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抄法条三百遍》我要发疯

20、第 20 章

　　六月十五，南陵大学本校区，温磬之受邀来为学生开讲座。

　　校歌作为上课铃声响了两遍，大礼堂周围仍有不少学生狂奔而来。

　　“你慢点……”奔跑的男生扯了下身边的室友，呼哧喘着气，秤砣一样坠在他胳膊上，“你这会儿进去也没位置了，慢点能死吗？！”

　　室友比他状态好一些，反手扯着他胳膊继续狂奔，“没位置就没位置，但我们再晚一点，说不定连门都进不去了！”

　　二人和其他狂奔的学生涌进了礼堂，五千个座位早已满员，甚至过道里也熙熙攘攘挤了不少学生。

　　坐席正对面的舞台上，一道巨大的追光打在正中间，本应在其中侃侃而谈的男人此时却在台下打电话。

　　直到礼堂大门关闭，吵闹的声音安静下来，温磬之才整理一下西装，缓步上台。

　　“各位同学们，不好意思，刚刚有个案子要处理，耽搁了一些时间。”

　　挺括的手工定制西装在他身上衬托出了干练的精英气质，在灯光的照射下，深邃锋利的五官更显的冷峻傲然，手指轻握着桌上的立麦，冷淡沉静的嗓音在偌大的礼堂中扩散、回响。

　　“相信今天来参加这个讲座的同学，应该都知道我是谁——”

　　他刻意停顿了一瞬，下一秒，台下泼天的喊声几乎掀翻礼堂的屋顶。

　　“温磬之学长！！！”

　　温磬之微微颔首，“既然各位都知道我是谁，那我们就直奔主题，各位开始提问吧。”

　　没有冗长繁杂的开场白和自我夸耀，直接将时间交给了台下的学生。

　　在满场举手的学生中，温磬之点了中间一名金色长卷，妆扮精致的女生。

　　“学长，”女生深呼吸两下才镇定下来，“我是大四的法学生，因为老师推荐而进入了一家上游律所实习，但我的带教以及其他律师每天都在针对我的衣着打扮，他们说我应该穿的更专业正式，而不应该是现在这种……”

　　女生停顿两秒，找了个合适的词语，“比较具有我个人特色。所以我想问一下，我这样的打扮难道会影响我的专业能力吗？”

　　“这位同学，当你问出这个问题时，你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温磬之目光冷冽，在场中学生身上掠过，“今天坐在这里的同学，每个人都打扮的极具个人特色，当然——”

　　他示意第一排的一位男生站起来，“也十分符合自己心意。”

　　第一排穿着军大衣的男生嗖一下站起来，顺着温磬之的话冲其他同学们挥了挥手，引起了一阵哄笑。

　　“我与校方在讨论这场讲座时，对这几届的法学生也有过一些了解，你们在语言、辩论方面都很优秀，有不少同学大一时就在律所实习过，甚至有很多大四的同学，已经获得了高端律所的offer。”

　　“你们的能力毋庸置疑。”

　　他看向场中站着的女生，“但就像这位女同学所说，有的律所会对他们的门面有严格的要求，他们希望你们穿着正式，西装革履的面对每一位当事人，为自己的律所打造专业严谨的形象招牌。”

　　“或许你们会不忿，你的能力为什么要由你们的打扮来认定？你即使穿成乞丐，也不影响你凭自己的能力拿到了律所的offer。”

　　“但是——”

　　温磬之话语一顿，“我希望你们知道，以貌取人在这个社会是通病。”

　　“一个当事人来到律所，尽管他知道这个律所里每一个人都很厉害，但当他面对一名西装革履、专业气质极强的律师与一名穿着极具个人特色，但很难让人相信是律师的律师，大部分人的选择都是第一个。”

　　“在第一次见面时，至少第一位给当事人留下了很强的专业干练的印象。”

　　那位女生仍有些不服，“我看起来不专业并不代表我能力不行啊。”

　　“没错，”温磬之认同地点头，“但你要知道，如果当事人第一眼放弃了你，他就放弃了对你专业能力的好奇。”

　　“而律师最重要的就是案源，当许多以貌取人的当事人在第一眼放弃了你，至少在这些人手里，你就很难拿到案子。”

　　温磬之伸手压了压，示意女生坐下。

　　“在我的律所中，我不介意实习生或者其他人穿成什么样子，但我介意他们在当事人和法官面前的样子。”

　　“当你在这个行业走了很久，积累了很多人脉，专业能力也被人赞颂传扬时，你穿什么都没人介意，因为这时他们对你的印象是你的能力。”

　　“反之，当你们刚刚迈进这个门槛时，营造一个专业干练的形象，比你跟所有人说你有多厉害更重要。”

　　温磬之停顿了一下，见台下学生若有所思，轻笑一声，“前提是你们要有与形象相匹配的能力，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我希望各位同学们不要去做，不要拿你们的未来去赌这一时的成功。”

　　冷静低沉的声音在礼堂中回荡，当他发言结束时礼堂中陷入了一瞬的寂静，紧接着爆发出了震天的掌声。

　　温磬之看了眼刚刚发言的女生，她此时正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他刚刚的话。

　　他收回视线，这里坐的都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如果不能接受他的意见，他再怎么说也没用。

　　之后，温磬之又点了刚刚那个穿军大衣的男生，这位男生是之前的毕业生，现在已经是正式的执业律师了，知道温磬之今天要来开讲座，就安排好事情过来了。

　　“温律，我一直尽心尽力的为当事人办案，但当事人不满意结果，诋毁我，说我能力不行，我真的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不适合这个行业。”

　　温磬之沉吟两秒，随后幽深的眸光落在男生身上。

　　“Follow your heart，”纯正的英音从那张薄唇中流出，“你可以问问自己，你是为了什么选择这个职业的，以及——”

　　温磬之眼眸微动，带着锋利的寒光看向男生，“你难道只为这一位当事人服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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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时的讲座，在学生们积极的提问中步入尾声，在提问热情不灭反增的氛围中，温磬之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安静。

　　“到了最后，我想听一下这位同学的问题。”

　　温磬之看向第一排中间的一名男生，“你全程似乎都想举手，但从未举起来，是有什么问题吗？”

　　苏珂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眼温磬之，指指自己，“我？”

　　“是你。”

　　温磬之淡然点头，“既然你不好意思举手，那就我点名好了。”

　　在其他同学的哄笑声中，苏珂沉思几秒后起身，当着两千多人的面脱下外套，露出了空荡的左袖筒。

　　“我想知道，温律师，你在三年前的那起大案之后，是怎么恢复过来的。”

　　随着这个问题出口，礼堂空气几乎在一瞬间变得稀薄，令人窒息。

　　在场知道温磬之的人，都知道三年前的那一场大案，他为一起拐卖案的犯罪嫌疑人做辩护，却发现嫌疑人并非真凶，后来在查证中为他洗清冤屈，并帮助公检抓住了真凶，捣毁了一个巨大的拐卖组织。

　　那一场官司，让他声名鹊起。

　　台下学生目光灼灼，都在等温磬之说话，在他们的眼中，台上的那位学长，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强大无畏，散发着炽热的光芒，高悬在世间罪恶之上。

　　温磬之沉静的眼神从台下的每一张脸上掠过，激动、兴奋、渴望……

　　漆黑幽邃的眼瞳不经意地瞥过台下来当助理的金鸣身上，下一秒，金鸣拿着手机小步上台，与温磬之低头耳语几句后向众人致歉。

　　“各位同学不好意思，今天的讲座时间已经到了，温律师马上要去见一位当事人，讲座只能到此结束。”

　　说着，金鸣面带笑意的看向苏珂，“至于这位同学的问题，可以有时间了来我们律所，让温律给你解答。”

　　话音落下，金鸣带着温磬之往台后走，背后是学生们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旁边是温磬之紧绷到极致的身子。

　　直到二人站在了阴影处，学生们解散离开，金鸣才撑了温磬之一把。

　　“那学生怎么回事？他那话怎么感觉像是知道你当初的事？”

　　温磬之借力深呼吸几下，平复好心情，低声呢喃，“他应该是那个人的孩子。”

　　金鸣：“？谁啊？”

　　温磬之摇摇头，没回答。

　　讲座结束后，温磬之跟学校领导浅浅寒暄了半个小时，金鸣正准备找个理由把人带走时，温磬之当初的导师来了。

　　“小温啊，你现在跟以前比变化真大啊。”

　　见到自己老师，温磬之脸上的笑容倒是显得真切了许多。

　　“老师，我毕业也有七年了，总该有些变化的。”

　　金鸣在一旁小声嘟囔：“毕业七年？他今年不三十吗？怎么还延毕了？”

　　导师听见了，笑眯眯地回答他，“小温二十三是研究生毕业，可不是本科毕业啊小伙子。”

　　“？”

　　金鸣茫然地看看温磬之，又茫然地开始思考，“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十八岁高考大一那不也应该是二十五吗？”

　　温磬之沉默一瞬，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可怜的孩子，没有感受过提前毕业的人生，不怪你。”

　　在金鸣温和友善的眼神中，温磬之跟老师一边聊天，一边往学校外走。

　　走着走着，温磬之就感受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抓住，甚至有人贴向自己。

　　“你不热吗？”

　　温磬之认真且无语地发问。

　　今天的气温最高三十五度，再加上这会儿是大中午，要不是他本来就不容易出汗，一身西装早被浸湿了。

　　金鸣紧紧挨着温磬之，小心翼翼地示意他看向身旁，“我现在有些浑身发冷。”

　　温磬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一旁的医学院大楼里，正有几人抬着一具骨架子路过，旁边站着一个男人，身形修长，但略显单薄。

　　只一眼，温磬之就知道那是谁，正巧楼里的宁景和转头往外走，二人一下子对上了眼。

　　“呦，宁医生，好巧啊。”

　　金鸣发现身边男人瞬间跟花孔雀一样开了屏，整了整衣领，笑容明媚的上前迎接、哦不，跟人打招呼。

　　“你怎么也在这里啊？今天休息吗？”

　　宁景和打量着眼前西装革履，发型精致的男人，点头，“今天轮休，老师让我来给学弟学妹们指导解剖。”

　　“没想到我们还是校友呢，”温磬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宁景和的肩，笑眯眯地，“我们要去吃饭，一起？我请客。”

　　宁景和还没答应，就被温磬之揽着走了过去。

　　温磬之老师看见宁景和时笑了一下，“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们关系还这么好啊。”

　　宁景和明显愣了一下，感觉到肩上的手微微用力，他也带上了笑容。

　　“是啊，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

　　二人靠在一起，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在温磬之的极力邀请下，宁景和让学弟学妹们放好教具去吃饭，自己则被温磬之勾肩搭背的带走了。

　　“宁医生，你们在学校解剖用的是真尸体吗？”

　　温磬之把金鸣凑过去的脸拍开，“人家叫大体老师，尊重点，不然——”

　　他话语一顿，瞥了眼宁景和后压低声音，“小心人家半夜站你床头请你打官司。”

　　大体老师、半夜站床头、委托。

　　三个词语放在一起，对金鸣来说就是一个鬼故事。

　　他忧郁了半天，突然发问，“那他到时候给的律师费是冥币还是人民币？”

　　温磬之：“……”

　　宁景和：“……”

　　温磬之张嘴，欲言又止，忍了又忍，好半天后还是他老师笑着开口。

　　“我们要坚持唯物主义。”

　　“啊？哈哈，”金鸣挠挠鼻尖，“那是，我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那些肯定都不可能出现的啦。”

　　他曲臂握拳，表情认真，似乎下一秒就要侃侃而谈华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优势与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