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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好心善胡屠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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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无本买卖,对泼皮们都是轻车熟路。众人来到路旁,找了个僻静山坳躲好,便等着人送上门。
王熊也很配合,趴在草丛里,装得煞有其事。
半个时辰后,一顶藤竹制的暖轿摇摇晃晃来了。
这是通往南海县官道的必经之路,但周边荒草四合,时常有拦路的事情发生。
两个轿夫一前一后挑着,有个精明的家仆跟在旁边,留心巡查。光看穿着,就是不小的富贵。
青眼鬼有点猴急,催促道,“三爷,咱们动手吧。”
王熊却故意犹豫起来,“这人家看着阔气,不像是乡下人啊……”
“现在乡下人都爱充面子,出门摆阔装腔。我都打听到了,这轿子里沉甸甸都是好绸缎,一笔就够吃一年了!”
吴龙说的飞快,可王熊还是扭扭捏捏,全然没了昨天威风。他一面心里鄙夷,又怕坏了事,干脆一咬牙大喊一声。
“王熊爷爷再此,快把轿子停下!”
凭空一声叫喊,把轿夫唬了一跳,连忙将轿子落下。
片刻间,混混们已经把人团团围住,手里拿刀的拿刀、执棒的执棒,群魔乱舞。王熊不急不慢,跟在最后。
“快把值钱的交出来!”
那管家是见过世面的,连忙说,“各位,我乃高要县严二爷家的管事,可否行个方便?”
说罢,他掏出一小块碎银子,“路过宝地,请大家喝杯薄酒。”
接过银子,吴龙却仍旧没让开路,反而坏笑着道,“就这么点,还不够咱大哥塞牙缝的!”
说着,他一个眼色,其他人一拥而上,竟直接把管家和轿夫绑到了一旁的树上。
那管家气得大骂要报官,被塞了把泥块进嘴,呜咽说不出了。
王熊蹙眉不快,吴龙却故意递话,“爷,快去瞧瞧轿子里有甚么好玩意儿吧?”
没等回话,他已经快一步撩开帘子,待看清后当时一愣——
里面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反倒端端正正坐了个嫩生生的少年郎,手里还握着半张没吃完的阁老饼。
那小少爷作书生打扮,一身湖蓝直裰,带个方巾,伶伶俐俐。面白如脂玉,眉梢却有个米粒大小的红痣,显得有点娇憨。
他此时是吓得不轻,一双圆眼瞪得更溜圆,好似掉进狼窝的兔子。
看看王熊二人,他小身板一个哆嗦,忽然想到什么,立马把吃剩的饼往嘴里塞去。看他一番狼吞虎咽,两腮鼓囊囊,同时不忘害怕地盯着他们,好似有人会从他口里夺去一样。
无语至极的王熊:……所以这是谁家养的奇葩,祸到临头还关心这个?
恰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官差抓人,都不许动!”
周围的混混见状,全一溜烟跑了,只留下王熊和吃饼少年面面相觑。
眼看官差们要到目前,王熊也没时间多想,直接长臂把轿子里的人一捞,扛起就往荒山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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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进半山腰,王熊找了个地方,把绑来的人扔下,气喘呵呵。
这家伙,一路上两脚踹得还挺有劲儿,蹬到他肋骨上差点岔了气。
扑腾摔在草地上,这小公子没出声,脸涨得通红,拳头不停捶着胸口,看上去很是难受。
王熊怀疑他在假装,“你怎么了?”
可这时对方一张小脸已经憋得发紫,喉咙用力抻着,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只是指着喉管发抖。
坏了,王熊心想,怕是噎着了!
他立刻把人打横抱起,倒挂在肩头子上,往上一颠,用肩膀顶着对方的胃撞击。几下大力,只听“哇”一声,身上人吐出一大块没嚼碎的面团来。
“咳咳……咳……”
靠在树上,少年死里逃生,整个人虚脱得没有力气动弹。
他颤抖着水汽满盈的双眼,落在那块差点要了他小命的碎饼上,半晌没挪开。
王熊为自己的莽撞有点不自在,想着要不要安慰两句,哪成想对方颤颤巍巍张了口,第一句就是心疼得不行,“我的饼……”
王熊:??
我劝你别太离谱。
等到这抠鬼恢复理智,终于想起自己的处境,立刻警惕地把自己与王熊挪远了半寸。
“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我?”
蹲下身,王熊恶意满满地挤出了一个坏笑,“你说做什么?要么打人,要么打劫,难不成我要打啵?”
对方惊惧开口,“我没钱!更不喜好当契兄弟!”
曾经的熊大王撇撇嘴,所以说草食动物这点不好,不禁吓。
他怕给人吓破胆,便收了恶趣味,“放心吧,我掳你来只是证明我和那群打劫的不是一伙儿的。待会送你去县衙,你替我做个证明就行。”
不管对方半信半疑,他只一味冷哼——这吴龙倒也不是真乌龙,还知道借刀杀人,想得挺美。
时间刚好,话音刚落,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寻人呼唤的声音,一声声“葵哥儿”高低不休。
那蓝衣少爷一喜,想答应,又怯怯看了王熊一眼,没敢开口。
王熊懒散往树边一靠,吊儿郎当,“待会儿可别忘了给我求情,也不枉我救你小命了。”
等管家随衙差几个找到,自然是把个王熊五花大绑,押送了县府。
王熊被压到堂下,见到已经乌泱泱跪了一排,果然青眼鬼那几个流氓也没跑得了。
林知县听门子通报了此事,放下文书,便从后堂出来开案。
“台下状告者何人?”
蓝衣少年拱拱手,他已中了童生,可以免去跪拜,“县老爷,小生严葵,家父是邻县汤知县的门生严大育,前两年捐了监,人称严二官。”
林知县依稀听闻,知晓这家有个泼天富贵,家中资产十万两之多,算得上高要县首富,语气也宽厚了些,“你家管事金定递了状子,说本县有一伙人打劫了你们,还把你绑去,可有此事?”
“大人明察,绑架是个误会,下人不知实情,其实这人还救了学生一命,”严葵指了指王熊,接着话锋一转,对着其他几人语气变得愤愤,“倒是这几个恶贼,敲诈勒索,可恶至极!”
林知县哦一声,“他们敲诈多少?”
严葵稚嫩秀气的脸蛋紧绷,严肃道,“一块碎银,接近二钱!”
看着知县如吃了苍蝇般的表情,王熊实在没忍住,“噗嗤”笑了出声。
林知县本就恼怒,怒斥王熊,“犯人为何发笑!”
王熊嬉皮笑脸,“大人,我只是想起我有个叫大德祥的朋友,刚刚改了个名字。”
林知县莫名,严葵也不甚解,好奇歪头看他,有些困惑。
只听这大个坏兮兮看着自己,继续说,“大德祥改祥——缺了大德了呗!”
说完,王熊旁若无人地肆意大笑起来。
严葵眨眨眼,花了一会儿终于听懂他在说自己,忍不住眨了眨眼。
当朝法律对抢劫罪分划很细,像吴龙他们犯的就是“白日抢夺罪”,按金额要仗刑一百、罚银三贯钱。而王熊有了严葵说情,最后也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判了个“无知从众”,打个二十板也就歇了。
这两年朝廷库银吃紧,于是放宽了要求,只要交够足量罚银,就可以免除皮肉之苦。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今天这一群都是没油水的穷光蛋,交不起银子,只得挨顿好打。
皂吏的板子不留情,打得众人呜呼哀哉、嚎哭不休,倒显得王熊截然不同,噼里啪啦一阵打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待出了县衙门口,正看到严家那顶暖轿还停在路旁。
撩起帘子,严葵探出头来,摆摆手让过去。
待王熊走近,就见这小少爷神情幽怨,郁闷道,“你刚刚的话是笑话我吗?”
王熊挑眉,“哪敢哪敢。一二钱银子可是巨款,可不能轻饶了。”
说是这样说,他掏出那锭从吴龙怀里顺回的碎银,抛回给了他,“你的,还你。”
严葵一喜,宝贝地把失而复得的银子塞回钱袋子,失财的心疼一扫而空。
王熊觉得这孩子有点呆头呆脑,又想起刚刚听到他和知县闲谈的片语,起了兴趣问,“严少爷,你这次来是找张家办事的?”
因为给了银子,严葵现在对王熊的观感好了很多,有问就答,“对,我爹要我来找张家结放生社。”
“哪个张家?”
“南海县屋最阔田最多的张静斋家。”严葵把他爹的话原封不动复述。
心思一转,王熊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此时被落英山熟悉他的妖怪看到,必定会惊呼这黑熊又要作害了。
“严少爷,你来我的地界上,受了苦吃了亏,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不如我领你结个善缘,算是我对你的歉意,你看怎么样?”
严葵有点迷茫,他下意识去看管家金定,金管家也将信将疑。
清清嗓子,王熊声情并茂开口,“在我们县里,有个最和气不过的大善人胡屠户,日日积德行善的,放生的好事可不能少了他!我领路,给你们引见引见!”
撅着腰扶着屁/股刚好出来的众流氓:……
他们确定打的是屁股,没把耳朵也打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真好,求个美丽的收藏和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