

　　许弋挪了挪腿，又埋汰了一句：“鞋脏死了，离我远点。”

　　虞衡东：“……”

　　他还奇怪呢，一样是明悦山庄逃出来的人——许弋还在爆炸中心被炸的呢！凭什么她就连衣服都这么干净！！！

　　他忍了忍，扯出了一个核善的微笑：“你是不是听不见我上上句说了什么？”

　　许弋琢磨了片刻，“那我恢复记忆不是遂组织的愿吗？”

　　虞衡东也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小命还能活多久：“那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许弋没开口，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

　　记者像洪水猛兽，恨不能把话筒怼到他们脸上——

　　那些老领导各个是人精，他们不敢得罪，但现在推出来的三个肯定是替罪羊了。

　　一个被挤的看不到人影的话筒伸了出来：“那场爆炸是否是恐怖分子袭击？是否是公开的对国家公安局的挑衅？”

　　陶宇：“……”
　　苏锦：“……”
　　秦桉：“……”

　　从某个角度说，他说的都对。

　　陶宇眼皮一跳，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爆炸是一场工业意外，目前明悦山庄也在配合调查。”

　　这个案子反正是不能透露半分，免得打草惊蛇——所以明悦山庄这个黑锅是背定了。明悦高层也想不到，半辈子的摇钱树，就在那一声巨响过后……没了？

　　“能否详尽的解释一下为什么爆炸吗？”记者不甘心地举着话筒。

　　这个轰动的事情还能让他们轻拿轻放了？

　　苏锦耐着脾气：“就是工业失误，具体的内容我们也在调查中，希望各位耐心等待结果……”

　　记者根本不听她说完，高声吼道：“我们想要听真相！真相！明悦山庄底下怎么会出现工业事故！可以给出解释吗？！”

　　陶宇火气“唰”的上来了，刚要说话，就听到周局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
　　他攥着拳，只好说：“事出蹊跷，所以更要严格调查，我代表警方，向媒体和公众保证，一定会彻查此事，给受到牵连的人一个交代。”

　　但媒体不依不饶，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个炸弹——“但是我们在网上的论坛里看到了一张图片，是一个年轻女性，她是第一个平安离开爆炸现场的。”

　　“有个很热的评论放出了她的资料，是金悦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是曾经警局的新星。如今已经被革职，数年后又平安的出现在爆炸现场——”

　　“请问那位警官——许弋小姐是否与这次的爆炸案有直接关联……她会不会与犯罪分子……”

　　像一盆冷水浇到几人的头上，陶宇和苏锦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记着。

　　“你他妈什么意思？”一直没开过口的秦桉揪住了记者的衣领。

　　记者从人群中被拽出来，眼睛歪到一旁，被其他同行扶着——他是个脸上长满雀斑的男人，尖下巴，看着十分犀利。
　　他不甘示弱地说：“你们能不能正面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他怒瞪着三人，就好像自己的至亲死在了爆炸中……很多人的义愤填膺都是建立在一知半解的前提下，越是只看到了冰山一角，越是觉得怒火中烧。

　　秦桉看着愤怒的记者，一时觉得十分疲惫和无力，更多的是疑惑。

　　许弋的信息从来是不会公布的，因为职业的特殊，她的信息一直是保密文件——就像缉毒警察一样，如果公开了，极其容易遭到报复。
　　她的信息尚未公开的时候，就遭到类似“黎”这样的组织百般干扰，如今信息被恶意泄露，形式想必只会更加严峻。
　　但以许弋这样的高度，想要弄到她的信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组织的爪牙……已经伸到了公安高层的内部。

　　真让人不寒而栗。

　　记者见几人都不敢吱声，更加愤怒地直视他们，说道：“是不是没有想到？别以为你们权利大就能一手遮天！做了恶事，迟早是要……”

　　“啪——”

　　话筒重重地倒在地上，回音在音响里回荡，现场混乱的不成样子——

　　记者的左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整个人倒在地上……旁边的同行劝着架，手忙脚乱地拉开他们……苏锦和陶宇反应迅速，但还是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你作为人民警察……”
　　话还没说完，他的右脸上又挨了一拳。

　　秦桉攥着他的衣领，指节发白：“你知道你现在之所以可以站在这里，高谈阔论你的阴谋论的时候，是谁在背后付出？”

　　“一四年的碎尸投毒案、岳大血衣案，一五年的爆破案，一六年的冻尸案……媒体报道的艰辛才是冰山一角，你见过那些走到穷途末路的犯罪分子吗？你和毒枭打过交道吗？轮得到你来谈论一级警司是否称职吗？”
　　“那时候的金悦市刑侦队和她带的特案组，是全国破案率最高，最忙最累的队伍，没有双休没有春假没有节日，忙完了案子就赶着审查悬案冤案，现在离中年还差着十多年，身体已经操劳的吹不了冷风，还要定期去医院复查精神状态……你理解的了吗？”
　　“一等功都是有命拿没命领，是要出生入死，是要站在一线做人民第一道防线换来的，你说的那个一手遮天的警官光是一等功就有三项，你坐在办公桌前打字的时候能不能想想，你以为的太平都是谁给的？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现场叫骂的大有人在，也要哗然唏嘘的，越是混乱，越是正中媒体的下怀——随便截一段下来，那都是让人狂热的大新闻。

　　#被革职的警官出现在犯罪现场#、#警方在记者发布会上殴打记者#……又是一场血淋淋的狂欢……

　　许弋拔掉了电脑电线，倒在椅背上，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