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空无眠》弥川月

12、第12章 殷小姐手札 我的世界上了锁

　　2014年的元宵节后，我在我爸的耳提面命之下，进入了学校顶楼的那个最差的理科班，班上五十五人，女生九人。
　　我到现在依然记得我站在那间教室门口的走廊上，看着对面实验楼的心情，实话说，糟糕透了。
　　春寒料峭，学校进门边的那口池塘还结着薄薄的一层冰，路过那时，寒意自脚底升起，冻得人直哆嗦。我那时的心情，差不多就是那被冰冻的池水，只剩下冷。
　　我爸给我报好了名，想安慰我却又不知所措，只是一味地跟我说，好好学，还有机会去更好的班。我没理他，死死的咬着牙，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把他送出校门后，才终于没忍住。
　　我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了，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寝室楼下的长椅上坐了挺长时间，等到晚饭来临，才起身进了宿舍楼。
　　我并不喜欢伤春悲秋，从小到大的生活里，被我妈教出来的忍耐，和被我那控制欲极强的爸教出来的坚韧，是我从那个时期开始一直贯穿到现在所有坚持的源头。
　　学校已经下发了通知，报完名的宿舍生都需要去到重新分配的寝室，我的新寝室在五楼靠楼梯口，503，跟我一同上去的，还有夏琦。
　　出乎我的意料，我踏进寝室后，夏琦已经帮我拎了一袋东西上去，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她道谢，我们的高中住宿生涯一直同寝室，但直到那时，我才认命，我将在这个寝室、那间顶楼教室，度过我的整个高中。
　　我收拾完东西后，便坐在楼梯口给我妈打电话，幸好没有人上楼，没人看见我失态的狼狈模样。
　　电话一被接起，我听见妹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我脑中的警铃霎时响起：“他们又开始了？”
　　妹妹压抑着声音，对面乒乒乓乓地砸东西声音，顺着电话听筒传到我的耳朵里，刺耳极了，我没忍住喊了一句：“都给我住手！”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委屈，鼻头一酸，却也注意到了对面的动静小了很多，慢慢地归于安静，没多久，我妈在对面跟我说：“殷瑛，你在学校里好好读书，以后弟弟妹妹就靠你照顾了。”
　　这近乎诀别的话，我怎么也不敢回，只是近乎发狂的质问：“你要干什么？要干什么？我今天才到学校报完名，你们又要闹！是不是想死？！我也挺想死的，刚好我在五楼，我直接跳下去，我们一块作伴算了！”
　　“不要！不要！”弟弟妹妹哭喊着，隔着手机听筒我听见他们不断重复的话。
　　我边拿着电话边往楼下跑，跟妹妹说：“你们守好他们，我现在就回来。”
　　上高中之后的我也经常会想，别人家里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会不会跟我们家一样，没完没了的吵架打闹，又或许跟我家完全不一样……但那个时候的我也就只能不断地提醒自己，只要挨过去，挨过去后，我们家里又会像小时候那样其乐融融，弟弟妹妹不用再担惊受怕，爸妈也会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负起家庭的责任……
　　高中时我的世界没有色彩，没有阳光，没有那些青春里的懵懂和悸动，有的只是，家人的哭泣打骂声、自己一次一次逼迫着自己去面对自己人生的失败，高一时的我太自负，笃定地认为我一定能扛过去，让我们家里恢复平静安宁，让我的弟弟妹妹不再担惊受怕，也笃定地认定了，只要我敢用死亡去逼迫死亡，我的人生，就一定能回归正常。
　　时隔多年，我想起那时的无知无畏，依然会被那时的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法给吓一跳，但也幸好因此，被我强行拖回来的人生，还有我所期待的种种可能，只是当初身为当局者的我固执的认定了，只要我的家人还在，我的世界必须被锁上，绝不能向外界透露出一丝一毫的信息。
　　因为陈晨年前在□□上的询问，那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试探，就是我坚定想法的原因。
　　我的世界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