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潜》拾遗公子

10、思路

　　这件事的影响非常恶劣，市局的孟局和陶副局长全都来了，他们带来的还有一个英姿飒爽的短发女孩。
　　陶正兴开口道：“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科大的计算机系高材生廖爽，她会帮你们解决一些信息技术上的难题。”
　　廖爽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留着一头男孩般干练的短发，身高足有一米七五，却并不是那种细脚伶仃的圆锥，而是有着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陶芷不禁默默感慨道：现在信息部的女生都要求练成这样了吗？
　　廖爽说道：“带我去监控室，看看怎么把这些摄像头关掉。”
　　陶芷对华特很熟悉，所以由她带着廖爽一路穿过混乱的人群，找到了监控室。
　　廖爽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型计算机，却与家用的不太一样，她迅速连接上了主控计算机，细长的手指飞速地有节奏地敲击着键盘，“嗯，确实是被人植入了病毒程序。”
　　陶芷看着屏幕上出现了一连串的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符号，觉得果然科学就是力量，谁掌握了信息、谁掌握了数据，谁就掌握了明天，如今警察和犯罪嫌疑人都要打起科技战了，她这种喜欢从心理上琢磨、瓦解对手的以后可能越来越没有饭吃了。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外面的大屏幕终于熄灭了，廖爽手头却没有停下来，没过一会儿，她突然低声骂了一句：“可恶！敌人非常狡猾，这个程序一旦被强行停止，就会自动清除之前所有数据，我们基本上无法进行溯源。”
　　此时，外面的骚乱也被控制得差不多了，学生们被安排在不同的教室，他们虽然被捆绑着，但依然很不老实，不停地蹬踹着、叫喊着……已经来了不少医生和毒品专家，但现在似乎只能等待药劲儿过去。
　　警察们全都瘫坐在地上，基本上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地挂了点彩，这时酒醒了的陶风也赶了过来。
　　陶局把几个骨干聚拢在一起，说道：“之前从云中馆搜到的毒品样本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是之前市场上从未出现过的新型毒品。这种毒品的成分占比把握得非常精妙，我们之前的测毒仪器很容易将其遗漏过去，但它的致幻性和上瘾性非常强，专家分析它可能是靠让吸食者将幻想中的梦境误以为是真实来不断吸引受害者的。长期使用，可能会导致神经衰弱，再也分不清梦幻和现实，最终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患者。还有云中馆使用的一些烟雾、香薰、酒水等等，也都检测到了极其微量的毒品残留，很可能有一大批人已经无意中中招了。
　　学校饮水机里的水我们已经取样送去检验了。这起案件性质非常恶劣！很可能会引起国家层面的重视，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把凶手揪出来！这个凶手大概率不会是一个人，而应该是一个团伙，而且背后势力可能异常庞大。但不管有多少牵连，多大阻力，我们都一定要把这个毒株连根拔起！”
　　副队长杜博涛补充道：“是啊，虽然廖爽同志已经带人将网上的视频逐一删除，并且查找账号信息，可这个直播已经传播得非常广了！而且就读这所学校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已经有很多家长闻讯赶来，正堵在门口要说法呢！戴维带着几个人好说歹说，才稍稍把他们安抚住了。可这些孩子怎么办？水中的物质会不会有上瘾性？如果有，日后是否要将他们统一拉到戒毒中心？留下的记录会不会日后对他们产生影响？”
　　陶局沉重地点点头，“你说的这些，都是这几日我们要商议的重点。”
　　艾湘忿忿地说：“你们说，这凶手到底想干什么啊？他们到底和云中馆那拨是不是一伙的？这么大张旗鼓的，生怕警察不抓他们吗？还是单纯想报复社会，拿这些孩子下手？会不会是他和哪个学生或者学生家长，也可能是校长有仇，就是想毁了他们？”
　　廖爽开口道：“网上的直播账号都是今天新开的，身份信息大多也都是那些批发倒卖来的，想从账号信息入手查找凶手，有些困难。”
　　陶芷提议道：“我认为我们可以从学校的股东查起，每个人都要把他们的背景、过往经历、合作伙伴甚至是每个有过接触的人都查一边，还有那个最近打算新入股的嫌疑也非常大。”其实陶芷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出来。
　　艾湘不解道：“股东？他们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一直沉默的李觉说道：“我申请详细调查一下吴恩远教授，还有六年前突然离开Y国的裴氏集团。”
　　在场的人全都非常吃惊。
　　陶局开口道：“为什么要调查吴教授？一般如果没有明显的证据显示某人具有嫌疑，我们是不能随意对任何人展开调查的。”
　　李觉有些无奈道：“目前我还没有证据，但，就不能算我实名举报他存在钱权交易、包庇犯罪团伙、收受贿赂，走纪检调查的程序？”
　　陶局叹道：“小李啊，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这不是一个成熟的刑警队长现在应该干的事！”

　　此夜注定无眠，市局和花港分局的警察全都忙了个通宵。
　　解决难缠的家长们就已经牵扯去了警方大量精力，还不时有小报记者妄图打探消息，写出篇添油加醋的文章从而一夜成名。
　　坐在角落里等待家长的双胞胎低声嘟囔着：“大恶人！大坏蛋！大变态！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死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值得可怜！”“我诅咒他脚下流脓、头顶生疮、不得好死！”
　　戴维听了无奈地摇摇头，劝慰、安抚家长这种端茶倒水的挨骂活儿一直都是他来负责，他已经进进出出警局送了好几趟人了。
　　这一次，他看着又一位家长的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后，没有着急回到警局，而是借着蒙蒙夜色绕到了一堵矮墙后面，垃圾桶旁蹲坐着一个戴着口罩、帽子、围巾的男子，显然已经等待良久了。戴维四下看了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U盘，递给了他。那人接过后，点了点头，转身隐入了黑暗。
　　突然，他听到转角处一声闷哼，转过头来，只见李觉押着刚才的那个男子，只是他双手已被戴上手铐，旁边还跟着陶芷和艾湘。
　　李觉沉声问道：“U盘里有什么？”
　　戴维紧闭着嘴唇，面色发白。
　　艾湘有些着急道：“戴维，你说话啊！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对不对？你这么些年一直都兢兢业业，而且还被评过社区孝心少年，你肯定是遇到难事了，对吧？你这是严重违反纪律啊！弄不好得背处分，还会被开除！”
　　这话却像刺激到了戴维，他发起怒来却依然有些细声细语：“算我倒霉！我一直都倒霉！出身不好、努力白费，你们表面上看着很关心我，实际上心里还不是觉得我是个笑话！你们哪个把我当过刑警，还不是一直把我当跑腿儿的使唤！这件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我不就是想卖点消息从中捞点吗？竟然还能被你们发现，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你们一个个就全都站得那么直，没有一点阴暗面？”
　　陶芷说道：“戴维，那些内心自卑、自己瞧不起自己的人，看谁都像在嘲讽自己，你自己把头抬起来，胸脯挺起来，谁要是想戳你脊梁骨，你让他们把手指戳疼了！这个想法是你自己萌生的，还是有人主动来找你？如果是后者，他们除了这个还提其他要求了吗？你以为他们是真为你好吗？他们才是真正地在使唤你、利用你，看着你傻傻地为他们卖命，然后坐在高台上笑话你！你真觉得你跟着他们干能捞到好吗？如果觉得有必要，他们随时会让你永远闭嘴！穷怎么了？你没干过亏心事，吃得饱、睡得着！多少大富大贵之人，看着珍馐美味难以下咽，住着宽房大屋夜不能寐，多少人已经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剩下的漏网之鱼也一个都逃不掉！再说了，你条件怎么了？有吃有穿，有房有工作，这世界上比你难的人多了去了！人家还没怎么样呢，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哭天抢地！”
　　戴维痛苦地蹲了下来，把头深深埋在膝盖中间。
　　李觉说道：“这件事我可以先不向上面汇报，看你表现再决定怎么处理，你好好反思反思吧！”
　　被抓的那个人始终避重就轻，就说自己是个小记者，只想报导劲爆消息。
　　无人处，陶芷对李觉说：“戴维的事发生的有些太过巧合，我们很难不往阴谋论处想。如果我们真的抓住戴维不放，很有可能正中敌人下怀，彻底把他逼向对方阵营，但今后还是得多注意戴维。每个人都有弱点，所谓从心理上瓦解对手，需要建立在足够了解的基础上，不断地攻击同一个伤口，让其在精神上崩溃。像戴维，父亲早亡、母亲瘫痪、家境贫寒、至今娶不上媳妇，不平积攒到一定程度，被人稍加利用就会爆发。像艾姐，家庭、孩子是她最放不下的，一到下午就习惯性地看表，最怕节假日安排她值班……每个人都会有的。”
　　沉默了一会儿，陶芷继续道：“吴恩远在新津扎根了这么多年，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挖出来的……那么多年都抓不到把柄。”
　　李觉抬头盯了她一会儿，说：“我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