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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坟茔碑刻 ...

  •   墓园里,太阳经落到了天边上,从一块还没有着名字的墓碑后面照过来。
      日光穿透了墓园高高的围栏,高大的树木挡住了一半的日光,剩下的一半又穿过栏杆,零零散散的落在那块碑上,碑在这片墓园的中心位置。

      这个小镇有一个很浪漫的传统,当四面环绕着绿荫,日光几乎照不进来的时候,他们认为这是安眠,他们很多人信奉神。

      施厦虽然有的时候并不相信,但也有的时候突发奇想,了解过这里的一部分事情。

      人们认为过的孤苦伶仃的人是不被神恩赐的,但神恩赐众人,所以这种安眠是灵魂意义上的安眠,不是躯体意义上的。
      所以当他们认为每个人的灵魂都应该得到安详的沉眠的时候,就为这片墓园中心唯一能见到光的绿地中间抠出了一片碑,准确的来说是少的可怜,只有一块碑,四周围绕着一圈正方形的绿地,长约三米,在整个圆形墓园20m的半径中显得不值一提。

      “不刻名字?是因为这里据说是所有,没有钱买一片地方来安葬自己的亲人的人,为亲人们在墓碑前面的那张纸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亲人的名字,他们的灵魂就永远安眠在那里了。”施厦漫不经心的为两个人讲解着自己家乡的风俗:“至于以后自己的尸体会流亡到哪里,又不是他们处在这种浪漫的共存中可以去思考的了。”

      “他们的灵魂早已被所谓的神性侵蚀。”施厦翩然一笑,两个酒窝深深的很好看,在这样一个男孩子的脸上,有一种青涩的特殊感:“他们总是这样,这里的人信奉他们认为美好的一切。”

      方远至附加的点点头。
      “略有同感,这也是我的家乡。”

      施厦有些惊讶的笑了笑:“这里吗?你这样子的人也会去了解这种不入流的风俗吗?”

      他听见自己身边刚开始提出中间那碑上面为什么没有刻名字的人说。

      “我认为他很美好,能够被你铭记的美好,”方远至似乎若有所思:“而且我也信这些,我就真的有天国来拯救流离失所的人,也是一件比较美好的事吧。”

      柳巷喃喃:“我觉得,我们来的那个地方就是,虽然有鬼怪,但至少证明了这个世界并非是唯物主义吧?”

      施厦没有听清后来那一句说的是什么,已然跟随着这自己走向了第三排第二个位置,这边在比较靠左的方位,左边是一大排的柳树,再往左边跨过了围墙,是一片湖泊。

      “没有触发纸条上面的提示,”施厦也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他可能真的不是我这次回来要找的人吧,可能真的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吧。”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却有一种莫名其妙失落的感觉。心里偶尔的脚痛,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回忆丧失一部分的恶果侵蚀,心中有
      好像离真相近了一点,又远了一点。

      方远至恰当的开口,他心中凛然。

      “别的墓碑上面都刻着死亡时间,人物姓名,死因。”

      柳巷用最熟悉的俏皮口吻接上了下一句他没有说完的话,除了那个还在对空白墓碑喃喃自语的人,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冰点。

      “可是这片坟墓上面什么都没有,我记得进来的时候牌子上面写着。”柳巷回了一下,感觉后背上面出了一层冷汗,细细密密的有风吹过就变得发凉,好像是被无数的残灵亲吻着,留下了那些不甘怨恨的灵魂的冷:“没有课这些东西的一般都是后来只在这里留了个名字,代表死亡和被超度到天国的。”

      至于剩下没说完的话,大家都心领神会了。

      那是因为死亡的人没有被埋葬在这里,或许有的人是因为不甘寄宿在这一方小铁盒中,所以选择了被葬在深山或者骨灰洒进深海。
      也有的把自己的躯体一生的藏起来,独自过安宁日子。

      “方远至”最初死亡后面那段时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家人把他带入墓园,施厦突然感觉回忆中传来钟声,圣洁的钟声带着山顶的冷风从脑海中刮过,如同是刮过平静的湖面那般荡起了波纹。

      随着波纹荡起,泡沫漂浮。
      平静光滑的镜面被打破,袒露在人们眼前的是一个无底的空洞。

      山顶的风从温暖逐渐变得冰凉,再到阴冷,周围的欢声笑语从白天一直到黑夜不断在改变,一直到成为了恶狠狠的咒骂。

      回忆突然刺痛了脑海,他恍然间想起,他应该在一片深山里,山顶上,带着他最喜欢的蓝色满天星,沿着破残的楼梯上去。
      可是回忆来不及,他也无法与命运夺取。

      那个他只是扫完墓就回去了,一个人像丢了魂一样的离开辽阔的墓园,背对着那些阴冷的墓碑,拖着自己疲惫不堪到了极点的身体走出了这里。

      来的时候也是乘坐着121号公交车,施厦在这个世界的本我先上车,最后两个男生慌慌张张的溜上去,远远的慢悠悠的拖着步子坠在队伍最后的柳巷慌里慌张的跟着最后一个上车的年轻人挤上来,侥幸在关门的前一刻进来了,没有被两个人留在车外。

      由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看不到他们,但他们却可以在这里行动,但又要受到限制。

      如果柳巷来的时候没有挤上公交车,那么恭喜,她可以拽着车灯一直跟着公交车飞到目的地。
      这个女人全程没有什么反思的意思,直到他到了这片墓园,看着那些对这个陌生人有些害怕的小鬼。

      柳巷做了个鬼脸,小鬼们瞬间被遣散,墓园里只剩下四个人。

      现在他们依旧是坐上了121路公交车,车来的时候可让他们足足等了50分钟,或许是因为从施厦那个破旧的楼到公交站要向右拐三趟就花了他们整整十分钟的时间,很荣幸的看到上一路公交车在面前飞过,然后必须再等漫长的下一趟,本来就垂垂的太阳都快要消失不见了,侥幸的看到了最后一束太阳光打在了中心墓碑上。

      刚好沿着绿树环荫的那个小道仿佛照在了人心上。
      而他们不知道是要在左拐右拐的拐回到来的地方,还是去新的地方。

      直到十分钟后,他们站在陌生的一片小区新楼,再一次经历了令人难以忘怀的左右拐,然后从敞亮的新楼盘拐进去,跨过一座小桥之后,来到了一堆破旧的老楼盘前。

      施厦看了看边上的方远至,站着的那个方向似乎有意无意的总是向这边投来眼神。

      方远至站在他的左前方,也确实常常往这边看来,虽然有的时候他脑海中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再熟悉不过了,但是还是很恶趣味的想问。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施厦望着正在开门的自己眨巴了一下眼睛。
      “不是我家。”
      柳巷有些不屑的啧了一声。

      钥匙将门拧开,这里好像很久没人来过,打开的一瞬间,无数的尘灰如潮涌而来。

      施厦本人好像站在一个被阴霾包庇的荒原,整片干枯的原野上唯一的绿意是打开门后掉落在地上的那一捧已经干枯了的满天星。

      这一束捧花的颜色别致,施厦记忆中隐隐约约的记得好像是对方特喜欢的一种颜色,自己经常会调配一些不伤害花朵生长和保持生气的有机颜料,将那些颜料滴几滴在水里,随后将没有太多颜色点缀的满天星插进去,就可以得到别有用心的礼物。

      灰尘纷纷落下,这个世界好像是被人重新展开,随着灯的亮起,一点一点抖落上面蒙着的纱布。

      他总是在这样熟悉的场景之下会想起手写的东西,每一点都似曾相识,却又模模糊糊的,似乎被人刻意抹去一般,而在这个破不堪言的小屋里,这一片狭窄的区域笼罩之下。

      施厦这个平时大大咧咧性子的男孩,第一次明锐的在已经干枯下来的花束包装纸上找到了一点残余的殷红,如同时一不小心跌落在一盆清水中的一滴红墨水,顿时在眼瞳中晕染出来一大片的慌张与绝望。

      再次被这种熟悉的记忆席卷的时候,他只需要眨一眨眼睛,就可以回到上一秒深处的地方。

      蒙着灰的屋子和地上散落的那一捧花。

      “施厦”并没有关门,只是将门虚掩着,开缝的大小差不多是方远至他们三个人侧一侧身就能挤进去。

      墙上的照片,被打碎的镜面,天花板上斑驳的水迹,右边墙角桌子上摆放的一叠信纸已经染上了时间的深黄色,边上散落着几只主主人之前用过的钢笔。
      放在最上面的那张信纸上写了一排字,他曾经用了许多时间才渐渐熟悉的字迹,那些落笔时不轻不重,偶尔还会不守规矩的勾起边边的正楷字体,也勾起了回忆的一个个瞬间。

      方远至站在一侧照顾着曾经放在窗下的一排绿萝,看他们生长着枝叶一直长到垂到地面的长度,眼底盛满了掩饰不住的爱意。
      当时的他或许在心想,如果方远至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方远至偶尔也会拉开木椅子坐下,在边上若无其事的放上另一把不高不低的椅子,用钢笔沾着一些打开的墨水瓶,一笔一划的写下那些想对他说却又不敢述之于口的故事,等待着另一个人也若无其事的拉开椅子来坐下,在桌子的另一头用手撑住下巴然后再一脸倦意的趴在那一侧微微眯起眼开始说梦话。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要花大把大把的钱给我安排风水宝地,如果可以的话也可以把我埋在山川,旷野,我很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浪漫环境,其实之前和你手牵手一起去看过的那片海,后来我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么亮丽的蓝色了。”
      “他好像把我的世界摧残的只剩下那一种单调的蓝色,却又美丽的令人难以挪开眼睛。”

      方远至就假装揉了揉手腕,放下钢笔,摘下墙上挂着的照片。

      “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去看吧,不会是很久很久以后,或许是过个一年,两年,等到你说想了,我们就能一起去了。”
      施厦漫不经心的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回答到:“这才毕业没多久呢,我还想考研呢,虽然已经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岗位。”
      “可是方博笃不是喜欢有才学的吗?我当然让他看看,总不能他说我不行,我就不行吧,他这是在激将法呢。”

      方远至清醒的看着眼前已经快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人,语气中带了丝遗憾:“如果这个世界终究有一天要离开,他们就都只是过客,我还是比较想和你一起。”

      施厦忽然夺过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肩并着肩还穿着大学的校服,宽松的袖口敞开,整件衬衫的颜色是深蓝色。
      和海的颜色很般配。

      边上有两个吵吵嚷嚷的女生围在一旁争论着中午吃什么,他也记得正在调镜头的那个男生突然大喊了一句:“今天下午要跟我一起游泳的人,记得叫我午睡早点起来!我拥有的装备可是一点都没买,我不会游泳,多少得去买个游泳圈。”

      后面那个女生就笑着说了一句:“当场学呗,卖装备的集市和这里隔着好几公里呢,这么偏僻的地方,挺适合野外求生的。”

      这一次之后,施厦再也没有见过了方远至以外的任何一个同学了。

      “你不是信奉那个什么吗?”施厦突然温柔了下来,语气中仿佛带着一丝我还记得的沾沾得意:“记得你说你喜欢山边上那个神庙那里传来的钟声,那里没有彷彷徨徨的世人的风声鹤唳,只有伴着英灵长眠的钟声。”

      方远至点头,明白此刻对面的人已经睡意惺忪了,因为他的声音听的好像在向人倾诉。

      “很美,很动听,在没有纷扰和偏见的地方,向着自己信仰的高处,远离这个已经偏离了自然本意的人类社会。”

      “虽然是理想所归之处,但是一个人太孤单了。”

      施厦好像朦朦胧胧的听见自己在闭眼之前无意识的告诉他。

      “那我就永远陪着你,做你全世界的美好,不打扰你对这个世界的倾慕和眷恋。”
      “让你不那么孤单寂寞吧。”

      有机质的世界,被无逻辑的回忆打碎,然后世界的法则将回忆分解成一片片的分崩离析的碎片,投入并磨损,伤害到每一个崭新的生活。
      但总有人小心翼翼的把他们收集起来,因为那是他离散的全世界。

      当风还在山顶吹着的时候,有人隔着遥远的街巷,在回荡的意识中听见。
      冷风吹落落叶的声音。
      如此璀璨过,却又安安静静的离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坟茔碑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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