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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坑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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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一时略有凝滞。
围在四周的一圈全都是散修,此时都在心里骂李元这厮怎么一张嘴就把所有人代表了?
有那心思敏感的瞬间就觉得不满起来,问仙宗不是一向自诩灵境势力之首,最是守礼不过吗?怎么这时候连杯水都倒不出来,若是面对那些大宗门也会这样?因为安排在后面积累的不满有了发作的由头。也有理智一点的,明白这完全是李元恼羞成怒,没有他闹出来的这茬,这会儿仪式早就结束了,方才那倒水的小兄弟明明很积极来着。
当然了,在人家的地盘上,摸爬滚打深谙生存之道的散修们都没有吱声。
最后,那几个护卫的弟子中有一个出了声,“这位道友,失礼了,我现在叫人给你上一壶茶可好?”话说得客气,但声音显然是压着不耐烦的。
他说完,拿出一道传讯符,就要使用,却听闻得一道轻轻的,略低的声音,“这位尊者,不用、不用了,我这就去拿水。”
众人一时间都朝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方形茶台的帷幔中间探出来一张带着青涩的少年面孔,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镶嵌在小盘上忽闪忽闪,像会说话一般,此时红晕从白净的脖颈往上几乎蔓延到天灵盖,长睫抖动,头也半垂着,显然是感到十分羞愧的,看上去简直像一只惹祸的猫咪。年身量清瘦,衣袍空荡荡的,一看就是个混得不怎么样的凡人,多数人都不忍心再责备了,更有部分颜控的直接倒戈。
少年虽然羞赧,但态度却很郑重,弓着身子向大家行了一礼,“我没有修为,方才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绝对不是故意的,管事的要求茶台一直有水,还望各位尊者海涵。”
再发火就显得自己很刻薄了,连区区凡人都要欺负,李元清咳一声,“那你快点拿水来。”
“是是是。”祝星边说边退,就打算去提一桶水来。
“不必。”清润的嗓音淡淡响起,祝星的动作不自觉就随着这两个字停下了。
少年身子一顿,似乎僵了那么两秒,随后朝着发出声音的人匐倒在地,“敢问长老有何吩咐?”声音轻得有些飘渺。
一个凡人要面对剑尊这等人物,怎么失态都不过分的,旁人也不在意,只想着这个猫一样胆小的少年怕是吓坏了。
元微似无所觉,只吩咐,“你退下即可。”
随后右手两根手指一并,随手朝空中划了一道,指尖所过之处,凭空出现了一道寒气逼人的冰箭!剑身剔透照人、寒光凛凛、剑尖一点锋芒威势腾腾,让人毫不怀疑他的威力。
在场之人的所有眼睛都不禁被这剑吸引了,徒手捏剑——这就是化神期剑修的威力吗?恐怖如斯!
“好!”在场中一位同为剑修的步婴期散修不由得赞叹出声。
元微没有露出丝毫的得意神情,朝他微微颔首,简短道:“过奖。”
李元已经激动得双眼发红,语无伦次,“剑尊!不愧是剑尊!可否将这柄剑赐予我?我定会日日练习,争取早日到达您的境界!”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出现几道若有若无的鄙视目光,这人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看着疯疯癫癫的,大腿倒是报得痛快,这柄剑少说也蕴含了结丹期的威力,还是剑尊元微所制,就算自己不用,卖出去也能大赚一笔,他配吗张口就要?!
元微却丝毫没有辜负他温文尔雅的形象,仿佛只是随手送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礼物,痛快答应了。
李元拿着冰剑,欢天喜地。
这场闹剧也终于要结束了,元微正待离开,却见方才倒水的小童居然唤了他一声,细细的嗓音带着颤抖。
少年这会儿却出奇大胆,十分失礼的、直勾勾盯着他看,舌头将干裂的嘴唇舔得湿红,双手绞在一起,鼓起莫大勇气说出来一句不知所谓的道歉,“我很抱歉,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元微亦是有些震惊这少年的大胆,保持良好礼数说:“无碍。”
少年却不给他结束对话的机会,“我叫祝星,长老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不知我们可曾见过?”
哦——!围观众人顿时明朗,三三两两识趣离开,谁也没那个胆子围观化神期大能的艳事——无论他表现得脾气多么好。
元微罕见地顿住了,大概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但表情只凝住了一瞬就恢复正常,镇定地说,“以你的年纪来看,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他的唇角似有若无地以极小幅度抬了一下,其实他五官线条锋利,瞳仁过黑亦是会给人极强压迫感,但性情却是极宽和、甚少动怒,说话总是温声慢语,唇角更是常挂笑,这让本就具有传奇色彩的他更多了几分带点神秘的独特气质,几近于难以琢磨的神性,会让人在尝到甜头后,忍不住取悦他,想让他展现更多笑意、或是露出更贴近于人的独特表情,好证明自己对于他是特别的。
面前的少年显然是其中之一,在敏锐捕捉到他的表情后不但没有被话语里的拒绝劝退,反而受到了鼓舞,继续说,“那好吧,可是我回去肯定会被罚的,我没有灵力,根本吃不消那些惩罚。”
居然这就打起了让一届长老替他一个小喽啰出头的主意,或许他刚来灵境没多久,在凡境时靠这幅足够好的皮囊谋过不少利,身上还带着种无知的天真与自信,却不知这种天真在灵境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了他的小命。
“吾问仙宗上下皆守礼有节,怎会无缘无故罚人?”元微如风春风般一笑,端的是俊雅美丽,留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走了。
留下少年怔愣在原地,眼睛还痴痴的盯着他的背影,收不回来似的。
祝星闷着头走,撸起袖子,重重地搬着茶台上的一干物什,乒乓作响。整理完,他推来一个简陋的木推车,双手拉着把手,使劲儿一抬,,没抬动。
他靠着推车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贺传倾情赞助的大饼,一言不发地吃起来,牙齿狠狠咬住边缘最硬的饼皮,脖子一仰撕下来一大块,调动起整张脸的肌肉大嚼特嚼,嘴里鼓鼓囊囊,昳丽的小脸扭曲变形。
【宿主,检测到你的情绪起伏有点大,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没有啊,怎么了?”祝星若无其事地咽下一口大饼,没有水送,被噎得差点翻白眼。
【良好的心态有助于任务顺利完成,请宿主不要讳疾忌医。】
这会儿倒是扮演起贴心好系统了。
祝星不理他,眼前的大饼好像浮现了那张不动如山的脸,如仙人般不食人间烟火,飘然而去,心里非常大不敬地骂了一句十分难听的话。
这具系统给他找来的脆弱身体天生就不是用来干活的,又有喘不上气来的趋势,他摸出补元丹,想了又想,还是吃下一颗。
把住把手,使出吃奶的劲儿,细瘦的手臂上绷出几条细得可怜的肌肉,这次终于颤颤巍巍地抬起来了,人也几乎要被带得往前扑,他不敢松手,憋着一口气彻底抬起来,往前走,车轮终于歪歪扭扭的动起来,沿着山路缓缓前行。
交完东西,他喘着粗气扶着栏杆,回到清奉楼,又湿了一身衣裳,但一进门就陡然感觉到了不对劲,院子里人出奇的齐,李掌事、柳姑姑、雯茉、函月......所有人都在。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兴师问罪的架势。
居然没有帮我、果然没有帮我。
祝星,即使有一样的脸,可他已经不是那个见不得你皱眉的人了。
不过好在他相信,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祝星抬起头,居然没有被这群修者的气势压到,单薄的身体反而立直了,平平地问,“有什么事?”
雯茉简直要气笑了,张嘴就想说话,但被一旁的函月拉住,她胸口大幅度起伏了一下,狠狠瞪了祝星一眼。
那一眼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在场没有掌事,祝星可能活不过今晚。
李掌事此时方才出声,沉声道:“祝星,你玩忽职守,可知罪。”
不待祝星反驳,她又道,“更重要的是,你的玩忽职守导致我们宗门信誉有损,”意味深长地看了祝星一眼,“让宗门信誉受损,严重的,只能送你去戒堂了。”
看四周“同门”的表情,祝星就知道戒堂对他来说绝对是个不妙的地方。
李掌事说完这些,又不出声,像是在等着看祝星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这几乎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少年一动不动地站着,脸色发白,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能说出什么,眉心蹙着,做困兽之斗。
他还如此年轻,和自己的侄孙一样大鲜嫩的面庞短短几天就憔悴不少,柳姑姑几乎不忍再接着看他的结局。
正当雯茉几乎又要按捺不住催促时,只见祝星往前踏出一大步,面上已经换了一副坚定坦然的神情。
“李掌事,你说我败坏宗门的名声,说错了。”
雯茉终于按捺不住,小声刺了一句,“现场那么多人,我们还能冤枉你不成?”
祝星摇头,“不对,虽说茶壶里没水,可若不是这样,元微长老怎么能使出一手好本事引得众修者赞叹不已呢?”他又把白天的情形仔细复述了一遍,“今天过后,宗门的声誉在灵境定是又上一层楼。”
“你这是狡辩!”雯茉瞪圆了眼睛,被他气得大喊,“况且长老的功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敢攀扯他?!”简直要上来撕了他。
祝星不闪不避地回视,“论迹不论心,可见宗门的名声并未受损,甚至还更好了。”
他这套理论招致众人不满,袁诚道,“宗门名声更好完全是因为长老修为高,怎么照你这么说和你还有关系了?你所做的只是玩忽职守罢了。”
函月也添了一句,“岂可一概而论?”
“就是。”
剩下又有几人附和,看他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一个攀龙附凤的无耻之徒。
祝星耸肩,“我可没说和我有关,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没有我,也就没有之后的一切了,难道你们要叫元微长老来对峙,问他有没有要罚我的想法?”
众人噎住,祝星就知道自己算对了,这些人绝对不敢把事情闹到长老那里,计划通。
好大胆的凡人,居然张嘴就拿化神期的长老作筏子,不敬长老简直比玩忽职守更严重十倍!雯茉一脸希冀地看着李掌事,希望她赶紧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凡人拖去戒堂,最好直接死在里面。
李掌事眉毛一动,“你是说,长老没有责罚你的意思?你如何知?”
“我如何不知?”祝星见她表情松动了,心知这是自己唯一的转机,心一横说:“我可是跟长老道过歉了,长老十分宽宏地不与我计较。”
虽然他是说过自己可能会挨罚,但元微那句话简直说了跟没说没区别,怎么理解都行。祝星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反正也没人对峙,过了这关再说。
“这样啊,刚好我明天要去留云殿回事,不如带上你一起如何?”
?
!
少年方才还带了点狡黠的表情寸寸冻结?看着一丝不苟的李掌事,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这种话。
是真的?还是炸他?
其余人也被李掌事这神来一笔惊了,但很快也想到这一点,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祝星思绪飞速滑过,却发现,自己貌似......真的挖了个坑,然后主动跳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