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弦》诱浮承尘

7、第 7 章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副委屈样子:“怎么了？”
　　宋涟低语:“包不见了。”
　　看到他身影，又激动道:“可以借你的手……”然而话还没说完，因久蹲的双腿因突然起身而麻痛，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倾，眼看着就要扑到他修长双腿。
　　顾屿凡手快，忙抓住她手臂，扶稳她。
　　宋涟穿了件领口大的外套，里面是一件鸡心领针织衫，忙拢住，不好意思极了:“谢谢。”

　　他别开脸，将手机递了过来。
　　宋涟一脸感激，接过便划开屏幕，打开主菜单，按自己的号码拨过去。
　　响了几声，接通。
　　宋涟捏着黑色手机，一阵噼里啪啦问:“是静静吗？我是音乐节的小宋姐姐，我的手机是落在你那里了吗？”
　　那边很快答复:“不好意思，姐姐，我把你的包挂在身上，和我的小熊水杯一起，忘了还给你了。”

　　宋涟的包尺寸很小，不显眼的斜挎小方包，只放得下手机钥匙。
　　她忙问:“你们现在在哪里呢？”
　　小女孩告知了具体地址。
　　宋涟发现她们家竟然在自己家稍前方。也要穿过那条狭窄巷子。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塞到男人手中。他手很大，接过便放进口袋。
　　宋涟转眸看向他:“谢谢，今天真的麻烦你了。还好有你在，要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办。”
　　说完便往场外走。

　　顾屿凡叫住她:“你怎么去，公交、地铁、出租都需要手机。”
　　她一愣，冷风一吹，凌乱的脑子才清醒了会。
　　还没想好对策，男人已经走到她右边，遮住一大片光:“我送你去。”

　　这个点下班高峰期，出租车还需预约。
　　附近刚好有个站点，宋涟建议，坐公交车。
　　两人在站牌处等了会，上了61号公交车。

　　车上浩浩荡荡挤满人，小学生成堆，穿着厚实的蓝白校服，一路上和同伴叽叽喳喳，争个不休。
　　顾屿凡扫了码，领宋涟上了车。

　　来到车厢中部，他扶住上方把手，前方留出一片空间，让宋涟进去。
　　陆续又有几个人上车，原本狭挤的空间更加透不过气来。

　　顾屿凡就站在她身后，高高的，漫不经心的。
　　她往后瞄，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双唇。
　　外头车灯不小心照进车厢，穿透玻璃，在男人外套上印出一束黄色绚迷的光。

　　女孩扭头，耳朵不小心擦过他扶住把手的手臂。
　　一阵窸窣的声音。

　　好一会儿，车才开动。
　　车内又黑又闹，小孩儿在讨论数学考试最后那道题，争得面红耳赤，声音像开了扩音器般散落于整座车厢。
　　顾屿凡从口袋里掏出黑色耳机戴上，耳机里是一首慢歌，他看向自己胸膛环绕下随车运行轻微晃动的乖俏女孩，光线如此昏暗，她小小的耳朵反而衬得雪白通透。

　　女孩背对着他，毛茸茸一只。
　　他突然凑近露出的那只耳，低语道:“还有几站到。”

　　这时，车刚好拐过一个弯，他身子侧歪，嘴唇就这般贴到她的耳廓上。

　　车内有人轻呼:“乖乖，这车晃得。”

　　顾屿凡显然没料到会如此发展，眼看着那只耳越来越红，轻轻说了声不好意思。

　　宋涟浑身泛热，车内闷，一切都在蒸腾。她感觉五官都失灵了。

　　等车又平稳行驶，她才缓缓开口:“还有三站呢。”

　　穿过叠在一起的人身体间的缝隙，窗外风景是如此开阔繁华。
　　顾屿凡很久没坐过公交车了。
　　那些娇小的私家车匍匐在公交车轮底下，矮矮低低，仿佛前头是一片墨蓝的汪洋，翻滚漂浮着，故而亮起成排的前灯。

　　宋涟随他目光望去，说:“上次那只小猫，我经过体育馆时又遇见它了。它摇着尾巴在我脚边停下，你知道吗？它竟然舔了舔我的鞋带。”

　　“你说，它是不是认出我了。”宋涟眼睛亮晶晶的，转头看他。
　　好一会儿，都没得到回复。宋涟以为他没听见，尴尬得转过头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声音:“那你还没白帮它。”

　　宋涟:“那他肯定也记得你。毕竟是你在，我才能将它救下来。”

　　宋涟莫名想到，彼时她坐在他肩膀上，而此时，她正被他宽厚身子包拢着。
　　温度被她闻过便记录了下来，是温柔的，熟悉的。

　　他轻轻嗯了声。

　　这时，车在站点停下，下了一批人，又上来一批人。那群聒噪的小学生下了站，车内安静了不少。

　　一位愁眉不展的中年男子从前门而进，在他们身旁停留，扶住把手。
　　车辆运行，中年男子三番两次动作夸张得朝宋涟这边倒。
　　第一次宋涟还觉得没什么，第二次，第三次，她隐忍得不易，有些生气了。
　　中年男子喷涌的呼吸，微刺的头发，几乎怼到她白皙的侧脸。

　　她往后退了一些，背脊瞬间与顾屿凡的前胸贴近，顾屿凡摘下耳机，注意道:“怎么了？”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自认为矫情似的。

　　“没什么…。”
　　“是不是闷？”他瞧见她鼓着腮帮。

　　话没听到回复，女孩突然瞪大双眼，瑟缩了一下，身子开始不稳，腿根微抖。

　　顾屿凡发现异样，往下看，只见一只黑糙的大手正在宋涟牛仔裤侧边缝上摩挲。

　　他大喝，迅速抓住男子还想进一步作祟的右手:“你疯了？！！”

　　瞬间，全车人的目光朝这方倒。

　　顾屿凡钳压住他手腕。男子畏缩，手腕处泛起一圈通红，用的力大了些，他继而一脸凶相瞪向顾屿凡。
　　顾屿凡把宋涟拨到一旁。

　　“你…别血口喷人，我刚刚……只是想挠痒，我可没碰她，这人多灯瞎的，你！你看岔眼了吧。”他结巴着诡辩。

　　宋涟身子无法抑制地抖动，那双手刚刚差一点就要伸进她腿根，感觉密密麻麻的虫子攀附着，向上爬行。
　　车上那么多人，她面皮薄。她因为过度害怕而怯弱，嘴巴抿成线，支支吾吾，目光微闪。

　　顾屿凡扶着宋涟肩膀，像某种安抚，拥住她所有担心受怕，声音沉稳而有力:“别怕。”

　　他扭住中年男子手腕，力道收紧，冷眉微蹙:“你这是性骚扰。”

　　车上有热心乘客问:“小伙子，要不要打110？”

　　他点头。好在公交车上还有监控。

　　那人一听要报警恨不能现在就破门下车。使劲用左手拔开被固住的右手。溜到人群另一边。这时公交车提示声音响起到了下一站，这人一溜烟挤出人缝，下车跑远。
　　车上乘客多的是上了一天班的下班族，疲惫涣散，内心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各回各家。

　　宋涟手紧紧拽着顾屿凡外套腰带，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大衣，收腰款，搂住时能明显感受到他劲瘦的腰肢。

　　“还好吗？”他问，看向那白白一片的小脸。

　　“他…摸我的侧腿。没关系的，就碰到了一下。”宋涟注意到两人距离太近了，松开方才因害怕而下意识搂住他腰的那双手。

　　说着轻柔的话，可那具身体还在害怕。

　　人群一波波袭来，又一波波奔走。
　　他扶住把手。两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下车。
　　他的鞋尖碰触着她的鞋尖，抵着挨着。还好……有他。

　　到了光明站，两人下了车。

　　扎着双马尾的静静徘徊在巷子入口，见到宋涟，边飞扑来边喊:“姐姐。”
　　忙把肩上的包和手机一起递给宋涟。

　　宋涟蹲下，轻掐了一下她的小脸:“还好找到你了。”

　　女孩吐舌头顽皮道:“我平时就有些丢三落四，这次还不小心忘记把东西还给姐姐，是我不对。”

　　宋涟没怪她，让她早点回家。

　　又看向一直陪在自己身旁的顾屿凡，斟酌了一会，问他:“我家就在巷子往里走几十米远，上去喝杯茶？”

　　顾屿凡看着斑驳和贴满小广告的墙面，天又黑又沉，路灯失灵，里头仿佛无限延长，像幽寂的黑洞。
　　她一直住在这个地方？
　　顾屿凡看向面前的女孩，漂亮却不张扬，静成一道背景板。

　　他应了声。

　　脚步驱使着他，两人一齐步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