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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重生(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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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小姐跌下花廊了,快来人啊。”
沈婉惠小时乖巧伶俐,现今却痴傻多年,这事要从几年说起。
及笄那年,小婉惠陪同沈夫人于圣安寺归家途中,偶遇大雨,山体不稳。一个石磨大的石头从山上滚下来,好巧不巧,正正砸中沈大小姐的马车。
自此,原本知书达理、温婉娴静的名门贵女,一夕之间成了如七八岁稚子的痴儿。眼看着同岁的姑娘一个个定亲成婚,自家的乖宝儿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幼兔,沈太师夫妻心如刀绞,为医治好她,请遍天下名医,跑遍名寺野庙。
一年前,沈太师出京办差,山间救下一位白胡子老头,老头为报恩情,赠送沈太师一枚保平安的圆月出瑞云如意扣。自从婉慧戴上如意扣,奇迹般得慢慢好了。
可前些日子,伺候婉慧的丫鬟贪玩,一不留神让自己的主子从花廊跌落。自此,婉慧便昏睡在床,一直未醒。
沈持沈太师在朝为官几十载,现今做到正一品太师,今日一结束庶务便回到沈府。“夫人,婉姐儿怎样了?”
沈夫人杨茵茵是沈持的正房夫人,品级跟着沈太师的官位,一路水涨船高,现在是正一品诰命夫人,封号真国。“老爷这该如何是好?婉姐儿睡了五日却迟迟不醒,我可怜的婉姐儿这是遭的什么罪啊!”
这些日子,太师府又开始请遍名医,沈持为了小女再次向万岁爷请了恩典,宫里的太医轮番医了个遍。
无论看过多少大夫御医,灌下多少黑水汤药,就连求神拜佛这些个怪力乱神的把戏也上演一番。
便是如此,躺在锦被软床里的人依旧瞌着眼,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沈太师年事已高,朝中事务繁忙,加上这事,实在劳心劳力地心神无比疲乏:“尽人事,听天命。”
今年春,沈太师夫妻俩的辈分又升了一级,成了太祖父太祖母,沈夫人的鬓边生华发,现提心吊胆地哭着。黄土埋半截的人,受不得惊吓,别小的没好,老的又坏了。沈太师轻抚老妻的后背,他也难受。
沈夫人杨茵茵呵道:“你这个老货,人老了,心也硬了,难道婉姐儿是我一人的婉姐儿,是我和石头生的,不然她爹的心怎么这么硬,我的婉姐儿怎么摊上你这么个老爹。”
沈夫人哪晓得沈太师的担忧,只一个劲儿得握住沈持的衣袖,面上挂着的泪,涓涓得淌着,手里不停地锤沈太师的胸膛。年少夫妻走到这个年纪依旧有情的不多,这老夫妻二人是出了名的和睦。
当年,沈夫人杨茵茵年过四十,沈持还未当上太师,当了祖母祖父再怀一胎。
众人耻笑她老蚌生珠,杨茵茵心思脆弱受不住流言蜚语,一碗堕胎药即将下肚,闻讯急忙归来的沈持猛然打翻小碗,黑漆漆的汤药撒了一地,也就此留下了他们唯一的嫡女,便是沈婉惠。
沈婉惠出生时,哥哥们早已成人,就连最小的庶兄也到了定亲的年纪。小嫡女生下后,像没长腿一般,自小活在沈持这位老父亲的怀里,有时也转手于诸位哥哥的胳膊上。
父母兄嫂如珠如宝的养着她,疼着她,小辈们因着长辈的关系,也敬重小嫡女这个姑姑。一听说沈婉惠跌下花廊,昏迷不醒,躺在榻上连着五天没有醒来,一大家子人,一个接一个的过来看望。
庶兄的儿子今年七岁,今日才下学,迈着小腿颠颠地跑过来:“小姑姑,小姑姑醒醒啊。”
不及腰长的小豆丁眨巴着眼睛,趴在床沿上,望着锦被下的小姑姑,问道:“祖母,小姑姑什么时候起来和我猜谜?”
神情憔悴的杨茵茵哪儿受得了这种刺激,抱着小孙子就哭:“我的婉姐儿啊!”
次日夜里,沈婉惠混扽中悠悠转醒,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头脑昏沉,浑身酸疼。僵硬地扭过头,打量四周的布置,熟悉又陌生。
“大小姐醒了!”戴月的一句话犹如惊雷,炸醒了一沈府的人。
深秋,夜深,更凉。
沈杨氏一身暗色中衣,只披着外褂子,没等嬷嬷搀扶便一路快步来到玉院子。玉院子是沈婉惠的地方,地方又大,朝向又好,冬暖夏凉,阳光也通透。
“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可真是要了老娘的命啊!”沈杨氏把沈婉惠抱在怀里,婉姐儿越过母亲的肩膀看着屋内,一张又一张满脸欣喜的脸。
她不是死了吗?这是终于到了地府,和娘家人团聚了?如果是这样,王爷和孩子在哪儿?
大嫂嫂海文君见小姑子神情不似先前,便和丈夫耳语:“妹妹这是这么了,痴病是好了?”
大哥示意她别说话。
“婉姐儿!”沈婉惠抬眼对上一张年老,却能辩出年轻时无比俊朗的脸:“婉姐儿,我是父亲,记得吗?”
她缓缓移开眼,慢悠悠转动眼珠子,试图在人群里找到王爷和孩子。
心细的大嫂嫂问道:“妹妹在找谁?”
沈婉惠就像没听到一样,挣开抱住她的杨茵茵,赤脚踩地。
“啊!脚!脚!”丫鬟们赶忙蹲下身盖住露在外面的半截玉足。
内室的男子纷纷背过身,包括亲父沈太师,男女大防不能破。
“快,还不快把婉姐儿的绣鞋穿上。”沈婉惠动了动装在锦袜里的脚趾,居然感受到了脚趾的存在,脚下的鞋底是软软的板正,帮她穿鞋的丫鬟手很凉,身边的烛火有些晃眼。
避开围在身边的父亲母亲,迈开不太灵活的腿,左右寻找,内室没有,外室有没有?会不会在院子里,或者在府里其他地方?
一众人跟在沈婉惠身后,不敢出声,更不敢阻止,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自从她醒来就不太对劲,不像之前那样痴傻,却也不像正常人的样子。
杨茵茵陪在边上,紧紧攥住女儿细嫩的手,“这么凉,我们加件衣服再出去好不好?”
婉姐儿停住,任由母亲抱住她哭,一家人不是团聚了么,她不明白母亲在哭什么,只差王爷和孩子没在。
大嫂嫂:“快给婉姐儿添衣。”
几个大丫头应声上前,将早就准备好的海棠色绣银丝松枝的外衫系上。
沈婉惠找遍整个沈府,等到金乌出巢,天边泛起绯红,也没找到王爷和孩子。去哪儿了呢?因为自己不贴心,所以王爷不要她了?
难道因为自己一直在阳间逗留,所以不等她,投胎去了?什么奈何桥上一起走,来世再做夫妻,都是骗人的!贵为王爷,本该一言九鼎的君子,居然当起了骗子。
人间游荡又不是她的本意,王爷自己投胎就算了,孩子也不让她看一眼,可恨!想着想着,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一颗颗白玉珠子砸在地上,就是一颗颗石子砸在老母亲心里。
“我的乖宝儿啊,好好的怎么哭了?跟娘说说谁给你委屈受了?”乖宝儿不吭气,乖宝儿哭得梨花带雨,哭得肩膀微颤,哭得痛不欲生。“到底怎么了?你不说为娘的怎么知道我的乖宝儿受了什么委屈。”
沈夫人在婉姐儿这得不到答案,抱住白玉团子一样的人,呜呜咽咽的再次哭起来,娘两个各哭各的。
“说!你们当中谁招惹的婉儿。”沈太师一声呵斥,吼得人敛气屏息,太师府里谁会不长眼去招惹家里的小祖宗啊。
“不说?”
神色像是在审犯人:“若是让我查出来,定没有好果子,趁早招了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