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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是非恩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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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道钧一身玄色长袍,半披了墨发的模样,显得很是随性却又颇为慵懒,可就是他这样的身影,出现在盘古眼前的时候,瞬间就清光了盘古心里所有的担忧与不安。
“师尊……”
怔怔地盯着风道钧看,盘古下意识地加快了不步朝他跑去。
风道钧也盯着他的身影,眸光深幽似有些失笑:“你急什么,我又不跑。”
“你怎么突然来了?”
“知道你有危险,就特意赶过来的,还好来得及时。”说着话,风道钧忽地轻叹:“我也没有想到这隐雾山底下封印着蚩猊兽,若是一早知道的话,便不会让你与长右来此而是让巫行水过来了。”
盘古心里微微发紧,又有些诧异:“师尊,这蚩猊兽究竟是怎么回事?它们怎么会被封印在这隐雾山底下的?”
隐雾山底下封印着蚩猊兽的事,几乎是无人知晓。
就连风道钧其实也不知道,他还是在看到蚩猊兽之后才想起来。
当年玉昆元曾漫不经心地擦着剑,淡淡地道:方才随手封印了几头畜生,不值一提。
闭了眼吸一口气,风道钧眉宇都皱了起来。
去你的不值一提!
你当初的不值一提,今天坑得却是我的徒弟!
哦。
风道钧突然想起来,这徒弟还是他的孙子。
啧。
风道钧实在不知当说什么好了,他只能轻叹一声:“蚩猊兽乃是这神界四方瘴气汇聚而成,当年是被玉昆元所灭,一半封印,一半流放去了洪荒,只是那时玉昆元一贯独来独往,没人知道他将这蚩猊兽封印在了哪。”
“玉昆元……又是谁?”
盘古懵怔。
他只知神界是以母神苍月为尊,却从来都没有听其他人提起过玉昆元的名号。
风道钧忽地垂眸,凝视着盘古那双银色的瞳孔。
这样颜色的瞳孔,世间少有。
它可以冷冽如刃,傲然如峰,也可以纯真懵然,似外冷内热如火。
倏忽,风道钧抬手,在盘古的头上揉了揉。
“他曾是这神界的第一人,只是如今……连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
所以呢。
沧月几次逼问他玉昆元的下落时,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长右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暂时还没醒来,你如果想去看他,千万不要碰到他身上的伤。”
盘古呼吸骤然一紧:“他伤得很重吗?”
“嗯,差点就等不到我了。”
盘古急了,转身拔腿就跑,连风道钧都不要了。
眼瞅着他的身影离开,风道钧微微摇头,转身径直回了房间。
他拿出唤音符,扬手一抛。
半空中,巫行水在缥缈峰的身影突然出现。
“道祖?”巫行水看到他突然使用这唤音符时还颇为意外,结果风道钧一开口,差点把他给吓死。
“隐雾山底下封印的蚩猊兽逃脱了,你立即安排一下,着人去追捕。”
“啊?!”巫行水猛地起身,险些连桌子都给装翻:“隐雾山底下怎么会封印着那家伙?”
“是玉昆元当年封印的。”风道钧也皱起了眉:“但当初他也未有明说,若知道蚩猊兽封印在那底下,我断不会让盘古他们几个过去。”
巫行水听这解释,人也懵了。
“父神当初做的事还有你不知道的?”
风道钧睨他一眼。巫行水哏了一下,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对了,道祖,方才我收到消息,这两日紫霄宫外,不知因何集结了许多修士。”
“哦?”
巫行水眉头渐拧:“我怀疑,这些人都是冲着那日的龙吟来的。”
龙吟……
风道钧想起来他赶到隐雾山的时候,盘古似乎也被逼得显了真身,如果当真是如此的话,那这隐雾山外……恐怕危矣。
“巫行水,我的规矩,犯我紫府圣地者,诛,伤我紫霄宫门徒者,诛。”
巫行水听他此言,便知道他隐隐动怒,当下什么话都不敢再说,连忙应是。
法力撤去,风道钧的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还愈发阴沉。
看来这接二连三的龙吟声,让这神界的修士都想起了当初沧月下的那道缉神令。
可这令是沧月所下,想要撤去,非沧月不可。
……
盘古匆匆跑到长右房间的时候,长右已经恢复了人形。
只是他脸色苍白,连唇看不见半点的血色。
盘古小心地靠进床边,眸光盯着长右的腰腹,他知道那日鹤云追的剑刺进了长右的腰腹,却无法断定这伤究竟如何。
现在再想风道钧刚才的话,只惊觉那是当真是险到了极致。
“小义父,你快点醒来,等你醒了,我们就一起回家,这次连师尊都来接我们了,义父也还在家里等着我们的,你可别睡得太久,叫义父也跟着着急了。”
盘古小声地与他说话,希望能让他早日醒来。
这话音才落,他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扭头看去时,只见得门边立着的男人,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衣,腰肢紧收系着墨玉腰带,半扎的马尾轻甩,额心因着细长细长的暗色纹钿,清俊的外貌似二十多岁,只眸光在看着屋里的人时,神色间尽愧疚。
他便是那被赪桐所控,重伤了长右的鹤云追。
“云叔……”
“对不起,我当时控制不了。”
鹤云追的声音有些低哑,似乎也有些愧见盘古与长右,可他眼角依旧止不住地想要看看盘古恢复如何。
盘古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让他看个清楚。
“我没事,伤都好差不多了,小义父虽然伤得重,但已经没危险,师尊说让他好好养着就行了。”
鹤云追又忍不住朝长右看去。
长右昏睡着,对他们的到来毫无所觉。
盘古干脆走到门边,将他拉进屋里。
“云叔,你怎么样?那天我看见那东西好像吸了你们不少心尖血,你有伤着哪吗?”
“没有……只是耗损了一些修为跟法力罢了。”
盘古微微皱眉,也更疑惑了。
“你们怎么会被赪桐抓住的,你们不是来这里提亲的吗?”
盘古疑惑不解。
鹤云追深深吸一口气之后,便也轻声地与盘古道明了原委。
他确实是与缥缈峰的师兄来隐雾山这里提亲。
缥缈峰的清宣师兄,与隐雾山山主唯一的女徒贞桐相识已久,清宣师兄被贞桐吸引,后经过思量,在获得隐雾山山主柳枫杨的同意后,才决定来隐雾山提亲。
陪着他的,除了鹤云追还有梧桐峰的玉清与唐舟。
他们到了这里一切原本都是好好的,谁知后来隐雾山接二连三的出事,柳枫杨便与几位长老想尽办法将他给送出去报信。
谁知他刚刚离开,就被玄雀偷袭,把他往深渊底下拽去,情急之中他只来得及杀了玄雀,拔下身上的一片羽毛,再之后就都不知道了。
唯一有所感应的,就是他重伤了长右。
盘古听得拧眉。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贞桐不是女徒的事了。”
“啊?”鹤云追瞬间懵了。
贞桐不是女徒,那她是什么?
男的?
!!!
鹤云追猛然瞪大了眼睛,感觉好像嗅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盘古抱着手,指尖无意识地点着自己的下颚。
“贞桐,应该是叫赪桐,但他不是女子,而且他还是头蚩猊兽,法力修为都十分厉害,我跟小义父在隐雾山底下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跟隐雾山山主在做奇怪的事,嗯……可能是什么刑法,我听那山主的声音挺难受的。”
“奇怪的事……?难受的刑法?”
鹤云追感觉自己脑子有些懵。
什么样的刑法能称得上奇怪两字?
他……有那么一些的好奇。
盘古说不明白,干脆懒得继续这个话题。
他突然想起另外两个人。
“对了,我大师兄跟唐舟师兄呢?”
大师兄玉清跟唐舟,此刻正在拜见风道钧。
他们两人跟鹤云追一样,被掳走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待回神,才惊觉自己险些死过一次。
不止他,隐雾山那些失踪的弟子也都平安回来,只是此刻的柳枫杨却无颜面对他们。
这些人的模样,好像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柳枫杨,那地洞里面他是如何被赪桐折辱欺占的。
尽管当时这些人都被冰封六感已失,可柳枫杨依旧觉得全都被看了干净。
他迈不过去这个坎。
可是尽管柳枫杨再无颜面对这些弟子,可风道钧他却不能不见。
重新换上道袍时,柳枫杨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才站在风道钧的眼前。
风道钧第一眼看见他时,就知道他精元泄尽,修为大退,此生永不可再进一步了。
一时间,风道钧也有些无奈。
蚩猊兽一族,当初会被玉昆元封印,除了因为他们皮厚难杀之外,就是因为蚩猊兽一族,能用双修之法夺人修为,掠其仙寿,直到榨干对方之后,就能彻底取代对方的一切身骨根基。
挺恶心巴拉的一种玩意儿。
“隐雾山柳枫杨拜见道祖。”
柳枫杨深深吸一口,跪拜在风道钧跟前。
不知道怎么回事,风道钧的眼神让他堂堂一山之主感觉到了几分害怕。
“你先起来说话,我有个一问不解,不知你能否回答我。”
柳枫杨心头微颤,站起身来轻叹:“道祖想问的,应该是蚩猊兽的事情。”
“确实,蚩猊兽当初被玉昆元封印,不可能逃脱出来。”
“玉昆元……?看来他就是在山底布下阵法的那位大神尊了。”
柳枫杨道:“我从未听任何师祖说过隐雾山底下封印蚩猊兽的事,一千年前,我在山底下曾救过一只小兽灵猫,那只灵猫化形之后,唤名贞桐,来我隐雾山拜师,我当时看她心性纯净,又一心向道,便将她收在门下作了关门弟子,谁知道……”柳枫杨闭了闭眼,神色也隐隐有些羞愤悲痛。
谁知道他的这个小徒儿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柳枫杨未免这徒儿行差踏错,便已经尽量在回避这徒儿了,后来缥缈峰清宣那边过来表明心意,说心悦他这徒儿,想娶这徒儿到为道侣。
柳枫杨念着紫霄宫大门大派,其门徒端方雅正,踏出宫曲都能顶一方的人物,他为了徒儿着想,便答应了此事。
一切原本都是好好的,贞桐也不反感清宣的接触,还与清宣时长走在一起有说有笑,柳枫杨以为这个徒儿终于开窍放下那不该起的心思,便答应了清宣的提亲。
结果,贞桐因此大怒,翻脸无情。趁他不备,将他带往山地洞府囚禁,封他修为。
柳枫杨这才知道。
贞桐原名赪桐,他不是女徒而是男身,更是凶兽,是蚩猊兽当初的漏网之鱼,他会受伤出现在山下被柳枫杨所救,是因为他当初想要破坏玉昆元留下的结界救他族人,结果被结界反噬受了重伤,为保命,才拼着最后一口气幻化成了无害的山间灵猫哄骗他的。
柳枫杨说着,道袍底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因我想要将她嫁入紫霄宫,她记恨于我,才做出这些事来。”
风道钧还是不解。
“之前我听你门下弟子说起,隐雾山曾出现过一头蚩猊兽,但山底的封印是玉昆元当年所下,就凭他如何能破得了封印,放出那头蚩猊兽来的?”
柳枫杨叹了一声:“是利用我豢养的灵鸟玄雀,盗了小金乌赤霄的血,才将封印那头蚩猊兽的结界出现裂痕,而放出他的。”
“赤霄人在这里?”这个风道钧着实没有想到。
如果是金乌族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当初金乌族将他送来,原本是想让我代为照看,约束一二,没想到却叫赪桐找到了机会将那头蚩猊兽给放了出来。”柳枫杨深深吸一口气:“隐雾山这次大劫,也是因我之过,才会害了那么多人,也害了道祖弟子因此受伤,我难辞其咎,我不敢求道祖原谅,只希望隐雾山余下的血脉,能得以延续。”
话音落罢,柳枫杨朝着地上深深跪拜下去。
那瞬间风道钧看见他全身弥漫的死气,几乎遮盖住了他的容貌。
柳枫杨已有求死之心了。
风道钧拧起了眉。
“隐雾山此番劫难,也不怪你,只能说事世难料罢了。”
确世难料。
玉昆元当初封印蚩猊兽的时候,这隐雾山无名无姓,不过荒山罢了。
谁能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隐雾山会开山立派呢?
谁又知道蚩猊兽当初在玉昆元的手里都还能有漏网之鱼?
柳枫杨虽然没有明说他被赪桐欺占的事,可风道钧也已经看出来了。
将柳枫杨虚扶起来,风道钧道:“隐雾山的事,日后我紫霄宫接了便是,你……若你没法放过自己,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柳枫杨呼吸猛然一紧,似乎瞬间卸下了所有的枷锁。
“多谢道祖。”
自此,隐雾山成了紫霄宫的分支。
……
盘古听到这个事时,人都有些懵了,也有些意外。
他有点理解不了柳枫杨的状态是怎么回事,思来想去,只觉得或许那日他看到的那个“刑法”才是关键。
可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有长右知道,而今长右昏迷依旧未醒,旁人纵容是听盘古偶尔说起,但有谁会往那方面去想的啊?
隐雾山大患已除,风道钧也准备回去了。
但玉清与唐舟被他留了下来,暂时照看隐雾山,等隐雾山彻底稳定之后,这两人才回。
不过,就在风道钧刚刚吩咐完的时候,大门外,隐雾山的一名小弟子却突然匆忙跑来。
“道祖,师父大师兄,山下来了好多修士,将我们都围起来了。”
风道钧脸色微微一沉。
那些为了缉神令的人,终于按耐不住了。
动不了紫府圣地,还动不了隐雾山吗?
“玉清。”
风道钧冷冷吩咐,随手一指,幻了几支旗帜出来。
“将这隐雾山插上我紫霄宫的旗帜,若敢来犯,只管诛!”
“是!”
玉清接过旗帜,飞身便走。
他飞掠高处,双手结印施法,瞬间将那几支旗帜,插在隐雾山的旗峰上。
暗红的旗帜,上面绣着的金丝图纹发着金光,映照着隐雾山的每个角落。
旗帜猎猎,光影随动。
震得山脚下围拢过来的一众修士呆愣不已。
“隐雾山这是被紫霄宫纳入门下了?”
“这怎么可能?紫霄宫什么时候会将其他门派纳入门中了?!”
“可那些锦旗是怎么会是?”
“烈日鸿旗,是道祖的锦旗!”
烈日鸿旗,道祖亲临。
谁敢动隐雾山的人?
谁经得起风道钧的两巴掌?
不少人见这境况纷纷撤离,放弃了想要一夺缉神令的打算。
但也有人心比天高,雄心壮志。
“道祖将这隐雾山纳入紫霄宫门下,我等是动不隐雾山的人了,但是那条龙,却未必啊。”
原本有些人转身要走,突然听到这话又停了下来。
那人低低一笑,黑袍底下的唇笑出一口阴森的牙。
“母神亲自下的缉神令,就为了抓住这条龙,道祖再是强悍,能越得过母神吗?”
几人一听这话,心思瞬间又活络起来。
那黑袍再接再厉诱惑地问。
“问鼎丹,斩仙剑,异地神君之位,你们,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