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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落 ...

  •   醉仙楼中,天字一号房。

      程望月向李玉琛举杯道“今日多谢李公子解围,我就以茶代酒谢过了。”说罢便掩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李玉琛笑道“月儿与我之间怎还如此客气,只是往后再遇到乐舒公主,还是要小心点。”边说边饮杯中的酒。

      程望月笑着摇摇头,她其实心里是知道的,李玉琛对乐舒公主并无意思,她和李玉琛从小一起长大,儿时还时常一起玩耍,她一直把他当做哥哥,虽然后来百阙山治病了几年,但三年前回来,李玉琛隔日便来看望她,两人的关系还是没有淡。

      几人在包间中各聊趣事,一时气氛轻松融洽。

      这时小二敲了敲门,想来是饭菜做好了,小二得到示意后便进来布菜。此时,孙雅妍说道“您这醉仙楼的生意可真是越来越好了啊,我看今日这店中都快人满为患了。”

      小二听此言,也是笑道“姑娘说笑了,其实平日里人也不会如此多,只是姑娘有所不知啊,后日那太子太傅要进京了,这许多京城外的人都赶着进京,要一睹太子太傅的风采呢。”

      “太子太傅?”程望月疑惑道。

      “如今的太傅一职是由当朝状元暂代,其实每一代的太傅都是由璇霄少宫主担任,只是这一任的太傅因病才晚任了几年。”李玉琛解释道。

      璇霄少宫主!?程望月一怔,陷入深思。

      孙雅妍则激动地说道“璇霄宫,我听爹爹说,那可是个世外仙境呢,里面全都是个顶个的武功高手,但他们都是宽仁大义之辈,以匡扶天下为己任,每年都有无数人慕名而去,但能进入的却寥寥无几,想必这璇霄少宫主更是个高人。”她拉着程望月的手臂说道“月儿,月儿,后日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好想知道这璇霄少宫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程望月看着孙雅妍一副好奇无比的模样,不禁失笑“怎么,你莫不是还想和那少宫主打好关系,拜入璇霄宫?”

      孙雅妍皱巴着一张脸,嘟囔道“我倒是想呢,可那宫中只收男弟子,你这不是揶揄我么。”

      程望月笑着打量着孙雅妍,其实她清楚得很,孙雅妍对外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实际上十分向往自由,向往江湖,若不是生于孙府这样的达官贵族,她估计还想成为一代侠女呢。程望月笑着摇了摇头。

      逛了一日,该采办的东西也都采办差不多了,程望月邀请孙雅妍去程府吃晚饭,孙雅妍也不推辞,两人一同往自己院中走去,走近庭院,只见院中一红衣男子和一青衣少年正坐在石桌旁执子对弈,那青衣是程思远无疑,而那红衣男子一手撑着脸,一手执子,慵懒的坐着,只观其背影,便不自觉被他的气质所吸引。但程望月一眼便认出这正是朝凤楼主朝花落,孙雅妍则一脸疑惑地歪头看着。

      还是程思远先看到程望月二人,笑着招手“阿姐,雅妍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朝花落也缓缓转身,朝程思远招手的地方看去,只一眼,孙雅妍便呆在了原地,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一双丹凤眼仿佛一汪清泉,眼角轻挑,当他望向你时,仿若有情,却又让人觉得不染烟火,让人不禁沦陷,更让人被吸引的是他那种洒脱不羁的气质,让人看到了自由的向往。

      朝花落看了两人一眼,便缓缓开口“小望月见到我,竟也不喊师兄了么,我可是要伤心了呢。”

      程望月笑着说道“我这不是看你和思远下的正起兴,不好打扰么,师兄可莫要冤枉了我。”

      “哈哈,罢了罢了,我可说不过你这张嘴,可别来日又告诉师父,我又该挨揍了。”朝花落说罢看向苏雅妍“听说小望月在京中有一挚友,这位莫不就是孙府小姐?长得果然有倾国之姿啊。”

      孙雅妍听他说完,一愣,脸刷的通红,忙又低头小声道“公子说笑了。”

      程望月见状,便说道道“你可别欺负了人家。”

      朝花落看着孙雅妍通红的脸颊,自知调笑够了,便笑着说道“好好好,不说了,既是小望月的挚友,也是朝某的朋友,日后孙姑娘有事,尽可找我。”

      孙雅妍忙道谢,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正好程思远喊她下棋,她便先去了。

      程望月知道朝花落应是要跟她说些什么要事,才会直接登门,说道“说吧,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朝花落低头笑了笑说道“你可知璇霄少宫主佐听竹要进京了?”

      程望月嗯了一声“今早便听说了。”

      “这佐公子可不是一般人物,怕是这京中要有热闹能看了。”朝花落顿了顿,又说道“我要在这府上住几天,也方便我打探消息。”

      程望月嗯了声,思索着往自己房中走去。

      程望月本是要留孙雅妍在府中用完膳的,谁知孙府派人来请孙雅妍回府,孙雅妍也知自己出门许久,再不回去父母怕是要担心了,程望月也不强留,便让府中丫鬟送孙雅妍出府。

      走至庭院,便见梨花树下一抹红色,孙雅妍怔了一下后,继续向前走去。

      朝花落一早就察觉到有人,一直到孙雅妍走进才扭头,装作才发现的样子,挑眉笑道“哦?孙妹妹这是要回府了?”

      孙雅妍一噎,没想到这人说话这么...算了,望月的朋友,果然不是一般人,便也没搭理他的不正经。她抬头看着满树梨花,晶莹纯净,偶有几片梨花飘落,孙雅妍伸手接住,感叹道“这梨花纯白如雪,可真好看。”说完又接住一片梨花,再过段时日,梨花开的更盛,风吹过,一场梨花雨不失一场美景。

      朝花落轻笑“确实好看。”说罢突然拿起石桌上程思远练功用的木剑,走向梨花树下,霎时出剑,身形莫幻,旁人看不出如何动作,只见一抹红影随风而动,落花而舞,万千梨花不知是为风而落,还是被人吸引,随着木剑起伏舞动,孙雅妍不知是被这梨花落雨迷了眼睛,还是被那抹红色拨动了心弦,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动,旁边的丫鬟也被这一幕深深地惊艳到。

      一舞作罢,收剑回身,看着孙雅妍呆掉的表情,久远的某些情绪似被拨动,他走进孙雅妍,又恢复了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笑道“怎么,看呆了?”

      孙雅妍这才回神,也对朝花落的印象改观了些,真心感叹道“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梨花雨”好像怕他不相信,还故意强调道“真的!”

      朝花落似是看着她清澈纯净的眼睛,那抹深藏的回忆又被勾起,他记得,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小女孩,时常拉着他到梨花树下,让他制造一场梨花雨,看完后就拉着她的手,一脸开心的笑着说“花落哥哥,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梨花雨。”

      那段回忆他从不轻易触碰,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了,谁知如今想起,一幅一画还是那么的清晰,他强迫自己从那段记忆里走出,面色如常的笑道“那是我好看,还是梨花好看?”

      孙雅妍:“......”她就知道这人正经不过三秒。

      朝花落忍不住笑了几声。

      孙雅妍要赶紧回府,便没再逗留。

      朝花落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太像了......

      朝花落暂住梨渊阁中,他偶尔会来程府住上几日,程望月让下人每日打扫,几乎成了他的院子。

      室内,朝花落一脸落寞地坐在床边的地上,手中拿着一瓶梨花酒自酌,地上还倒着几个空酒罐,他自顾自的喝着,又喝了两三瓶后,跌跌晃晃地走到窗边,此时天色已黑,他望着无尽的夜色,眼神空洞,好似在透过夜色望向到不了的远方。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的无能,更笑自己忘不掉,是,他忘不掉,即使将那段记忆尘封了七年,他不碰,不想,也不敢碰,不敢想,以为自己至少能淡忘些,但今日他所有的自以为是全都崩塌瓦解。

      为什么,为什么!

      十几年前,江南朝府,是江南一带数一数二的望族,他父亲是当时有名的盐商,名下产业无数,遍布大江南北,可以说是首富都不为过,朝花落是朝家独子,在他五岁时,他父母去郊外救济逃难的百姓,捡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婴,便带回家收养,并起名朝蕴涵,从此朝花落有了妹妹和玩伴,他本该一如既往地幸福地生活下去,可命运弄人,他十一岁那年,变故还是来临了。

      他的父母都是心善正直之人,从不欺压百姓,也从不以势压人,反而时常散财救济百姓。可当时的官员互相勾结,鱼肉百姓,总想中饱私囊,朝花落的父亲不肯与官员勾结,反而屡屡阻挠他们的行事。

      一个寻常的夜晚,变故突生,无数黑衣人闯入朝府,逢人便杀,不过片刻,朝府血流成河,如修罗地狱,朝花落和朝蕴涵被父亲藏进地下密道,但他并没有走,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如何被刀剑刺伤心口,亲眼看着父亲如何被砍掉头颅,他没有哭,他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幕,看着父亲不肯紧闭的双眼,心里有什么弦狠狠地断了。

      他终于拉着捂嘴痛哭的妹妹逃离了这里,他终于逃离了这个地狱,逃离了这个荒诞可怕的梦,对,只要逃离这里,逃离这里,就能从梦中醒来,可他怎么逃,也不过是掉入另一个深渊罢了。

      两人一路向北走,身无分文,朝花落为了不让妹妹挨饿,做过酒馆里最脏最累的活,曾经两手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少爷,却在酒馆中刷碗扫地,顾客吃剩下的食物他也不管不顾地塞嘴里,而挣来的钱给妹妹买热包子,热粥,即使如今落魄如乞丐,但在妹妹面前,他好像依旧是那个温柔少年,朝花落把他所有的干净温柔都给了朝蕴涵。他也抢过乞丐的食物,曾经随父母救济无数乞丐,如今沦为和乞丐争食物,过后还被一群乞丐围打群殴。

      他不懂,为什么父亲母亲一生向善,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却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场,而那些真正的歹人却在府中享乐:为什么他们一家救济百姓无数,却无一人来救济他们。

      他们无处可去,只能呆在城外的破庙里休息,一次雨夜,朝蕴涵发起了高烧,一直昏迷不醒,朝花落心急不已,冒雨去城中求药,他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银子,却买不起一副药,最后在他的苦苦哀求下,大夫才嫌弃地给了他两副药,并嚷嚷着让他赶紧滚,别再来烦他。朝花落拿着两幅救命药,跑向破庙。

      他兴奋又担心地跑进了破庙,以为是命运终于眷顾他,让他求得了药,谁知破庙里空无一人,他脸色一变,急忙地跑出破庙,大喊着妹妹的名字,却再也不见其踪影。

      两天后,八岁的程望月随师父游历,在郊外遇到了路旁昏迷不醒的朝花落,并救了他。

      朝花落依旧望着冰冷的月色,他的心好像被撕了一个大口,冷风一阵一阵地往里吹,冰冷又无情。他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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