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向神明

3、03

　　03
　　林客心直直地看向眼前的少年，甚至忘了呼吸，耳边是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一下下地敲着。
　　“客心，你还记得我吗？”少年嘴角含着笑意开口。
　　“箫燃…哥。”林客心张了嘴巴，磕磕绊绊地叫出她曾在心底默读过无数次的名字。
　　箫燃。
　　竟然真的是他。
　　“没想到能在锦城遇到你，刚转学过来吗？”箫燃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和她闲聊近况。
　　林客心点了点头，对上他清澈的眼眸，手心又开始出汗。
　　“挺好。对了，你在几班，有空我去找你玩。”
　　“三班。高二三班。”林客心放低了声音，她其实并不想让箫燃来找她，他们或许不该再有什么交集。
　　“我在十班，今年升高三了，是你的学长。”箫燃的目光落在少女白净的面庞上，只见她一对幼圆的双目透着几分不知所措，就像惊慌的小鹿。
　　林客心点了点头做回应，气氛陷入沉默。
　　箫燃看了看脚边散落的排球，弯腰拾起。
　　“体育课？”箫燃将球递过去，林客心一个个接过捧在怀里。
　　“是，老师让来拿排球。”
　　“还是那么乖。”箫燃将最后一颗排球放在林客心怀里，伸出手在她的发顶轻轻一抚。
　　林客心错愕地抬头。
　　箫燃不以为然的收回手，露出少年阳光朝气的笑容，“先走了，再见，客心。”
　　林客心看着箫燃的背影，阳光穿过榕树叶的缝隙散落在他的身上，跃动的光斑在他背上起舞，整个人笼罩在光晕之中，如同初见。

　　冉风十岁生日那年，她家宴请镇上的人吃席。
　　孩子们玩耍打闹，大人们推杯换盏，气氛很是热闹。
　　那个时候林客心和她就已经形影不离，两个人手牵手到处去玩，在小山坡上翻上翻下，直到天黑才回去。
　　“小风，你这孩子又跑到哪里去，快来！”冉风爸爸朝她招手。
　　只见一个人手里捧着插好蜡烛的蛋糕缓缓走近。
　　“哇，这么大的蛋糕！”冉风兴奋地搓了搓手，凑到桌边等待蛋糕的到来。
　　林客心看着那道从黑暗中走出的身影，烛光摇曳，他的脸忽明忽暗，但难掩少年清隽的面容。
　　林客心只觉手心潮热，不知为何竟生出紧张的情绪，又不是她过生日，她只是陪在旁边罢了。
　　“客心，和我一起许愿。”冉风一把拉过林客心，露出甜美的笑容。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林客心看着面前的蛋糕，脸庞被烛火照的热乎乎的。
　　“咱俩谁跟谁啊，我分个愿望给你，快点许愿！”冉风双手合十，已经闭上双眼。
　　林客心学着样子，也闭上了双眼。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见到蛋糕，第一次对着烛光许愿。
　　“希望和冉风永远是好朋友！”林客心在心底默念着，缓缓张开了眼睛，眼底竟有几分湿润。
　　冉风还在闭着眼睛许愿，嘴巴里念念有词，似乎要许上百十个愿望似的。
　　林客心见她这幅模样弯唇笑了起来，抬起头正好对上另一对含笑的眼眸。
　　是那个捧着蛋糕的少年，他的目光牢牢追随着冉风，眉眼间尽是温柔。
　　林客心看着他的目光，心底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手心的潮意开始褪去，渐渐发凉。
　　“愣着干嘛，快吃蛋糕，不然一会儿被他们抢没了！”冉风切了一大块蛋糕放进盘子，捏了颗樱桃放在上面，双手捧着递给林客心。
　　“谢谢。”林客心接过沉甸甸的蛋糕，心头既甜又涩，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这丫头，就顾着吃，蛋糕是你妈买的，还不去道谢！”冉风爸爸快步走过来，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肩膀，朝她使着眼色。
　　冉风撇了撇嘴，跟在她爸身后走到了不远处的女人跟前，女人身边站着方才端着蛋糕的少年。
　　林客心的目光一直望向那处。
　　冉风朝他们道谢后，接过礼物，就跑跑跳跳的回来了。
　　“怎么不吃？”冉风见林客心捧着蛋糕发呆。
　　“我，我在等你。”林客心见那少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冉风，直到与她的相撞，少年才把目光移开。
　　“快吃快吃，一年才一回。”冉风将手里的礼物盒随手放到桌边，捧起蛋糕吃起来。
　　“刚才那个人？”林客心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在此之前一直是冉风的爸爸带着她生活。
　　“我后妈，比我爸还大三岁，还带来个儿子比我大一岁，他啊就是被女色冲昏了头，上赶着给别人养儿子，活该受累的命。”冉风目光暗了几分。
　　“至少以后可以多个人照顾你吧。”林客心小声说道，她家的情况和冉风相似，只不过她是被妈妈带着长大。
　　“谁稀罕！又没有血缘关系，以后我爸没了，还不是陌生人一样。”冉风擦了擦嘴角，拿起桌子上的礼物盒，两下就直接给撕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发卡。
　　“你这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林客心皱眉，明明都是一般大的年纪，说出口的话这么薄情。
　　“这还用学，我听都听厌了，周围邻居背后都在说我爸再娶这事。没意思，送给你吧。”冉风将发卡丢给林客心，拍了拍手起身。
　　“这，不好吧，毕竟是你那个哥哥送你的生日礼物。”林客心看着掌心的粉色发卡，脑海中是少年被烛光照亮的脸庞。
　　“狗屁哥哥。”冉风不以为意。
　　后来，林客心认识了冉风的那位狗屁哥哥，也知道了他的名字，箫燃。
　　——
　　整个下午，林客心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放下的思绪再度翻涌。
　　冉风，箫燃，春水镇……
　　那些本该被忘记的人事被再度提起，仿佛时刻在提醒她，过去发生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即使离开了春水镇，也无法摆脱掉那些过往的回忆。
　　“客心，你怎么了，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的？”向晚拍了拍在座位发愣的女孩。
　　“啊，怎么了？”林客心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讲台，老师早就离开，做值日的学生已经开始扫地了。
　　“放学了呀，赶紧收拾回家啦。下了体育课后你就这幅失神的模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向晚已经收拾好书包，有些担忧地探出手摸了摸林客心的额头。
　　“我没事的，大概是有些累。”林客心笑了笑，“你先回去吧，我收拾完也走了，明天见。”
　　“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向晚摆了摆手离开了教室。
　　林客心收拾好后下楼离开，下到一层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你小子有种别跑！”
　　“干嘛干嘛，站着不跑是王八，有本事抓到我啊。”男生追逐打斗的声音。
　　“燃哥，你看胖子！”
　　林客心听到那两个字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吧，这么巧，高三不是应该晚一个小时才放学。
　　顾不上别的，她赶忙左拐进一楼的女卫生间，直到外面跑动的声响没了，才敢走出去。
　　楼道空无一人，她这才呼出口气，朝外走去。
　　林客心走后，教学楼侧边的少年推着自行车缓缓踱步而出，望着女孩那道急匆匆的身影，唇边牵起微笑，眸光却冰冷如霜。

　　今天萧红茹发了工资，让林客心去买只烤鸭俩个人晚上吃顿好的。
　　林客心把书包放在洗衣店里，出门往右拐，隔老远就能瞧见前面街口排了老长队伍的刘记烤鸭，油滋滋的香味飘了十几米远。
　　她快走几步排到了尾巴上，前面已经好多人在等，大概半个小时才到她，拎着两兜子香喷喷的烤鸭和鸭架，仿佛今天的不快都被抛到脑后。
　　这个点正是下班的时候，轿车和电动车交织在一起，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按得比商铺叫卖声还大。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拐了过来停在路边，车头打斜压在人行道上，正好挡在她和铺子中间。
　　任她身形再苗条，拎着两大包东西也还是碰到了车的后视镜。
　　她扫了眼车头，见车标像对小翅膀，模样精致，锃亮发光，估摸着不便宜。
　　黑色轿车降下车窗，一个年轻男人探出头来指着林客心，“诶，小姑娘你小心些。”
　　“你这车贴这么近，都开到人行道上了，过来过去的怎么走。”林客心小声嘟囔了两句，回头看了一眼黑色轿车，只见车尾旁一道身影动了动，她这才发现那站了个人。
　　“小少爷，咱走吗？”黑色轿车里的年轻人向后探头。
　　林客心噗嗤一笑，这年头还有人叫小少爷啊，这称呼也太中二了。
　　她微微侧过头去瞧，只见一道欣长的身影钻入车内，没准真是谁家的少爷呢。林客心没再多想，拎着烤鸭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去。

　　谢新寒坐进后排，强忍着胸口的作呕感。
　　从A市到锦城开了六个小时，车中憋闷，他阖目靠坐着却丝毫没有半分睡意。
　　他看着窗外拥挤的车流，街边商铺外摆着喇叭，里面循环放着促销优惠。马路对面一排长长的队伍在排队买栗子、炸鸡，浓浓的烟火气味从四面涌来。
　　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热闹。
　　只是这种热闹，与他毫不相关。
　　自那晚后，他就再没见过程歆。
　　其实平日里见到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他在幼时甚至猜测程歆是他的后妈。
　　直到后来他慢慢长大，看着镜中自己的眉眼，同程歆如出一辙，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他的鼻子更挺拔，唇瓣更丰满些。
　　最后的一丝幻想也熄灭了，他是程歆亲生的。
　　这个结果，更令他悲哀。

　　直到天色由暗蓝变作墨黑，车子才缓缓停稳。
　　盛懿园，锦城别墅区。
　　两层小洋楼，同明华苑的别墅相比是差太多，但他一人起居已是绰绰有余。
　　房子里的家具设施一应俱全，还有阿姨每日准备三餐。
　　就是空荡荡的，他咳嗽一声都能听到回音。
　　程枭原想让阿姨在这吃住，照顾他起居，但被谢新寒拒绝了。他早已习惯一个人待着，屋里多了个外人反而不方便。
　　他将盘子放到水池后，便靠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
　　随便播些什么节目，当个背景音罢了。
　　他掏出手机，通讯录只有短短一页，他划到程歆的名字上，点开。

　　妈，我到锦城了。
　　地址在东十二街盛懿园1栋。

　　消息发出，屏幕渐渐变暗。
　　直到十二点，电视里的节目开始循环播放特卖广告。
　　谢新寒拿起手机回了二楼房间。
　　叮，手机屏幕亮起。
　　他忙点开查看，却是程枭发来的短信，告诉他早上八点司机会送他去学校。
　　他的眸光变淡，回复后便把手机放到一旁，关上了灯。
　　——
　　锦城一中又迎来新的一周。
　　上课铃第一遍响起。
　　一个宽大的人影踩着喇叭里的音乐声快步跑进教室，瘫在座位上大口喘着气。
　　“我靠，大山，这都让你赶上了！跑八百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勇。”黄超贤向前探头，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
　　“一边去，迟到三次就罚值日，我可不想去扫厕所。”
　　“对了，咱们班好像要来个转学生，我刚从一楼跑上来时，见老李头正和教导主任点头哈腰，旁边还站着个男孩。”
　　“新鲜呐，能让老李头折腰，这得是什么人物。”
　　“难道那转学生比六班的英语老师还美丽动人！哈哈哈！”
　　男生们围在一起逗趣闲话，林客心和向晚在一旁听着对视一眼，捂着嘴笑。

　　楼道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教室内立刻安静下来。
　　下一秒，班主任李老师推门而入。
　　同学们私下叫他老李头，并不是因为他多老，而是稀疏的头发为他增添了岁月的痕迹。
　　他的眉心因习惯性皱起，落下了深深的褶皱，哪怕不说话也显得有几分凶。
　　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大山身上，狠狠剜了一眼，“有些同学迟到别以为我没看到，这次就先算了，我们还有正事要说。”
　　“我靠，老李这媚眼抛的，大山麻没麻。”黄超贤坏笑着在大山背后说道。
　　“滚你丫！”大山面上笑嘻嘻，手从桌板底下伸去，向后打去。
　　“今天有一位转学生来到我们三班，同学们要好好相处，多多帮助新同学。”李老师清了清嗓子，目光向门外看去，“进来吧，同学们热烈欢迎。”

　　在热烈的掌声中，少年缓步走进了教室。
　　少年肤色冷白如细瓷，狭长的眼眸被浓密的睫羽遮住，鼻梁高挺，唇瓣红润。
　　他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衣，气质清冷孤傲，静默地站立就像一幅画般精致。
　　“我靠，怪不得老李头乐开了花，比六班英语老师还好看。”
　　“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好家伙，咱一中冒青烟了。”
　　“这颜值校草没跑了，看来我是没戏了。”
　　“你本来也没戏，快洗洗睡吧。”
　　同学们对着讲台上的少年行注目礼，小声议论着，语气中满是惊叹。
　　“都安静，让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李老师咳了一声，转而笑呵呵地看向少年。
　　“大家好，我是谢新寒。”少年轻启唇瓣，声音清冷富有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