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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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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夏,单姨娘却打了个寒颤。
这时,忠勇侯夫人突然起身,走到单姨娘面前,掐着她的下颚,迫使她抬头。
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单姨娘。上挑的凤眼里,满是恶意。
“单瑶,别想你不该有的东西,燕家虽没落,但我还活着。鱼家的主母,只会是燕姐姐。”
“我要她带着这个称呼长眠,而不是死后,竟连一个主母的位置都要和人分享,在族谱上不能单占一个位置。”
说到最后,忠勇侯夫人竟觉得可笑,想起燕姐姐的高傲,心中更是苦涩悲伤。
她心中发酸。
燕姐姐若是知道,在她走后,连个主母位置都要和一个商女挣,怕不是气得要活过来?
红到发紫的丹寇顶在单姨娘的颚前,而且力度越来越大。她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小幅度的扭动一下。
忠勇侯夫人先是冷笑,后又叹息。她松手,为单姨娘扶正梅花状的玉簪,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都是女人,我也不想为难你,你想往上爬,我也理解。但你要看看,这个位置你能爬吗?”
与之前的厉声不同,她的声音柔和不少,像是劝人迷途知返的良言。
但在单姨娘听来,却处处透露着诡异阴森,让她心中恐惧更甚。
“燕姐姐不过走了六载啊,那个薄情郎如果敢抬你,我定会豁出脸面的,在御史台前骂他个三天三夜的。”
“如果真到那一步,他那么要面子的人,定会羞愤难当。然后再知道这是因为抬了你的身份,他会不会后悔,从而厌你呢?”
“毕竟,你和我燕姐姐可不同。你没了他的宠爱,可什么都不是啊!”
说罢,她直起腰,缓步走回主位,再次端起茶盏,恢复成原来的端庄温和的模样。
过了许久,亭内才有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她们聊得天南地北,都不敢提及方才那一幕。
提到母亲,鱼清嘉也有些伤感。
她是胎穿,出生那会就有记忆。
但可能因为是小孩子忘性大,她对母亲的记忆十分模糊。
现在想起,也只有一个朦胧的人影,记不得母亲长什么样。
母亲生她并不顺利,先是大出血,后又挣扎一夜,最后用人参吊着,强撑了三天。
向来以端庄知性著称的忠勇侯夫人如此愤愤,是因为母亲曾借住在她家很长时间,两人是闺中蜜友。
她们一起度过少年时期最美好的时光。
她们等过同一朵花开,吹过同一只凫公英,躲在同一个床褥里畅聊未来,还商量着给她们未来的孩子定娃娃亲。
但未来远没有她们畅想的那般好。
在与北疆的战役中,燕老爷子携他的三个儿子,与胡人殊死搏斗,在第三个朝阳升起前,获得惨胜。
东升的太阳普照万物,也照亮这片染血的黄沙。
“八百里加急!”
先行兵骑着骏马,手持残布,高声呐喊。
“咯吱”一声,沉重的城门被打开。
天子颤抖着手,接过那匹残布。
“这是燕将军的袍子吧?”
先行兵赤红着眼,点点头。
残布展开,不是森严冷酷的军报,而是一封托孤信。鲜艳的赤字之下,充斥着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愧疚,以及对她未来浓浓的担忧。
汤玄宗默许燕老爷子的遗嘱。
三年孝期满,母亲红袍一披,跨进鱼家的后院。
这是燕老爷子认为对母亲最好的安排。
鱼家百年底蕴,是清贵世家的第一流,不会欺负他的女儿的。鱼太公他结交过,是个宽容有趣的人,他的儿子去年也中举了,前途定是一片光明。
她会过得很好吧?
会的吧?
燕将军惴惴不安,反复横跳。他是抱着希冀、后悔、疑惑离世的。
但很可惜,老天没能让燕老爷子如愿。
母亲难产,早早走了。
忠勇侯夫人守着幼时的戏言,在鱼清嘉周岁时就找上门来,拉着程长晗要和她定娃娃亲。
本来父亲是不愿意的,但忠勇侯夫人搬出母亲,又一遍一遍的强调这是母亲的遗愿。
父亲气急,但也说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捏着鼻子答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有这么一位婆婆,鱼清嘉的日子应该也会很快活。
哪怕有一天,女皇倒台,程家受到牵连。作为燕家唯一的血脉,她大概率也是安全的。
但凡事就怕万一。
自从小粉团对话之后,她窥探到了些信息,心中更是不安。
鱼清嘉的视线在亭内一扫,结合自己的身世,突然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单姨娘扶着乌鬓上的玉簪,藕色的丹寇衬得她肤若凝脂。
她被忠勇侯夫人指着鼻子说了一通,却不见羞愤恼怒。她头微低,唇边的笑容温柔,但目光沉沉,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娇艳心机的白莲花后妈。
有了。
鱼思岚被程长晗挤了位置,很是恼火,但她又不敢朝他言明,只能鼓着腮帮子,瞪着他,试图让他察觉到。
和姐夫有点东西的庶妹。
有了。
程长晗没在意她的眼神,还在思索着那日的安排。
“听说琵琶巷又开了一间茶楼,每逢旬日会有皮影戏。”他看向鱼清嘉,撅起嘴。“如果不是想和你一起,我早就看完了。”
很会哄人的未婚夫。
有了。
嘶~
这完全是古代爽文的必配角色啊!
小粉团所说的消遣,该不会就是想看一场真人版打脸逆袭吧?
强大的异世界的魂灵,不会就是摩拳擦掌准备接替她的特种兵/杀手/雇佣兵/实验体吧?
鱼清嘉惊喜。
哇塞!
逻辑走得通诶。
现在怎么办?
物色个风水宝地,把自己埋了吗?
不对,应该是找个池塘,跳下去,然后迎接特种兵的到来。
“哈哈哈。”
这种关头,鱼清嘉竟然把自己逗乐了。
程长晗不满:“你笑什么?你觉得我骗你?我说的实话。”
“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我一块,我可是特意等你。”
鱼清嘉瞪他,“生活太苦,加点笑料,不行吗?”
“不行。”
“我管你行不行。”
程长晗没想到她竟然会怼他,当下气得小脸通红,许久过后,悠悠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将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鱼清嘉冷呵一声。
——
回到鱼府后,鱼清嘉便以困了为由,赶走雁之,独自坐在引嫣阁内,思索未来。
她开导自己。
不要太慌张,不要太悲观。
这是现实世界,不是小说,故事还未成定局,结局是可以扭转的。
仔细想想,小粉团所能干涉的,是很有限的。
这还不是一个必死的结局。
她有能力给自己创造一个很好的结局的。
既然自称世界意识,那它便得依着世界办事。
如果一切皆定,那还要她的意识做什么?小粉团也没必要因为她的到来而生气恼怒。
所以,它像是个写剧本的,但只负责设定这一块,在给人物注入灵魂后,便只能看着他们书写结局。
许是因为这个工作太无聊,它从异世界的小说里取经,便有了这种戏剧性的设定。
它兴致冲冲的创造条件,想看看世界是否会像小说那样发展。如果是的话,那便再引来灵魂,让世界向小说无限靠近,给它带来消遣。
鱼清嘉再一次向自己强调。
不要觉得无力,不要就此颓废,你要相信,这是可以改变的。
半刻钟后,她逐渐冷静下来,悠悠看向窗边。
傍晚。
庭院里的鸟叫了一声,振翅高飞。
天边好似火烧云,大片大片的,覆盖到远处。
父亲快要回来了吧?
——
鱼府门口。
从忠勇侯回来后,单姨娘便换了一身衣服。
此时,她一身月白色云纹绉纱裙,一根金簪挽起三千秀发,双手交叠放置于小腹前。她眉眼含情,望着鱼父的归路。
鱼父从马车上下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顿时,心中觉得熨帖不已。
他拉过单姨娘的手,往里走,“不是说过了吗?不用在这等我,等散值了,我自会去找你。”
“可是……妾身就是想要在这等老爷。”
美眸流转间,单姨娘佯怒,摇着他的胳膊,嗔怪道:“老爷怎么连这个都不准啊?”
鱼父被她弄得没脾气,一连说好。
两人结伴,进了是非楼。
单姨娘为他褪去官服,穿上便衣。
他问:“父亲呢?”
单姨娘在为他整理衣领,闻此,低眉顺眼。
“太公卯时出发去城外钓鱼了,还未归。”
“这都大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他皱眉,说罢,小声骂道:“玩物丧志。”
鱼父换好便服,再和单姨娘打趣会儿,就差不多到申时,到鱼家用晚膳的时间了。
单姨娘吩咐厨房可以做晚膳了,又派人去喊两位小姐。
鱼父不放心道:“让厨房单独留一份,放在灶上温着,给父亲留着。”
申时一刻。
除鱼太公,鱼家人齐聚在云水间。
鱼清嘉小跑几步,跳到鱼父跟前。扎在她揪揪上的嫩黄色丝带晃动着,活似翩跹的蝴蝶。
她拽住鱼父的衣角,可爱的杏眼里满是钦慕,仰望着他。
“父亲,你今日回得好晚啊!感觉比平常都晚!今天的时间是不是比平常都长啊?我怎么感觉离上次和父亲见面已经过去好久……”
她活力四射得像是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的,手舞足蹈地描述她今天的感受。
鱼父将她抱起,眉毛打架,“在说什么胡话,每天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啊……”她叹一口气,双手环住鱼父的脖子。“看来是因为我今天太想父亲吧。”
她故作老成,右手往上一扬,缃色的衣袖坠下,露出玉藕似的小臂。
“这就是前人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鱼父浑身一僵,被她的直球告白弄得有些羞,不自在的干咳几声。
这时,她又猛得探头,用水莹莹的眸子看着他。她撇嘴,幽怨道:“那我这样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鱼父又干咳几声,躲避着鱼清嘉的眼神,含糊道:“我以后会抽时间陪你玩。”
“那父亲要说话算话哦。”鱼清嘉乖巧应答,声音轻轻的。
她特意没有很期待的样子,担心给鱼父带来压力,达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闻言,鱼父偷偷瞧她一眼。
其实,说是抽时间,但哪怕他有空,他都不太可能去陪小孩玩。
虽然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但他还很年轻。
正值壮年之际,偶遇一个特殊的朝代,心中又满是远大抱负,自然一心铺在朝政上,梦里都是自己被永垂青史,受后人敬仰。
让他去陪小孩玩?
这和女人登基一样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