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春风》晨光微熹

17、老生意

　　那是一座砖叠的三层高的小洋楼，位置处于法租界靠近公共租界的边缘。
　　墙上堆满了爬山虎厚厚的叶子，窗子被掩起来，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轮廓。
　　邓霖和富贵正在一楼和中介商谈价格。
　　中介咬死了价格不愿松口，在他的嘴里，满墙的爬山虎可以起到非常好的隐蔽作用，破破旧旧的地板也成了外国来的稀奇货，装修就更不用说了，完完全全的异域风格，这个价格给他们已经是十足的划算。
　　“亲爱的邓，你要知道，这栋房子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中间，强大帝国的庇护足以拿到这个不菲的价格了不是吗？”
　　“不不不，先生，它属于法租界，而且是边缘地带，最近的警署都要步行十五分钟。”
　　“街对面就是警局。”金发碧眼的中介试图蒙混过关。
　　“但它管不到这里，这里属于法租界，而且，这个房子发生过凶杀案，前两天才刚见过报纸。”邓霖将富贵手里捏着的报纸亮给对方看，上面印着大大的标题《碧苑路116号发生枪击案，一死两伤》。
　　这栋房子正是位于碧苑路116号。
　　“好吧好吧，那再降五十块，这是我能让给你最多的价格了。”中介抬起双手比了个投降的姿势，决定最后再降低一点价格。
　　这是中介心底的最低价了。
　　富贵和邓霖使了个眼色，同意了这笔交易。
　　签约过户时，原房主不停地说着自己这番遭受了无妄之灾的痛苦经历。
　　大爷满心愤恨地重复着，他的房子一直空置着招租，谁知道租客没招来，反而入住了几个毛贼。
　　“偷住也就偷住了，”七十多岁的大爷举起拐杖狠狠敲击地面，”该死的毛贼，闹什么内讧，居然死在我房子里头！”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占了便宜的邓霖好生安慰了大爷几句就迅速办好手续逃离现场。
　　这座房子位置真的很不错，警局离得远对他们做倒爷的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房子到手，几人打扫了一下午，把整个洋房收拾出来了一二两层。
　　客厅还是很亮堂的，大家围在一起选房子。
　　大家为邓霖选了二楼的套间。
　　剩下的他们几人再挑。
　　“爷爷住一楼，爷爷的腿下雨天上楼梯可费劲。”豆子为爷爷选了房间。
　　“我和莲白也住一楼，能守家，外人进来有个防护。”富贵也挑好了他们夫妻俩的房间。
　　爷爷不放心邓霖独自一人住二楼，“豆子，你住二楼，老爷有个啥你帮忙照应着。”
　　几人忽视了邓霖的抗议，“我一个大男人还需要小孩照顾吗？我不要啊。”
　　在一起住的这几天，他们充分认识到了邓霖在生活上的不靠谱。
　　早上不起晚上不睡，饭也记起来吃，记不起来不吃。
　　还不如个孩子。

　　过了有小半月，邓霖成功注册了一家商贸公司，又开了一家典当行。
　　商贸公司的经理李源淼是邓霖联系了大狗后招来的，刚招来就用很俊俏的手段从另外几家商户手里抢到了一批棉布订单，工作能力确实没的说，邓霖因为这个还专门为他们申请购买了商业电报机，方便他业务上的往来。
　　而典当行的掌柜李伯则是商贸公司经理李源淼推荐的，干了三十年的老掌柜了，为邓霖掌个眼还是没问题的，邓霖也很器重他。
　　秉承着现代公司的经验，邓霖为公司员工买下了一座小院当员工宿舍。
　　没有五险一金的世界给个住房福利，邓霖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这些人的底细邓霖心底清楚的不要不要的，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世界上哪有比他们还可靠的人啊。
　　只是自己想要做到更多，就不能明面上倾倒过去。

　　有了典当行，邓霖可算摆脱了看啥都不准的痛苦，每天只需要到仓库转一圈，带走李伯认可的古玩就行，美滋滋。
　　而有了李源淼，邓霖再也不用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黑市出手药品，也不用担心药品的流向不是自己想去的地方，全权交给李源淼，自己只用定期去仓库补货就行了。
　　邓霖轻松的同时不停告诫自己，要居安思危，居安思危。
　　他认真地梳理了自己现在的资产后发现。
　　好大一笔啊。
　　怎么才能花出去呢？
　　钱要花在刀刃上一向是邓霖的行事准则。
　　给我党送去好啦，他们资金总是不够用。
　　怎么送过去是个问题。
　　他总不能直接给李源淼吧，他在他面前的形象可是奸诈剥削的老板，和组织没有半点关系，为了保密安全也不能和他说啊。
　　大狗也不行，他上次来信说有事不能再联系了。
　　他思来想去，始终不得其法。
　　直到被邀请去参加警署的一个宴会，他看着和当初救出来的小孩一模一样的人，又震惊又庆幸。
　　震惊两人这么相像，连他这样只见过一回的人都能认出来是父子关系，庆幸这事没人知道，他的孩子和妻子已经被送往老家。
　　从那天起，邓霖有意地关注了警署里的周秘书。
　　周秘书，行政科的二把手，一把手只想养老，事情全放给他来干，只在关键的时候盖章，可以说警署的行政内务都是他管。
　　关系最好的是警署下头的吴巡长，像是他的下级，最喜欢祥记的鸡肉小笼包，每周都要去买一次，爱去公园，家里还有个媳妇，一直没孩子。
　　托周秘书的福，邓霖想到了自己的老办法，不仅可以把钱顺利地送到组织手中，还能连结人脉，一举多得。

　　这天下午，邓霖带上李源淼就上了法租界最高长官家的门。
　　谁能不爱钱呢？
　　又有谁能抵抗美色的诱惑呢？
　　邓霖用左手金条，右手保健小药丸成功撬开了法租界最高长官抵抗的心。
　　作为商人，邓霖只想赚钱。
　　他用这个借口成功说服了对方，让对方上了他的船。
　　******
　　半夜，商行里的电报嘀嘀嘀的响了起来。
　　李源淼用暗语将今天的情报发了过去。
　　邓霖，一个只要有足够利益就能从法租界警局捞人的人，这个消息对他们的工作有很大帮助。
　　一个为了钱什么都敢做的掮客，是个达成目的很好的跳板。
　　******
　　自从邓霖私下里将自己能捞人的消息放出去后，相当多的人有意愿做这笔生意。
　　但更多的人还在观望。
　　一个游行学生的家长第一个求上了门，邓霖打断他喋喋不休说自己儿子是无辜的话，不耐烦的说：“我不关心你儿子到底有没有犯罪，你直说你愿意用多少钱换他。”
　　“五百块行吗？”老父亲颤颤巍巍地拿出所有的积蓄。
　　邓霖看了一眼他，“行吧，五百就五百。看在你是第一个的份上，给你打个五折。”邓霖扬扬头，让富贵去收钱，他翘着二郎腿，半靠半躺在沙发上，指挥豆子干活，“豆子，去，问清他儿子信息。”
　　大爷的谱摆的足足的。
　　这谱摆的很阔，最终事情的结果也没让邓霖的势砸在地上。
　　第二天一早，那学生就被请出来了，完好无损，恭恭敬敬。
　　邓霖的名声也在这一夜之间一炮打响。
　　许多人都想搭上邓霖这艘东风快车，好连上洋人的势力。
　　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再一次接单的邓霖把价格要上了天价。
　　这次登门的人是个熟人，他为的并不是想救人，他想把自己的儿子送进洋人那里当个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