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摘一朵山茶花

2、02

　　谢清雨来到海爱梅口中的那个房间，房间挺大，装修风格很简单，不过谢清雨很喜欢的一点是房间里的书桌是对着窗户的，而窗外就是那棵桂花树，南方的树木常青，即使是冬天也不会像北方一样萧条。

　　谢清雨很喜欢这点，好像是在她这无聊的一生，有了一点色彩。

　　谢清雨整理好东西后，正准备去看看谢清明，电话铃声响了，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是江好姝，谢清雨给她的备注很简短，只有一个“妈”字

　　她接了电话说“喂”

　　“你到外婆家了？”江好姝语气很平静，话听上去是在关心谢清雨，可语气却没有一丝温度的，是冰冷的

　　“嗯”

　　“谢清雨，到了外婆那，你和弟弟别给外婆惹事知道吗？我没有义务养你，你要是惹事，就回你爸那”

　　她就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江好姝会说什么，没有人要她，她的母亲不要她，她的父亲也不要她，但她现在不会像以前一样哭了，她好像丧失了难过的情绪

　　“嗯，我知道”

　　我知道，这是您从小到大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别惹事”

　　“每个月生活费，我都会打给你，你爸的我就不知道了，挂了”

　　没多停留一秒，仿佛多一秒江好姝她都会不耐烦。

　　谢清雨看着被挂的电话，自嘲地笑了笑。

　　“姐姐，我收拾好了，我们下去吧”谢清雨的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道缝，谢清明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看着谢清雨。

　　谢清雨冲他笑了笑说“好”

　　他们俩刚下楼，院子外就传来了喇叭声，紧接着就是一个女人的说话的声音，尖而大“妈，我和因杰回来了，小雨他们呢？快让他们下来，我和因杰买了礼物给他们”

　　说话的人是谢清雨的舅妈付舒华，付舒华外表看着温温柔柔的，实则性格泼辣，付舒华一进门就看见了谢清雨和谢清明，本来脸上就带笑，一看见谢清雨和谢清明笑得合不拢嘴，丢下手里的袋子，直接冲上去将姐弟俩抱住，这一抱，抱得谢清雨和谢清明措不及防，大眼瞪小眼。

　　“诶！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俩给盼来了”

　　“你呀，东西都扔地上了，没个大人样”说话的人是江因杰，谢清雨的舅舅，表面上在责备付舒华，可却没有一点儿的生气。

　　付舒华转过头骂道“我高兴，江因杰谁昨天晚上激动的睡不着觉的”

　　江因杰没在说话，一直在笑，捡那些袋子

　　“好了，好了，我菜差不多都打理好了，因杰，你来帮我打个下手”海爱梅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锅铲，一脸笑意，江因杰忙应好，将袋子放好便进了厨房，客厅里就剩付舒华和谢清雨姐弟，付舒华放开了他们，带着他俩坐沙发上，先是仔细看了看他们，然后从一旁的袋子拿出了两个盒子。

　　“小雨，这个是我特意给你挑的项链，你属兔，给你买了一块玉，戴着脖子上保平安的，还有阿明也是，给你，是蛇的，来现在戴起来，给舅妈看看”

　　谢清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连“谢谢”都说不出口，仿佛被噤声了，而谢清明盯着她，眼神仿佛在问她该怎么办，可她也不知道，她没被别人送过礼物。

　　付舒华看出他们的不措，起了身直接将项链戴在他们身上，“好看，我眼光就是好，你舅舅说买块金的，土死了都，对吧”

　　“谢谢”

　　谢清雨说出这句谢谢时，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谢谢是多么廉价，但她只有谢谢了。

　　“小雨，我们是一家人，用不着说谢谢的”付舒华摸了摸谢清雨的脸，满眼的心疼

　　“妈，我回来了，妈，我妹妹和弟弟来了不”

　　“妈，哥他好慢，拖拖拉拉的，烦死了”

　　一个穿着蓝白校服，扎着高马尾，眉眼与付舒华有三分像的女孩，喘着气说

　　“来了，来了，小雪，你真是怎么跑那么快”付舒华站起身将那个女孩拉了过来，“小雨，阿明啊，这是你们表姐江瑞雪，还有个表哥叫江夏青，那小子慢吞吞的，等一下就能见到他了哈”

　　话音刚落，走进来了一个跟江瑞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只不过他把校服搭在了脖子上，吊儿郎当的样子

　　“妈，你看江夏青那副样子，妈，你快说他”江瑞雪晃荡着付舒华的手

　　“好了，你看看自己的样子，都高二了，还这么小孩子气，小雨和阿明才多大，比你稳重多了”

　　这话落到谢清雨耳朵里，她有些担心，她害怕江瑞雪会因此生气，谁知江瑞雪走到她身边，拉起她和谢清明的手“妈，小雨和阿明这是刚来，还不熟，过几天就会跟我一样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个样子啊，江瑞雪”江夏青满脸嫌弃的看着江瑞雪，江瑞雪刚想骂过去，海爱梅从厨房端了一盘鱼上来,“在厨房就听见你们在吵了，来，阿青啊，帮我端下菜，小雨，阿明啊你们去饭桌上，外婆菜什么的都做好滴，今天让你们尝尝外婆的手艺哩”

　　说完，江夏青就跟着海爱梅进厨房去端菜，付舒华和江瑞雪两人一人带着谢清雨，一个牵着谢清明到饭桌上，“等下啊，给你们好好介绍介绍”付舒华说

　　没一会儿，江因杰和江夏青还有海爱梅就从厨房出来了，谢清雨看着一盘盘摆在桌上的菜，她默默数了一下，总共有十一道菜，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菜，哪怕是过年的时候也没见过，江好姝和谢成景从来没做过饭菜，谢清雨依稀记得小时候江好姝会亲手给她喂鸡蛋羹，谢成景会在旁边逗她玩，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切就变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谢清雨自己做饭给自己吃，有了弟弟以后，再给弟弟和自己做饭吃，以前她做过江好姝他们那份的，本来以为会得到夸赞，可是没有，有的只是空气以及坨掉的饭菜。

　　可是谢清雨没有变，每天依然会做他们的那份，因为她看到别的小孩子扫扫地都会被爸爸妈妈夸，她也会的，所以明天依然重复着一切。

　　她持续了八年

　　在第九年，谢清雨九岁那年变了，那会是过年，谢清雨看电视上说，过年要吃饺子，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于是，她也学着做，她煮了四碗饺子，她和谢清明在餐桌前坐了很久很久，在电视里开始倒数时，江好姝他们依然没有回来。

　　那会谢清明还小，摸了摸肚子“姐姐，我饿”

　　谢清雨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阿明，吃饺子吧”

　　“姐姐你为什么哭了”谢清明一个小孩子，看到什么就说什么，看到自己的姐姐哭了，伸着短短的手给谢清雨擦眼泪

　　“姐姐，是饿哭的”谢清雨说

　　“那姐姐我们吃饺子”谢清明从自己碗里夹了个饺子到谢清雨嘴里

　　“谢谢阿明”

　　那天晚上，在全国人民都在倒计时庆新年的时候，谢清雨和谢清明吃着饺子，这叫团团圆圆。

　　或许还抱着一丝希望，谢清雨没把那两碗饺子收走，甚至还热了，用保温盒装着。

　　只不过，在大年初一早上起来，那两碗饺子还是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打开保温盒，饺子已经坨掉了，没有了温度。

　　从那以后，谢清雨没在做别人的份，都是自己和弟弟的，别人的，她就不管了。

　　她也知道了，自己那些讨好的行为其实很可笑，像小丑一样。

　　___

　　“哇哦，外婆你平时都不做这些菜的，我还要谢谢小雨和阿明呢”江瑞雪边说边看着谢清雨和谢清明，海爱梅没说话，一直乐呵呵的笑，像个得了糖的小孩。

　　江瑞雪嘟囔个不嘴，喋喋不休的说“唉，还有妈妈和爸爸也是，平时都讲我，今天小雨和阿明来了就变了一副嘴脸”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江瑞雪，你天天跟个疯子一样”江夏青端着一盘麻辣羊肉汤放在桌子上，突然手搭在谢清雨和谢清明的头上，摸了摸，说道“你可别把他俩带坏了”

　　谢清雨和谢清明被这一摸吓了一跳，特别是谢清明，他年纪小，被吓的直接站了起来，江夏青被眼前一幕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江夏青你还有脸说我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你把小雨和阿明吓成什么样子了哈哈哈哈”江瑞雪手指着江夏青，手揉着肚子，一直在笑，而旁边的谢清明不知所措的看着谢清雨和谢清明，付舒华在一旁大圆场，顺便骂了一句江瑞雪

　　“抱歉，阿明，小雨，刚才是哥哥不好，吓到你们了”江夏青蹲下身来看着谢清明

　　其实谢清雨倒无所谓，吓是吓到了，但她没指望别人会道歉什么的，当她以为这事就要过去时，她没想到会听到一句“抱歉”

　　谢清明摇了摇头说“没事”而江夏青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根棒棒糖，“给，就当哥哥的赔罪”谢清明一开始有点犹豫，小手插在口袋里，不知道该拿还是不拿，他看向谢清雨，谢清雨对他笑了笑，他也笑了，伸出手接过那根棒棒糖

　　“谢谢…”谢清明本想说哥哥的，但他说不出口，江夏青看出来“没事，我们慢慢来，不急”

　　谢清雨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淡淡的笑了笑，突然，她的面前也出现了一根棒棒糖，“给，小雨”江夏青说

　　谢清雨说了声谢谢，不过江夏青还是没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慢慢来

　　“你怎么变的那么温柔了”江瑞雪很不解的说

　　而她得到的只有两个字

　　“分人”

　　随后就是付舒华安慰气急败坏的江瑞雪。

　　____

　　菜也陆陆续续上齐了，海爱梅特意坐到谢清雨与谢清明之间，一脸慈爱的看着他们，江瑞雪则给谢清雨和谢清明俩盛了满满一大碗的饭，不忘说一句“多吃一点，小雨，阿明”

　　其实江瑞雪没说错，谢清雨和谢清明很瘦，可以算的上消瘦了，这是她看到他们俩的第一印象，当时唯一一个想法就是要把他俩喂胖

　　江因杰和付舒华拼命地给谢清雨和谢清明夹菜，本来就跟小山一样高的饭，加上了什么牛肉、鸡腿、龙虾……看不见一点素菜，海爱梅给他们俩盛了两碗麻辣羊肉汤，说“冬天，喝羊肉汤暖身子的，多喝一点，看你俩瘦的”说着说着，海爱梅眼里有了泪水

　　谢清明说道“外婆，你别哭”海爱梅拿手擦了擦泪水，“妈，别难过了，小雨和阿明这不是来了嘛”江因杰说

　　付舒华撬开话题“妈，小雨今年是初三吧？阿明他今年刚好是三年级吧？”海爱梅点了点头，海爱梅想起了什么问江因杰“因杰，你入学手续办好了吧？”

　　“早就办好了，妈，知道小雨和阿明要来，一早就办好了”

　　海爱梅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又对江瑞雪和江夏青说“小雪，阿青你俩有时间教教小雨和阿明吗？”

　　江瑞雪笑道“有的，奶奶”江夏青啧了一声“就你那成绩，要不是中考那会我把你救回来了，你考的上三中吗？”

　　江瑞雪有些急了“我不是看你高三了嘛，想着你压力大嘛”

　　“用不着，就高三那些东西早会了，别操心我了”江夏青说

　　江瑞雪没跟他理论，塞了一大口白米饭到嘴巴里去，瞪着江夏青，江夏青倒无所谓，悠哉悠哉地喝着橙汁。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江因杰开始收拾碗筷，江夏青在一旁帮忙，海爱梅和付舒华与江瑞雪带着谢清雨去了二楼，二楼也有沙发，她们坐在沙发上，江瑞雪拿出两个礼物盒，分别给了谢清雨与谢清明，一脸笑意“这是给小雨和阿明的礼物，睡觉的时候拆哦～惊喜”谢清雨和谢清明点了点头

　　“小雨，阿明，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俩这是回家了，不是来做客，是回家”付舒华极其温柔的看着他们

　　真的吗？这真的是我的家吗？谢清雨不知道，这个问题好怪啊，明明很简单，思考一下就知道的，可是又好像及其复杂，像竞赛题一样，繁琐

　　可谢清明还小，还有着小孩子的单纯，带着哭腔说好。

　　毕竟，他有家了。

　　南方休息的比较早，他们也就聊了半个小时的天，随后，海爱梅就让谢清雨和谢清明洗澡，然后去休息，谢清明乖乖的去了，但谢清雨知道自己还有事没做，问海爱梅附近的商店在哪，她要去买个重要的东西，海爱梅一开始不同意，觉得太晚了，不安全，谢清雨说了好久，她才同意

　　____

　　漫无尽头的黑，谢清雨拿着手电照着路，慢慢地走，她不怕黑，还有点享受，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吧，她到了商店，店里坐着几个打麻将的人，按理说他们应该会议论谢清雨几句，不过，他们正打的激烈，没在意谢清雨，谢清雨拿了瓶百草枯。

　　老板在打麻将，不耐烦地说了句“十五”谢清雨把现金放在收银台便走了。

　　她没开手电，也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走上了另一条路，那条早上来的路，她方向感很强，没多久就走到了，她就站在海爱梅说的那个老李家门口，他们家没开灯，应该没人，谢清雨径直走进去，那只叫“凯撒”的狗，看见了谢清雨，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冲谢清雨叫了。

　　谢清雨走向它，狗被绳子绑了起来，咬不到她，谢清雨面无表情地蹲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袋子，那个袋子里装的是她偷偷摸摸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羊肉，她将袋子打开，羊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凯撒闻到了味道，向谢清雨摇了摇尾巴，谢清雨缓缓地将百草枯的瓶子打开，倒在羊肉上，一整瓶都倒了下去，一滴不剩，干干净净。

　　她蒋羊肉推到凯撒面前，笑着看着它，温柔的说“饿吗？快吃，凯撒，乖狗狗”

　　她明明笑的那样好看，但在黑夜的衬托下却也那样的瘆人。

　　谁让你要欺负我弟弟的

　　凯撒闻了一下，刚想吃，突然原本漆黑一片的房子，一楼的灯光却亮了，“凯撒，惩罚你不吃饭，是因为你今天差点咬人了，你知道错了吗？”说话的声音很熟悉，是早上那个男生，他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在他打开门那一刻。

　　谢清雨跑了。

　　“凯撒，你以后不咬人，就给你吃……”那个男孩缓缓说道，突然他看见凯撒旁边的袋子，他走近一看，里头装着肉，刚想笑，觉得自己家的狗真是艳福不浅，还有人特意和它送肉吃

　　直到他看见一旁的一个盒子，拿起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大大的三个字“百草枯”

　　_____

　　那个晚上，那个男生手里拿着百草枯，站在大门外看了好久好久，而谢清雨也因为着凉感了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