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闻录-踪迹》哈迪斯拉迪JYL

24、尾声

　　但是人世间是冷暖交叠的。
　　就像夜无涯注定会为云念抗下所有伤害。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在人们正开心时给人们当头一棒。
　　夜无涯面向云念，倒在云念身上，抱着她。
　　云念的眼神是错愕的，茫然的，震惊的，五味杂陈的。夜无涯感到体内气息异常紊乱，灵气四下流窜，让人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喉间腥甜，头脑发涨，浑身无力，困意从头部贯彻到四肢，想就这么睡过去，但又怕，自己一睡就再也醒不来。
　　这就是死亡吗，浑身疼得出奇——尤其是胸口——又带着些麻木，头脑昏沉，意识飘忽不定，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掉。
　　“夜无涯，你傻子吗？！”
　　“殿下……”
　　云念泣不成声：“真的……不用你来抗……”
　　“保护你，是我的职责，亦是我的荣幸。”
　　可惜血模糊了视线，没办法最后再看你一眼。
　　萧眠捂着嘴，眼眶通红，声音颤抖着。“小夜子……”
　　“公主，对不起啊，去摘花了，累了，跑不动了，不然，我们都能躲过的。”
　　夜无涯的声音小得出奇，就像他的爱，只有云念才能听到。
　　他靠在云念怀里，不再说话，不再像从前那样反客为主了。
　　云念缓缓站起身来，转过头，面向萧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说啊！！！你不是他娘吗？你为什么要杀他？！”
　　“又为什么要杀我？”
　　“对不起……”
　　“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
　　“姐？”
　　“……”
　　“你把夜无涯杀了？”
　　“……嗯。”
　　“你杀他干嘛？……误杀吧？”
　　“嗯。”
　　“姐！萧眠！你清醒一点！那可是你妹妹我唯一的女儿，是你的儿媳妇，你的外甥女啊！……你怎么下的去手？！”
　　“我只是看不惯她那副做作的样子。”
　　“姐……她……她怎么做作了？”
　　萧眠只将头深深埋起。或许只是经历的事情不同，才让她变得这么敏感吧。
　　后来，萧眠在云念木屋里找到了那根权杖，一旁放着一封信——致萧眠。
　　【姨妈，这是您的权杖，我说过我对权利不感兴趣了的，我娘也答应过您要把权杖给您的，可惜您上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妖界，又不知道您现在住哪，没有机会给您。我这次升境界，您一定会来的吧？毕竟我可是您的外甥女。权杖挺漂亮的，给您才般配。】
　　还记得那天，萧眠把木屋旁的槐树一掌掀断了，后来又老老实实种了几株新的。
　　.
　　夜无涯死了，萧眠把尸体带走了，说要修复破损的筋脉。
　　在青芜这的说法却是：“我会把他复活的。”
　　“你要怎么做？”
　　“还没想好，不过魂魄已经收齐了。”
　　“复活这事听着并不荒诞。”
　　“没有仙藕造人荒诞，但这个我也试过。”
　　“成功了吗？”
　　“夜无涯出生了。”
　　“哈哈，这是不是所谓，草木皆有情啊？”
　　“尤其深情。”
　　“对了，你不是说能让我见到玄月的吗？”
　　“哦，那是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夜无涯为云念挡了伤害而死去，我就会用尽全力复活他。但夜无涯的阳寿在他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散了，所以……”
　　“所以，需要借用我的阳寿，复活夜无涯，而我就会死去，来到地府，见到玄月，对吗？”
　　“对不起。”
　　“我觉得你的想法挺好的。”
　　萧眠抬起头，一愣，眼中满是血丝，眼底一片青灰，面容憔悴不少。
　　“反正我也不想活。正好找了个死去的借口，哈哈。”
　　萧眠道：“为什么？”
　　“很久以前就不想活了，但那时想到还可以当上神兽报仇雪恨，也就有了希望。现在当上了神兽，却觉得日子无趣得紧。”
　　“……”
　　“吃饭，洗澡，睡觉，一天就这么过了。我现在倒觉得，活着是一种煎熬，怀着愧意苟活，是煎熬中的煎熬。”
　　“不如死了，去见想见的人。”
　　“你想好了吗？下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她，说不定人家早就投胎转世了。你这样也没必要吧？她没有变成鬼报复你，你就该庆幸了。”
　　“如果她变成鬼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青芜笑笑，接着说：“你知道我们两个为什么能聊的来吗？”
　　“其实我觉得我们挺像的，我是因为总受到欺辱，所以才有了当神兽的梦想。你也是受了人的欺负，才想当上他们的首领，把他们狠狠踩在脚下。
　　而且，我创造了无数的玄乌蛋，你创造了夜无涯，你看我们多像。”
　　“可我从不是一名合格的母亲。”
　　当初因为看管不周，让夜无涯被当成人类小孩送出魔界，一别就是17年。如今，她更是亲手，杀了他。
　　十八年前，夜无涯还在魔界的日子，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她不用继续过着孤寂的生活，能够安心地对一个人摘下自己的面具，能够让压抑的魔宫变得充满生气。
　　她想过无数个如果，如果那个傻孩子没有离开魔界。
　　可惜，回不去的。
　　.
　　“君上，天帝说，仙号由您决定。”
　　“鹿森，我升境界那天，你在忙什么啊？”
　　“那个时候，我在灵界的藏书阁翻阅资料，也是我告诉夜无涯您的灵脉有问题的。”
　　云念苦笑一声：“好吧。”
　　“如果当时你在场，你会不会为我挡下伤害？”
　　鹿森笑着说：“不会。”
　　“君上，追随您，或者说追随凤凰族，是我作为鹿族族长的职责。这是我们整个种族的信仰，但我不能死。
　　我死了，我的族人怎么办？”
　　云念只是笑笑，笑得凄凉。
　　“那么，我的灵脉为什么会有问题呢？这个你查到了吗？”
　　“君上，这里头有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神狼后裔与一名朱雀分支相爱了，在当时，他们是饱受祝福的一对。他们在众人的祝福中结婚，很快，那名朱雀分支便有了子嗣。人们对这个未降世的孩子充满了期待，一时间，赞美、祝愿络绎不绝。可当腹中胎儿真正降世时，人们的心里却只剩恐慌。
　　因为这个孩子有着狼的身子，却长着四只翅膀，面露凶光。这时还有人怀揣侥幸心理，觉得这孩子长大后说不准是个吉祥物。可随着孩子年纪越来越大，身上的妖邪之气也越来越浓。虽然完美继承了父母的法力，可所有的的妖兽都不会主动攻击她，就连上古妖兽混沌，也向她表示了友好。
　　人们终于发现，这是一只妖，却又比妖狠。这是一只变异的狼雀结合体。
　　于是，这个小生物有了独一无二的名字——四翼魔狼。
　　人们想杀了她，就连她的父母都这么想。所以，她选择了离开。但她不解，自己从没做过一件坏事，又为什么要赶尽杀绝。难道因为体内的血脉有异，做坏事就是迟早的事了吗？
　　人们对于她逃跑的事非常气愤，同时十分害怕她修得正果回来为祸四方，整日叩拜，终于引来了三界至尊——天道。
　　这时的天道还保存着人形，也不好不管，便找到了那只最初的四翼魔狼。
　　“你吓到他们了。”
　　“我没有故意恐吓。”
　　“但是他们因为你的存在，吃不好，睡不好。”
　　“那不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你强大得太快了，让他们觉得他们的生活受到了威胁。”
　　“那是他们想得太多。”
　　“可是你要那么高的修为做什么？妖兽修为高只会让人感到害怕，勇敢的人会合力把你杀了做成灵流的补品，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呢？”
　　“这样多麻烦，而且我必须给人们一个交代。所以，我会给你，以及你的后代设一场雷劫，如果你修得了灭世之力，雷劫就会降临，你也会在那场雷劫里死去。”
　　“你要知道这并不公平。”
　　“所以，在你坐拥灭世之力前，你们这一族的所有雷劫，都免了。你看，这怎么样？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到那个地步的。这些底细，我都不会说出去，我只和他们说，你没犯任何错，没道理将你处死，但你一旦强大起来，就会被九天神雷劈死，可以吗？”
　　她思索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妥协。
　　所以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人类通过修炼强大自己，就能得到他人的尊重，而妖魔修炼，只会让自己更可怕。
　　后来，她安安静静地从世俗中消失，四处游荡，隐居山林，她的后代却永远是独苗。再后来，其中一代后裔遇到了负心汉，负心汉恶作剧将族谱中关于雷劫的一页撕掉带走了，而那个后裔产后大出血死了，是再往后的族人修炼时才发现的，自己这一族没有雷劫。
　　接着，天道的人形散了，化为了一团气，不再亲自管理人间的一切，这才使萧眠能够以魔道强大起来，强大到开辟新的空间。
　　紧接着，四翼魔狼第二十八代后裔西辞宫游，带着所有无辜的妖兽，离开了人间，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住下，并另外划了一大块地，称作“妖界”，带领一众妖兽过上了安稳平静的生活。
　　鹿森在藏书阁擦拭图书时，发现了一本册子，名为《四翼魔狼族谱》，只记载到了第十一代，最后一页写着四翼魔狼一族最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及捐赠者留言。
　　“如果阁主见到了四翼魔狼的后人，请务必把此书交还给他/她，我的女儿遇到了负心汉，不知所踪，请帮忙留意。”
　　若说雷劫是专门对四翼魔狼下的慢性毒药，长冥天莲的存在仿佛便是专门为四翼魔狼研发的解药。
　　“妖族本为世间所不容。”
　　“谁说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君上。”
　　“若真不容，又何必让它存在。”
　　“法力越强，受到的束缚越少，天道能做的大概也只有控制。”
　　云念不语。
　　“君上，释怀吧。”
　　她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会的。”
　　“你真的要取仙号为长冥？”
　　“我确定。”
　　“好的，”鹿森顿了顿，“您的眼睛还在肿，长冥仙尊。”
　　“没事，昨晚没睡好。”
　　云念在心底暗暗地想，一定要给他烧好多好多的纸钱，还要烧一个大大的房子。他在那边一个也不认识，她怕，他在那边会没有家。
　　“虽然，我一点也不希望你在那边安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