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散之时》温雨灼

27、前往

　　“砰——”

　　剧烈的爆破声响让一切嘈杂都失了声，连肆意延伸的藤蔓都因此一顿。紧接着闪光弹在半空炸响，几秒钟的强光照射里，炮火子弹如雨般向着藤蔓扫射。

　　被击中的藤蔓从附着物体上跌落，砸落在地摩擦着发出阵响，低哑刺耳像是野兽嘶吼。

　　“这样效果不大，藤蔓数量在增多，得用火烧！”为首者察觉到有更多的藤蔓正从源头冒出，出声大喊道。

　　“这是在地下，放火烧这该死的异化种不一定有事，我们倒先闷死了！”

　　“闷死烧成灰也比给异化种当养分强！”有人愤愤接道。后方几人更是从这主意一出便有了动作，用手中武器撬开地下通道的通风口，顺着爬进去找能源运输管。

　　藤蔓仍旧是源源不断袭来，连天炸响的炮火声却是逐渐变小。

　　“子弹都用完了！我操……”

　　有人甩下耗尽弹药的枪，正骂骂咧咧着，却在下一瞬呆滞住——
　　原本散乱挥舞的藤蔓像是受什么控制般，忽地集聚出一道黑压压的墙来，紧贴着本就狭窄不堪的通道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铺盖而来。

　　“后退啊！”最前面的人还有些发怔，差点就要被藤蔓墙碾过，幸好被身后的人手疾眼快地扯开拖着往后撤。

　　“哐……哗……”在藤蔓墙即将追赶压倒众人时，通道顶忽地被破开，液态燃油一齐倾倒出来，尽数浇在藤蔓上。一梭子弹紧接着打入藤蔓墙，溅起几星火花。

　　“刺啦”的声响里，熊熊大火瞬间燃起，漆黑藤蔓在艳红的火苗覆盖下四散打滚，却怎么也熄不灭火焰，纷纷跌砸在地发出骇人的撕扯声。

　　火确实是驱赶植物异化种的最好方式，前方纠缠成墙的藤蔓仍燃烧着，后方却已经因那极高的热量和噼里啪啦的烧灼声开始后退，直至消失在来处。

　　异化种退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咳咳……都还好吧？”先前与异化种搏斗的那群人中，一人拍着一身灰烬咳嗽几声，在黑暗里向着自己的同伴问道。

　　“我没事。”
　　“还好还好，就是被火撵上了。”
　　“啧，谁让你被吓得发愣，我能把你拖过来就不错了……”
　　“谁被吓到了？你别瞎说……”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场面一下子变得喧闹，直到最先开口那人咳嗽一声，带着些许不耐烦道：“行了，都别争了！事没完呢！”

　　“分三路走。一路安置好居民，尽量修好城内未完全损坏的能源网。一路去武器库找找剩余武器，能用的都拿过来。最后一路去找会长他们和通讯设备，联系一下蜂巢那边，看什么时候能有援军过来。”

　　有人小声嘀咕：“还联系什么？这都多久了，谁会来呢……”

　　“总会有人来的。”另一人却是坚定道。

　　——

　　“扬子，外面好像下雨了呢？这可真够稀奇啊！”

　　林年边翻看着监测显示器边从上铺探出头来朝下瞅。却不料某人的脸在他眼瞳中猛然放大，接着随着“砰”的一声响，两人额对额磕了上去。

　　“不是云扬你干什么啊……”林年捂着额头嚷嚷道，一没注意手中的东西便从床铺边缘坠了下去。

　　云扬眼疾手快地抬手接住递了回去，目光从屏幕上一掠而过，而后简单答了句“有事”便转身出了门。

　　林年摸不着头脑地问了句：“这时候能有啥事？”

　　回答他的只有“哐当”闭门声。

　　——

　　云扬匆匆跑过通道，从正在检修线路的莫寻身边一闪而过，不小心撞到也没有停下，只抛下简单一句“抱歉”。

　　此刻的莫寻紧皱着眉头，倒不是因为云扬，而是因眼前那锈迹斑斑的线路。

　　寒潮来临前他都检查过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就如今这风沙肆虐的气候条件，空气中半点水分都不会有，怎么会生锈呢？

　　——

　　“来了？”仓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黎藏烟扭头瞧向门外，不出意外地看见云扬的身影。

　　云扬站到他身边，目光扫过四周，最后带着疑惑询问的意思与黎藏烟对视。

　　“五号城那边出事了，我去支援一下，兰城等会就过来接人。”黎藏烟简单道。

　　“就你？”

　　“对，你守在基地。最近异动太多了，得万分小心，基地巡防全部得由你亲自来。包括四层，权限我等会给你开放，有什么不清楚的就跟楼姐商量。”黎藏烟道。

　　云扬点点头算是答应，仍是不放心地看着他。

　　“那边事一解决我就回来，带二代抑制素去，不会很久的。”

　　黎藏烟说这话本是想安慰他，可云扬却一下变了脸色。

　　那可是二代抑制素，是所有抑制素中最不可控的。虽然实验室提取并储存了不少，却几乎不被允许使用。五号城那边不知是遭受了多严重的袭击，才会让黎藏烟和楼浣花都同意，走这么一趟援助绝不会轻松。

　　“没事。”黎藏烟却不以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又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可以的话再帮我盯下小盏，那丫头最近的状态我不放心。”

　　“嗯，好。”云扬难得地多说了一个字。

　　“那我们去四层吧！”黎藏烟转向楼浣花道。
　　楼浣花点头，接着便领着两人往外走。

　　“哥！”白盏却突然拽住黎藏烟的衣袖，既不多说话，也不肯松手。

　　“小盏，乖。”黎藏烟无奈地摸摸她的头，然后伸手试图将她的手扳开，不曾想白盏一个小姑娘力气竟能大到他怎么也抓不动。

　　“你说过，会一直带着我的。”白盏盯着黎藏烟扣在自己腕上的手掌，猛然抬头与他对视道，灰黑的眸中隐隐有水光流转。

　　黎藏烟一怔，深埋在心底的记忆自动在脑海中播放——

　　天微亮，火焰烧灼过后的断垣残壁，烟熏缭绕后满脸灰烬的女孩，少年跌坐在已伏倒荆棘丛里衣裳浸透了血。

　　远远的似有沸腾人声，而此处却是万物寂静。

　　少年默然的不知望着什么，最终缓缓起身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走出几步，却又回头看向那个始终一动不动的女孩。

　　“有地方去吗？”他问。
　　女孩摇头，灰黑的眼瞳黯淡无光。

　　他伸出手。
　　“那跟我走吧，我永远护着你，绝不丢下！”

　　女孩沉默许久，最终眨了眨眼，伸出手与他相握。

　　小小实验室的氛围有些胶着，直到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也让黎藏烟回神过来。

　　“白盏，你哥哥不会有事的。”方才始终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夏至行缓缓开口道。

　　此言一出，白盏和黎藏烟一同瞧向他来，神色各异。前者是疑惑不解加烦躁，后者却是颇有几分置身事外意味的好奇。

　　夏至行神色坦然地继续道：“别打扰他做他该做的事，这样他才能早点回来。你会相信他的吧？”语罢，他望向黎藏烟，眼神坚定。

　　白盏沉默不语，低头看着黎藏烟的手，而后抬头继续盯着黎藏烟。

　　黎藏烟笑了笑，抬手在她肉嘟嘟的脸上掐了一把。

　　夏至行还想说点什么，却见白盏松开了手。

　　“谢了！”黎藏烟冲夏至行一笑，即刻离去。

　　——

　　几道保险铁门被接连打开，只剩下最后一层玻璃罩，支支玻璃管中装着过半的殷红液体，在白色灯光照耀下透着诡异冷艳的色泽。

　　黎藏烟伸出手挪开玻璃，将抑制素一支支拿出放到早已准备好的盒子里。拿出第五支后，忽地被楼浣花按住。

　　“藏烟，这么些够了。”楼浣花冷声道。

　　黎藏烟思虑片刻，向她强调道：“楼姐，那是整座城。”

　　“这些我提纯过，不需要那么多。五号城地下有完整的水循环防御，你把这些混到水里……异化种不会敢进来的。”

　　“那岂不是也失去了水源？”

　　“兰城以后会想办法的，先把异化种驱走才能重建城池，率先要保证的是不接连受到袭击，有更多人存活。”楼浣花淡然道。

　　黎藏烟沉沉应了一声，手腕上的通讯器在下一瞬亮起，他扫了一眼，简言道：“兰城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