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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市局 ...

  •   第二天一早,李觉拉着陶芷去了市局,市局觉得这一系列案子意义重大,他们必须把这一连串的利益链条连根拔除,彻底把新津市的毒瘤铲除。因此,他们希望与花港分局共同侦办。陶芷本不想去的,但李觉认为她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又参与了整个办案工程,而且她对家庭的冷淡态度也让李觉很奇怪。
      进入市局后,联合专案小组立即召开了一个案情交流会,以便最快速度地了解整个案件进展,陶正兴也参加了。他见到陶芷,很是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干!”陶芷则有些不太自然地笑着点点头。陶局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终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只得作罢。李觉感到这父女俩的关系怎么看怎么像不太熟。
      同样出席的还有一位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吴恩远,他是作为警校教授带着学生来旁听学习的。他向李觉和陶芷点头致意后,陶芷恭敬地喊了声“老师”,李觉则敷衍地扯了下嘴角。
      大致地介绍完案情后,李觉提出了下一步的侦办思路:现在那几个主要负责人全都不松口,当然他们也只是矬子里拔出的将军,背后肯定还躲着一群大鱼。云中馆的法人就是个挡箭牌,他们找了个农村妇女,每月给她五百块钱,就骗她当上了店长兼法人,其实她一次店里都没去过,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从云中馆缴获了少量的新型毒品,市局的技术部门条件更好,他想请市局帮忙检验里面所含有的化学成分。同时,那个暂时还无法破译的网站,也需要市局的同志帮忙跟进一下。此外,还需大量摸排经常观看半壳直播的常客,他们也可能是贩毒集团的潜在目标。
      下一步,他打算去那几个高中生所在的华特国际中学走访一下,看看同学们能够提供什么线索,确定引诱他们、发展客户的嫌疑人,同时分析出他们搜寻目标的条件,像这样的会馆应该不止一家。虽然近期他们一定会有所收敛,不会顶风作案,但时机成熟时,他会考虑放出诱饵,试探一下鱼会不会咬钩。
      散会后已接近中午,陶正兴将陶芷叫到一旁,想再嘱咐些什么。李觉走到楼梯间时,发现走在前面的吴恩远像是故意放慢脚步等着他似的。一见到吴恩远,曾经那些记忆上沾染的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似乎又重新流动了起来。
      李觉当年报名的“特殊人才企划”,所谓“特殊人才”,像他这种父母双亡、没家没业、年轻冲动的,就非常合适。煽点风点点火,就能义无反顾地冲在危险的第一线。这项计划招人很少,据说当时市里并不太同意吴恩远的这项提议。招上来的人基本上条件都和李觉比较类似,还有一部分是从大山里挑出来的。他们接受的不是常规警察的训练,而更类似特工。
      这些人里面李觉是最炸刺的一个,他与吴恩远的很多观点都不相同,在他心目中一个真正好的警察应该是他父母那样的,而不是像吴恩远所描述的。吴恩远很喜欢为他们展示一些血腥残忍的作案现场的照片,犯罪嫌疑人的作案手法他也会将细节一个不漏地描述给他们。他永远用最平静的语气讲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案件。他似乎没有感情,死者在他眼里像是只是一坨肉,他也要求自己的学生没有感情,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最公正客观地侦破案件。
      其实,他算得上是一位蛊惑人心的高手,能在不知不觉中让你信服他的理论,同时你找不到任何他在诱导你的思维的证据。李觉青春期积压在心里的叛逆,像是被他父母的死刺激了一下,此刻全都发泄在了吴恩远的课堂上。他那时候真的有点天不怕地不怕,似乎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人管他了,这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悲哀,爸爸妈妈总是对他很放心,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父母现在能够回来再好好教育一下他。
      吴恩远认为每个人心中都埋藏着恶的种子,人们接受教育就是为了抑制种子的萌发,但很多外界因素都会成为滋养恶的土壤,为其源源不断地提供营养,最终开出恶魔之花,这也可以是犯罪动机的一种解释。但李觉却坚信人性本善的理论,并试图说服一些同学认同他的观点,吴恩远评价李觉太过理想主义。
      但他俩的师生情终归短暂,一个学期之后,全国范围内有一项保密级别很高的重要行动,要选拔出十二位顶尖的卧底组成“潜龙小队”,深入毒窝内部。
      吴恩远大力推荐李觉,理由是他有很高的专业素养和随机应变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他十分年轻,不会引起毒贩的怀疑。很多学生都赞吴恩远高风亮节,不计较个人恩怨,虽然李觉似乎与他的关系看上去不太好,但他还是从最公正客观的立场出发,推荐了能力最强的李觉。其实,现在想想,李觉更多地是认为吴恩远觉得他有点无可救药,于是就想把他这个麻烦尽快甩掉,他心里可能并不在意行动是否成功,只是希望李觉最好不要再回来。其实,这种想法连李觉自己都觉得有点小肚鸡肠。
      那次行动李觉至今都不愿回想,潜龙小队十二人,他是唯一的幸存者,虽然不能完全怪罪他,可这始终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十余年未见,但李觉还是对吴恩远心存成见,相反,吴恩远倒显得坦然自在得多,他的态度绝对算得上和蔼可亲,像一位老前辈循循善诱地教导后生似的,拍拍李觉肩膀说:“欢迎归来,李队长!不错,刚才的案件分析很有条理,看来你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对了,我今天才发现陶芷被分配到了你那儿。她是我的学生,的确很有才能,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她的过往就对她心存怀疑,毕竟证据链不足嘛,人们总是喜欢捕风捉影。”
      李觉奇怪道:“什么证据不足?”
      吴恩远像是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吗?哦,毕竟撤诉了,应该也不会记入档案。其实也没什么,她就是曾经被指控过教唆杀人,但基本上都是那些家长太想找个替死鬼来发泄他们的仇恨了,最后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他们也觉得有点自讨没趣就撤诉了。早知道我就不多说这一嘴了,其实也没什么。”
      李觉点点头,说完“我会信任自己的同志的”,就打算先行下楼离开。
      吴恩远突然在他背后说:“陈潜同志,这个长达十年的卧底行动算是比较圆满了,虽然汶查还是逃脱了,但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要太过苛求自己,回来吧,回归社会,回归你的正常生活吧。”
      吴恩远的话句句是宽慰,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李觉却感到是讽刺,像是一把刀重新扎在他心脏就快愈合的伤口上。
      这时,陶芷也出来了,吴恩远淡淡道:“你们先走吧,我还要去楼上拜访几位老朋友。”
      于是陶芷和李觉一同往楼下走,一路上李觉像是有些心事,吴恩远明摆着是故意想让他调查陶芷过去,他第一眼见到陶芷时,就觉得遇到了同类,他们都像冰山,喜欢把大部分隐藏在海底,只露出一小部分可以展示给众人的。但他真的想知道这个女孩究竟经历过什么。
      在一楼拐角处,他们和一个抱着两大箱子文件的大块头撞了个满怀,那人把箱子放到地上,刚想说声“对不起”,突然大声喊道:“李觉!你回来啦!”此人正是陶风。
      陶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另类的官二代了,他没有一点架子,警校毕业后进入市局,却一点也不依靠自己的父亲,到现在依然重活累活抢着干,有案子永远愿意冲在第一线,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快,但从不嫌弃跑腿。这几年又沉迷举铁,练得肱二头肌异常明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健身教练。倒是越来越符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评价了,因此得了“二哥”这么个诨号。
      他赶忙把箱子交给了另一个路过的同事,紧接着一个熊抱,毫不吝惜地把自己刚刚出的一身黏汗蹭到李觉身上,用力拍打着他,激动得有点破音地说:“你终于回来了!你当初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如今回来也不告诉我,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
      李觉有点尴尬地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刚回来。”
      陶风一把拉住他,同时扭头喊上陶芷,“走!吃饭去,中午我请客!”
      “算了,下次吧,还有案子。”
      陶风不高兴道:“你是不是就是不愿意搭理我了!”
      陶芷确实对李觉的过去有些好奇,想从陶风嘴里再问出点什么,于是就打圆场道:“去吧,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于是,三人来到了一家饺子馆。
      点了四个凉菜,几份锅贴和饺子后,陶风又要了四瓶啤酒。
      李觉说道:“酒就别喝了,下午还得查案子,而且开车了。”
      陶风坚持道:“你让小陶开回去!我今天高兴,必须得喝点!”
      陶芷也拦道:“哥,你还不了解你自己嘛,一杯倒的酒量,逞什么能啊!”
      可陶风不听,直接打开一瓶就径自喝了起来,李觉不好意思,只得自己也打开了一瓶。陶风的酒量这些年确实是毫无长进,没一会儿,他就有些喝多了,开始回忆起往事,说着说着竟有些泪流满面。
      “小陶,你知道吗?我和李觉高中时可是最好的兄弟,他那个时候成绩好,是班长,班里的工作基本上都是他做。那个时候老师让他自习课查考勤,我经常旷课去打球,都是他给我打掩护。他人好,讲义气,不管是谁,能帮的上的忙他都会帮。之前有附近别的学校的,有几个不学好的放学堵我们学校的几个漂亮女生,是他带着一帮兄弟把他们都给制服了。”
      李觉笑道:“你别把我描述得那么像□□行吗?我初中时还以一敌五……个小学生呢。也就是几个上二三年级的孩子,还真会找地,在象牙桥那个大垃圾场附近围着一个小女孩不知道要干什么,我一声呵斥就把他们吓跑了。那个小女孩一声“谢谢”都没说,转身跑走的时候,我看见她背在后面的手里握着一把折叠刀,我想拦住她,可是她反而越跑越快了。希望她这辈子都不需要再掏出那把刀吧。唉,我那天还为此迟到罚了十分钟站。”
      李觉的话勾起了陶芷朦胧的记忆,她心底泛起一种苦涩,在心里暗暗想:小女孩后来一个人在独木桥上走了太久,精神已经有些麻木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失足过了。
      陶风接话道:“要不我高中暗恋了三年的女孩毕业时却给你写了情书呢!”
      李觉辩解道:“那是封匿名信,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写的,是你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你女神的字。”接着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道:“你该不会那么专一,心里还惦记着你女神,到现在都不结婚吧?”
      陶风像是被人戳破了小心思似的,急道:“你结婚了吗?你就说我!”
      李觉无所谓道:“我那是不想结。”
      陶风道:“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男人三十了还不结婚,肯定是不知道哪里有点问题。”
      李觉接茬道:“那你肯定是因为脑子。我可以告诉你个好方法让你妈不再烦你。”
      陶风问道:“什么?”
      李觉故意停顿了一下,说:“咳咳,你可以把战火引到你妹身上,让她天天催着你妹找对象,就没时间跟你喊了。”
      陶芷瞪了他一眼。
      陶风醉醺醺地,却显得有些伤心地说:“你别这么说,小陶会不高兴的。”
      说完这句,陶风就栽倒在桌子上。
      李觉回来之后,确实有些有意回避自己的亲朋好友,因为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们,他现在也意识到了自己当年的冲动,而且换来的结果不太尽如人意。他伪装了十二年,各种感情开始淡漠,对人心已经有些缺少信任了。可见到小姨和陶风后,他似乎有些找回了当年的自己,明白了世界上有一些感情是不会被岁月磨蚀的,真的有人不会在意你是在荣光下还是污泥中,始终如一地对待你。
      陶芷开口道:“唉,我给我爸打个电话替他请半天假吧。咱把他送回家躺着吧。”
      李觉点点头。
      车是陶芷开的,她开车很稳,打破了一些对女司机的刻板印象。陶家这么多年依然还住在原来的那个小区。
      陶芷把车停在楼下,对李觉说:“你把陶风送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钥匙给你,我怕他妈在家。”自打知道李觉是当年那个帮过自己的人后,陶芷心中就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她开始愿意向他敞开一些心扉,如果真的有人能多了解她一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可,她还是不敢付出太多真心,因为害怕失望。
      陶芷还是挺有个性和原则的,她不迎合、不谄媚,这些年她愿意喊陶正兴爸,喊陶风哥,可就是不喊马芬芳妈。这个女人虽然没在□□上折磨过她,但在心灵上伤害她太多了,她不想原谅,所以一直逃避。
      李觉对她的话感到愈发奇怪,但他没说什么,扶着陶风上楼的时候,见陶风稍微有些清醒,便问道:“你妹和你妈在闹矛盾吗?”
      陶风满身酒气地说:“你别老当着小陶的面说这些,她会不高兴的……你不能因为她是捡回来的,就欺负她……”
      李觉愣了一下,没说什么,扶着陶风继续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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