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在乎那些被埋葬的孩子》不敬

23、第23章 我想知道

　　……神雨无论如何都想知道。

　　她永远都没法别去想这件事：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你？在变成现在这个人之前，你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她实在是没法不追问。

　　虽说她也清楚，问这个简直是毫无意义。毕竟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如今的现状也不会改变。

　　何况，即使田中建人真说出了一番令人心生怜悯的过去经历，她森罗神雨便真会由此萌生怜悯，替受害的母子原谅他吗？

　　不可能的。

　　她内心的确有着踌躇多虑的一面，但在这类问题上是绝不会含糊的。她不会替任何人选择原谅，她就只是，

　　就只是想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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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壇浩辉面上带着寡淡而温和的微笑，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却微微斜视，观察着神雨。

　　神雨的样貌的确称得上是美丽，但她向来只给自己打层粉底，以此应付日本职场“女性职员不化妆就是不够尊重”的潜规则。那层粉底液又过于白皙，令她失去了本该拥有的血色。

　　因此，她经常令人觉得憔悴。

　　哦，当然了，那些偷偷关注她的适龄青年会觉得这是一种名为“易碎感”的美好气质……对于这类幻想，壇浩辉实在没法给出评价。

　　壇浩辉丝毫都不觉得神雨易碎，甚至也不觉得她憔悴。他才是世上最了解森罗神雨本性的那个人。

　　某种程度上讲，他的确是。

　　壇浩辉的确比其他人都更清楚：森罗神雨藏着许多秘密，看似坦诚直率，实则却是个彻头彻尾，遵循着神秘主义的女人。

　　和普通才意识到神雨是个谜语人的家伙不同，壇浩辉对此非但没有反感，反而是被激发了兴趣。

　　这个世界对拥有他这般资源、才智、天赋…使命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简单了。

　　而令壇浩辉看不透的神雨，便好似是一道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谜题，恰好能充当他日行一善使命之外的生活调剂。

　　壇浩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神雨，猜测着那双微微颦起，仿佛是为面前罪人的命运感到忧虑的眉毛之下，究竟掩藏着哪些心思。

　　而神雨就仿佛是没有发现他在暗中观察那般，认真听着田中建人愕然之后，磕磕巴巴讲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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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说句实话，那真是个相当没意思的故事。

　　为了能够活命，田中建人已为自己的童年添加了相当多的悲惨要素：封建古板不懂尊重的父亲、絮叨愤怒只知压榨的母亲、不懂事只管索取的弟妹、吸他血上了大学的大哥…与在这个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不懂正确珍惜他人方式自己。

　　到了这种时候——这种一个说不好，就要凄惨死去的时候，他的脑筋倒是灵光了起来。

　　可该怎么说呢。

　　在神雨听来，田中基本就是讲述了昭和跨越平成时代，一个平均线上下农村家庭该有的配置，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也不算少。

　　上一辈的老观念就是那么回事了。要知道，这个国家再往上推个几十年，可还是几乎全民都信奉着“能为天皇去死乃是吾辈荣光”呢……观念是会改变的，否则大和民族早就灭亡了。

　　不愿自己孩子和自己吃一样苦的父母才占主流。

　　而那些不愿改变观念的家伙——那些家伙，大体都和田中建人相似。

　　可即使如此，真能持续对妻子儿女施暴的混账也占少数。屡教不改，便更只能称之为无药可救。

　　田中建人，就是这样子的无药可救的家伙。

　　【又变成这样了呢。】

　　虽然没有任何人说这句话，但这句话还是在神雨心头响了起来。

　　没人为此而嘲讽她——尽管她的确总在做这种多余的事：总在追问、总想明白、总不放弃，总是希望真正的理解谁的难处。

　　然而，徒劳依旧是占大多数的。

　　“……没什么借口能找啊。”

　　神雨叹息般说道。

　　站在她身侧的壇闻言，露出了一个亲切柔和的微笑，那副姿态可以说是体贴到不可思议。

　　“别这样说，您努力的样子总是这般熠熠生辉，我无论旁观多少次，都极叹服于此。”

　　他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半点嘲讽的意思都无。

　　而神雨没有回话。也不理会惊慌起来的田中，转过身，又叹了口气。

　　田中建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与勇气，几乎是叫骂着哭求她能为他求情。可壇只是稍稍上了点儿手段，他便立刻闭嘴，涕泪纵横着没声了。

　　不过与以往不同。壇几乎是在神雨离开审问室的前后脚，便也跟了出来。

　　他并未像以往处决了犯人时那般散发着带有狂气的欣喜，而是露出了以往面对他人时的那种狐狸相，微笑着凑到了神雨跟前。

　　接着就说了一番，大体可以概括为“就像你不希望我为难那样，我也不希望你为难”的话，宽宏大量的准备放田中一条生路的话。

　　神雨闻言，简直是诧异。

　　壇如此的通人性——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壇向来都很通人性。他非常善于讨得别人的欣赏与喜欢，只不过，神雨没想到他竟会把这种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不必为我勉强。”

　　“我出来，不过是因为按照我的标准，田中先生还没到非死不可的那条边界线而已。我不准备杀他，但也找不到一个足够充分的要救下他的理由。”

　　她顿了顿。

　　“嗯，我的意思是。如果是路边看到他要被大货车碾死，那我的确会在能确保自己不受牵连的情况下帮他一把。”

　　“可现在充当‘大货车’这个角色的人是你，壇先生。我左思右想，都不觉得为了田中先生和你起争执是件值得且恰当的事……因此，为了让自己不必太为难，我准备当个虚伪的人，对此事视而不见。”

　　神雨才刚说到一半，壇浩辉就轻声笑了起来。即使如此，神雨依旧平稳地说完了整段话，然后以眼神催促壇浩辉回话。

　　壇收起微笑，再度端正面容：

　　“请不要把我说的好像是天灾一样啊，神雨。”

　　他亲近而毫无暧昧地叫着神雨的名字，那双漆黑无光的眼中闪烁着令人难受莫名的兴趣。

　　“虽然我听了这话是有一些高兴的，但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就像我想要田中先生离开田中小朋友的生活，不再为那对可怜的母子带来困扰那样，你呢……你实际上是希望连田中先生一起拯救。”

　　壇浩辉露出了孩子一般的表情。

　　那么惊叹、那么喜悦。

　　又那样的幸灾乐祸。

　　“这比我所擅长的那些事，可困难太多啦！”

　　“但正因如此，我才更想要帮助你啊，神雨。”

　　“如果你有办法让田中先生恢复正常……不，不正常也无所谓。只要是能够让他受到足够的惩罚，我是不介意不亲自动手处理此事的。”

　　壇说完又笑了起来，那副模样堪称兴致盎然。

　　“让我看看你所引发的‘奇迹’吧。”

　　“……只要你想，即使是那样的畜牲，也是能够重新变回人类的……”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