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潜》拾遗公子

6、云中

　　半壳公司那几个老板打死也不松口，贩毒是重罪，而且只要他们一把背后老大交代出来，他们的家人一定会受到追杀，他们如果能刑满出狱，也不会被放过，但如果他们让秘密烂在自己的肚子里，或许自己的家人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赔偿。
　　王薇薇之前经常浏览的那个bingke.com的网站，信息科人员一时还无法破译登录，这个网站背后显然有一个专业团队在操作，而且水平很高。
　　眼下的突破口似乎只有那辆疑似送货车辆的大发车了。这辆车虽然是套牌的，但它却是这几天为数不多几辆进出过半壳公司的车辆，监控部门经过日夜追踪，算是运气不错，在监控较为密集的地区找到了它的踪影。
　　李觉、陶芷和其他几名同志此刻正蹲守在大学城附近一个集餐饮、购物、娱乐于一体的畅乐城的地下停车场内，那辆大发车也停在这里，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警方决定先不惊动他们，主要以跟踪和监视为主，看看能不能通过他们摸到毒贩的老巢。
　　李觉和陶芷打算下车先去里面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畅乐城第一层以服装、化妆品、珠宝等购物为主，第二层主要是餐饮行业，第三层则是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有剧本杀、密室逃脱、主题拍照、蹦迪厅……整个三层的装修风格都非常吊诡，灯光昏暗，各种遮挡，氛围阴森恐怖，甚至有点烟雾缭绕，不同的店家点着不同的香薰，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有点喘不上气来。
　　这地方太适合藏点什么东西了，不熟悉地形的人绕两圈就迷路了。
　　现在虽然是周三下午三四点钟，但畅乐城里面的人流量已经非常大了。陶芷走着走着，突然瞥见了五六个人查着手机、寻找着某个地方，他们看上去都很年轻，虽然穿着自己的外套，但裤子都是不知哪个学校的校服，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留着狼尾发型，一身米黄大衣，陶芷越看越眼熟，默默地跟了上去。
　　“庄宇鹏！你大周三的不好好在学校上课，跑到这来干什么？”
　　那个男生听到后，回头惊讶地说：“小陶老师，你怎么在这？”
　　李觉听到后，觉得“庄宇鹏”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好像在哪听过，但具体在哪他实在想不起来了。他走上前去问：“怎么了？遇到熟人了？”
　　陶芷有些生气地对那个叫庄宇鹏的男生说：“你妈给你一年交二十多万的学费，送你上国际学校，又请一对一给你补雅思、托福，就为了你能出国留学，将来有个好前途。可你倒好，翘课跑出来玩！”
　　庄宇鹏解释道：“没有，小陶老师，我们今天运动会，放学早。前几个月一直有人在学校门口宣传，说畅乐城三楼新开了个云中馆，里面有好多新奇好玩的东西，我们几个同学这才组团过来看看。”
　　李觉立即警觉地问道：“云中馆？里面都有什么可以玩的啊？”
　　“呃，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有点类似轰趴馆。之前去过的人都说特别好，可以调酒，有各种甜品，可以打碟，各种室内游戏，好像还有什么VIP项目，据说尝试过的人出来之后都觉得非常值得，他们怎么形容地来着？哦，如梦如幻。”
　　“哦，是么？那我们也想一起去看看。”
　　“行啊！”走着走着，庄宇鹏突然凑到李觉身边，贼兮兮地问：“那个，帅哥，你和陶老师什么关系啊？”
　　李觉一偏头，挑眉问道：“你觉得呢？”
　　“哦哦，懂了懂了。”
　　“对了，你喊她老师，她教你什么啊？”
　　“雅思和托福啊，我妈一直想让我出国读大学，她觉得我在国内考不上好大学。陶老师教了我一年多了，她其他科也特别好的，可以做我的全科辅导。不过，她最近好像挺忙的。”
　　“哦，还真是天才啊。”李觉小声地嘟哝了句，紧接着他继续问道：“你们是怎么了解到这个云中馆呢？”
　　庄宇鹏刚要说话，另一个同学就兴奋地喊道：“到了，到了！就在那儿！”
　　只见“云中馆”三个大字赫然刻在实木牌匾上，周围飘散着大量烟雾，为了营造一种身在幻境的感觉。这家店的香薰味道格外好闻，像是碧水汀畔的香草散发出的幽香，又带有一股淡淡地已经熟透的桃子的甜蜜，却一点也不腻人，不禁让人联想到初恋的朦胧和暗恋的苦涩。
　　店内播放的背景音乐偏摇滚风、重金属，装潢很华美，但风格有点让人欣赏不来，有点空间颠倒、时光错乱，像虚弥之间的真实，现世当中的幻象。
　　两个店员立即迎了过来，他们眼神中冒着精光，迅速地将来人逐一打量了一遍，随即便招呼他们向店里走去。
　　店里还有不少其他客人，庄宇鹏和那几个同学去玩他们的了，李觉趁一个店员独自在角落时，凑上前去，低声道：“我听说咱们店里有一个VIP项目。”
　　那店员愣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摆出标志性微笑答道：“哦，充值会员卡可享九折优惠。”
　　李觉摘下墨镜，表情很是贪婪，眼里似是燃起了熊熊□□，他本来就瘦，店内昏暗的灯光加深了立体五官形成的阴影，像是面颊凹陷了进去，再加上他斜靠在墙上，没什么站姿，真有点像是个瘾君子。他一手捏出钱包，同时嗓音更低了几分，听得人心里痒痒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放心，钱我带够了，如果你们这的质量过关，我下次介绍其他人过来。”
　　店员似乎还是有些犹豫，这时，陶芷突然贴了过来，径直扑到李觉怀里，她的头发被抓得有些凌乱，脸上微微冒着汗珠，舌头不时舔着有些干裂的嘴唇，两手不安地抓着衣领，表情有些痛苦，似是竭力隐忍着什么，语气焦渴地嗔怪：“怎么这么慢？我快受不了了！”
　　李觉一开始确实是没预料到陶芷的举动，但他很快进入状态，转身有些不耐烦地责问店员：“你们这到底有没有？没看到我女朋友瘾上来了吗！”
　　店员现在有些确定这就是一对想要嗑药折腾的小情侣，他看了看李觉的打扮和佩戴的腕表，又大致估量了一下钱包的厚度后，小声道：“跟我来。”
　　他带着李觉、陶芷掀开一道黑幕布，推开一株装饰品假树，拐了两三个弯，掏出钥匙，打开了一道装饰着五颜六色的三棱镜的大门，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门后的空间出人意料地大，被分割成了若干包间，里面还有四个肌肉发达、身材健美的男服务生和几个衣着暴露的陪酒女。见来者是一男一女，陪酒女们就识趣地走开了。
　　一个一脸麻子的男服务生满脸堆笑地为他们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里面有一张宽大柔软的双人床，上面竟然还用玫瑰花瓣拼出来了个心形。
　　就在麻子脸刚刚拿出一份产品单子，要逐一为他们介绍时，走廊里突然响起了庄宇鹏中气十足的声音：“陶老师，你们竟然偷偷摸摸玩这些！”他刚才竟然跟着他们找到了这儿！
　　李觉、陶芷心想不好，同时默默问候了一遍庄宇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熊孩子家的亲戚。只见麻子脸朝门外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人拿起一块毛巾不知往上喷了些什么药水，之后便向庄宇鹏走去。
　　麻子脸回过头来刚想说“小事儿，别担心”，却被李觉从旁边抽出来的毛巾死死蒙住了脸，他一阵天旋地转，只觉自己的两条胳膊快被掰断了，“咔哒”一声，双手被铐在了背后。
　　外面的服务生见状，立即向李觉这边围过来，庄宇鹏有些不知所措，他显然还未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一个毒品会所，见他愣在原地，陶芷大喊：“还不快跑！”
　　“一个都别想跑！”那个拿着沾了迷药手巾的去追庄宇鹏，剩下的都朝李觉他们扑来。陪酒女们见状不好，全都踩着高跟，灵巧地哒哒从后面的一个为防火准备的逃生通道往外跑。
　　李觉将屋里的一面大镜子朝服务员们扔去，紧接着一手攥着一根角落里捡的不锈钢杆，一手拉着陶芷往外跑。陶芷则赶紧传呼其他同志，封锁出口，盯住停车场，绝对不能有漏网之鱼。
　　庄宇鹏拼命往外跑，却发现来时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又被锁上了，他再往回跑，正迎上那个追着他的服务生。对方满脸坏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这却恰好刺激到了庄宇鹏。跑？为什么要跑？见对方没有什么利器，庄宇鹏内心瞬间燃起了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平时也爱玩一些格斗、射击的电子游戏，于是他就凭借想象的招式，反扑上去和那个服务生一同倒在地上扭打起来，俩人的招式都不太具有观赏性，庄宇鹏觉得自己小腹挨了好几脚，但他咬着牙死死地掰住对方的手，把那条手巾捂到了对方脸上，服务生挣扎了一会儿就晕了过去。庄宇鹏赶紧站起来，有点一瘸一拐地往回跑。
　　另一方，李觉让陶芷现行从逃生通道离开，自己一个对上三个壮汉丝毫不落下风，他左支右挡，瞄准了个空挡，一个扫腿，勾倒了一个，又赶紧冲他后颈一个劈手将其击晕。另一人趁机拿着一个酒瓶就向李觉砸来，他赶紧一个翻身，堪堪躲过，利落地跃起后，双手搭住对方左肩，一个过肩摔，将其撂倒。最后一个带着三四个亮闪闪的耳钉的见势不好，赶紧转身逃了。
　　耳钉男有些慌不择路，他没命似的飞奔到一楼，刚要出去，就看见其他警察开始收网。于是，他赶紧向商场里跑去。
　　此时客流量渐渐大了起来，耳钉男横冲直撞，吓得顾客们连连退避。就在他即将冲到另一侧的出口时，从服装柜台旁突然蹿出一个人影，直接将他撞倒在地。他摔得有些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埋伏在这里的陶芷戴上了手铐。
　　警方载着好几车的人员满载而归。
　　那几个高中生也被叫到警局进行问话，因其还都是未成年，又一一联系他们的家长前来接他们回家。
　　警察们刚刚安顿下来，就见一个打扮华美、面容姣好、身材曼妙的贵妇人，拎着驴牌宝宝，踩着细腿高跟，急匆匆地走进了警局。一进门，她就带着哭腔地嚎道：“庄宇鹏，你个小兔崽子！我和你爸之前都是怎么教育地你要遵规守纪、尊敬师长、团结同学，你给我作什么祸了，都被带到局子里了！”
　　李觉一听到这熟悉的哭骂声，登时一阵头皮发麻，他怎么能把庄宇鹏这个名字给忘了呢！此刻想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只听这满身珠光宝气的阔太太像是被噎了一下，声音陡然断了一下，紧接着又“哇”地一声加倍发泄出来了，“啊啊啊啊——李觉！你个混蛋王八蛋！你小子还没死啊！”
　　艾湘听了顿时燃起了熊熊八卦之魂，一个小白脸刑警队长利用八块腹肌引诱已婚富婆却始乱终弃的故事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只听昔日威风凛凛的李队此时有些磕巴地答道：“欸，对对，那个，小姨，我还活着。那个啥，我是想一回来就去看你的，这不，有案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