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与鸿钧》凤武鸿飞

34、为人不容

　　龙吟的声音，引来了外头修士的虎视眈眈，即便是风道钧将隐雾山纳入紫霄宫的分支，也依旧没有办法杜绝所有人的贪婪。

　　只是确定风道钧在这隐雾山时，终究还是没人敢轻举妄动。

　　大家都在蛰伏，想找机会抓住那条龙。

　　隐雾山上。

　　长右一直昏迷。
　　其他人的伤势多已大好，只是个别的人与鹤云追一样，失了不少修为与法力，需要重新练过。

　　盘古的伤势也已大好，他推开房门还没出去，就看见漫天飘散着嫩白的绒花。

　　“这是……”盘古疑惑着，伸出手去接那绒花：“灯笼草？”

　　不对。
　　这不是灯笼草。

　　盘古忽地皱眉，眸光紧盯着掌心里的绒花。

　　这花外形独特乍然看去与灯笼草相似，可这却是一簇簇的白色绒花，风拂过时能随着微风漫天飘荡。

　　白净的颜色，似雪似雾。
　　更像是在为谁送葬一般。

　　盘古疑惑着，看着掌心的那绒花飘荡出去，指尖轻轻捻了一下，便干脆寻着这绒花飘来的方向而去。

　　隐雾山的高巅之上，山壁白净如若玉石。
　　这里泉水叮咚，声音十分好听，树梢上立着的灵鸟却急切地叽叽喳喳，将一身的灵力全都输送给树下的人，却依旧无法阻断他身上散落出来的绒花。

　　盘古寻着过来时，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柳山主？怎么会……”

　　柳枫杨穿着一身轻纱，坐在那泉水边上，他披散着长发清俊的眉眼尽是随和宁静。

　　可他的身上却一点点的散成绒花，被风吹得满山飘荡。

　　他的人，好似要散了一般。

　　“柳山主！你这是……怎么回事？”盘古惊诧，小跑上前，他的双眼微微睁大，瞳孔不自觉地战栗。

　　他好像知道柳枫杨这是怎么回事了。
　　盘古立即运法就想要帮他止住着散化的身躯。

　　柳枫杨抬头看他，有些苍白的脸，带着柔和的笑意。

　　“小友不必为我耗损法力了，我这是命劫已至，自当身归。”

　　“怎么可能！”盘古不信，依旧施法想要阻止他散化：“我师尊那么大一把年纪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你的年纪恐怕连我师尊的零头都没有！归什么归！”

　　柳枫杨轻笑，微微垂下的眼，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

　　脸是年轻，像个毛头小子，可这眼却已经没了任何生机。

　　他的生机，早在被赪桐囚禁欺占的时候就断了。

　　闭了闭眼，柳枫杨忽地挥手，打断了盘古的法力。

　　盘古错愕，眼睁睁看着那死气缠绕在柳枫杨的指尖不散。

　　“怎么会……这么浓的死气。”

　　“我内丹已碎，根基尽断，就是道祖来了都救不了我的，你别白费力气了。”

　　柳枫杨轻叹，话音轻轻柔柔一点也不像是将死之人，他突然摊开掌心，幻化出了一枚巴掌大的玉牌递给盘古：“弥留之际还能让你来送我一程，也算是你我有缘，我如今身无一物，只有这个，不如送你，算是答谢你对隐雾山的出手相救。”

　　盘古疑惑，也下意识地瞥向那玉牌。

　　玉牌晶莹剔透十分好看，上面印刻着两片简单的树叶，底下点缀着小巧白净的花型。

　　盘古看不出那是什么花，也不敢伸手去接。

　　柳枫杨笑：“只是可以储纳万物的契子，当不得什么作用，你若不收这东西便也只能随我一起散化了。”

　　盘古迟疑着，伸手接过那玉牌时，不经意地碰触到柳枫杨的指尖，才惊觉，这柳枫杨的身上冷得如冰，全然没有半点温度。

　　盘古微惊，干脆直接将他的手给抓住。

　　却犹如是握着一块寒冰。

　　“怎么会这样？你这手怎么一点温度都没有。”

　　“将死之人何来温度。”柳枫杨抽回了手。

　　盘古依旧疑惑，眸光再次盯着柳枫杨，他突然想起那日隐雾山底下洞府里自己看到的景象。

　　“那赪桐到底是对你用了什么刑罚？为什么你看着一点伤都没有却毫无生机？”

　　柳枫杨浑身猛地一僵，那诸多不堪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逼得他脸色又白了许多。

　　微微皱起了眉，柳枫杨转眼看向盘古，他想从盘古眼睛里看到其他神色，却害怕看到那些东西。

　　但很奇怪的。
　　盘古的眼睛十分干净，也全是迷茫懵懂。

　　他是真不懂，也没经过世事。

　　“挺好。”柳枫杨轻笑：“若是你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纯粹之心，修行一道，定能走得比任何人都远。”

　　“山主？”
　　“我没事……”柳枫杨微微摇头：“这神界，虽然已经没人太在意年岁与辈分，但只有一点却是不可饶恕。”
　　“什么？”
　　“忤逆犯上，师徒相通。”

　　盘古怔住，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情况。
　　柳枫杨的话还是说得委婉了。

　　仰起头时，柳枫杨经不住眼眶微润，却依旧倔强地看着自己身上散化出来的那些绒花。

　　“我本就是这山上的一棵枫杨树，得我师尊点化，历经万年才修成人身，我所学所悟所感的一切全是师如父，徒如子，感悟天地亲子天伦，对上我不敢有不敬之心，对下也从没有过僭越之意，可到头来，终究还是我的劫……”柳枫杨用力闭眼，血珠不禁顺着他的眼角滚下：“同门枉死，逆徒欺辱，满身的痕迹纵然淡去，也抹不去发生过的事实，我已非我，一身的瘴气早就断了前路……”

　　盘古听着这些，嚅动了唇却有些不知当如何说。

　　主要是他理解不了柳枫杨的事，更体会不到柳枫杨被破道心的崩溃。

　　眼前的人身体散化了大半，只余下一个虚空朦胧的身影，也跟着慢慢的散成了花瓣。

　　盘古有些急了。
　　“山主，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赪桐已死，你也该放过自己才是！你从精灵修成人身应该十分不容易，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舍弃了自己！隐雾山若容不下你，大不了换个地方就好啊！”

　　“你是真的不懂，那日你看到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若懂的，就会明白，有些事是迈不过去的，尤其……是师徒相通之事。”

　　盘古怔住。

　　“那不是刑罚，那是欺辱……那种事只有道侣之间才能做的，否则便是罔顾纲常是大不敬……”

　　柳枫杨也散了大半，几乎只剩下个头。

　　“小友啊，愿你能一直保持初心，莫要弄得像我这般才好，不然这神界再大，也无你容身之处。”

　　“我怎么可能……”会跟你一样。”

　　可这话盘古没来得及说，柳枫杨就彻底散成了绒花，飘满了整个隐雾山上。

　　盘古彻底怔住，呆呆地望着漫天飘散的绒花，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绒花落在他的掌心，上面似乎还带着几分水雾。

　　“你何必呢……”盘古呢喃：“那洞窟底下的事只有我跟小义父看到，只要我不说小义父也不说，外头有谁会知道……”

　　只要他们两人都不说，就没人知道那底下发生的事了，盘古更加不懂，柳枫杨为什么要这样将自己逼入绝境。

　　握紧了手，盘古将那玉牌收入虚鼎，转身下了这山巅。

　　他缓步而行，眸光看着满山飘荡的绒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闷闷的不太舒服。

　　隐雾山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山主已经散化身归天地了，他们甚至都没有人想着去山巅看看。

　　不少人都只在这下面，看着漫天飞舞的绒花，满脸笑意，好像这种绒花很常见似的。

　　盘古扫过他们脸上的笑，心里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气闷得很，特别的想找人来打一顿。

　　“你说真的？”
　　突然，盘古听到身侧，有声音传来。

　　那声音有些激动，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盘古也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结果，他却把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赪桐跟师尊居然是那样的关系？怪不得紫霄宫的人刚来定亲，赪桐就翻脸无情，戕害同门，原来居然是师尊先负了他？”
　　“什么贞桐，他叫赪桐才对，还是一只凶兽衍化的。”
　　“怪不得好端端的隐雾山怎么会遭遇这样的劫难，那么多师叔师伯都死了，就他好好活着。”
　　“而且那天我们被沧碧师兄救出来的时候，师尊可是衣衫不整的，连露出的手腕上都是欢好的痕迹，如果不是因为他，赪桐好端端的能突然发疯戕害同门吗？”

　　所以……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很多事，不是盘古自以为是的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尤其有些人还是事件里的受害者时。

　　“他简直枉为人师！为师不尊，居然跟自己徒儿□□沟壑在一起，害了那么多人，还差点害死我们！他居然还有脸活着！”

　　盘古彻底忍不住了，猛地转身就一拳给那边的几人砸去。

　　两三下，当即打得那几人砸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这一举动，瞬间惊呆了其他隐雾山的弟子，可原本还有些愠怒的众人，在看清楚动手的是盘古后，又只能压下心里的愠怒跟不服。

　　他们不怕盘古，他们只怕风道钧。

　　盘古狠厉的神色准备再出一拳……

　　“小古！”鹤云追突然赶来，一把抓住他的拳头。

　　盘古没打出去的拳头忍到手臂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