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令人发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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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圣说附在临方身体里的邪祟是个女鬼。
脑海里不时传出来和她对话的亦是一道女声。
临方推测身体里的那个的确是个女鬼。
但是不知道她的身份、来历和过往。
临方单知道她霸占她的身体。
她却知道只有临方一个人才知道的独一无二的记忆。
知道临方是谷王府的广望郡主，知道她的品行脾性，知道……
几乎所有一切，她似乎皆已一并知晓。
临方不觉有些气馁，敌在明，我在暗。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的底细，邪祟摸得一干二净，她又能拿什么法子对付她。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临方不认为附身的女鬼会将实情道出，她也只是权且一问。
女鬼含糊地道：“我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我生前时和你并无交集，你不认得我。”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怕什么？”
临方问，并不抱女鬼会回答或者如实回答的希望。
如果她真说出来，她也未免蠢得有些可怕了。
临方没有见过女鬼的真身，可从她的言语中，临方琢磨出来女鬼生前大抵是一位聪明睿智冷静的人物。
“我害怕的东西有许多。譬如说，挥之不去的噩梦般的记忆、发现我的踪影后前来追捕的阴差，还有没有办法再和他相见的遗憾。”
女鬼语声哀婉。
临方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蹊跷。
她猜测附身的鬼，生前应该有喜欢的人，爱慕良久，她却不幸离世。纵然离世，女鬼亦渴望能再和她口中的他再相见。
“听这三样，我就算知道了，似乎也拿你没什么办法。”
临方喘了口气，直挺挺的腰板忽然垮塌下来，状似一个失去提线支撑的木偶。
她虽然这样说着，眼神却凝聚起坚毅的光亮。
犹如一颗颗星星跌落到她眼睛里。
临方猛然站起来，推开屋门，提起裙角，往王府后花园猛冲。
天还未亮，灰蒙蒙的，像宣纸上洇开的淡淡墨汁。
后园栽种有繁丽缤纷和茂盛葳蕤的花草树木。
一丛丛谷王妃亲自栽种的水红色绣球花立在水流平缓的小河畔，爱怜地俯视水流上落花飘荡。
临方跑到河边，采折了一丛绣球。
她在河堤边陡然停下来，望着流水淙淙的河面，深深地吸一口气。
临方泼辣刁钻任性，而且还很刚烈。
临方自小信奉的原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倘若这副身体注定被别人鸠占鹊巢，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王府里的小河是当时高祖皇帝让谷王开府时，由工部领人徒手挖掘出来的。
虽然不深，但一心求死的人，即使是没到小孩胸口的水位，也能淹死。
临方摆动双臂，作势要跳河。
“我不妨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左右我的决定。更何况，是让一个枉死却不肯去投胎的女鬼占据我的身体。”
“我不如死了算了。”临方说道。
此时是深秋时节的清晨，她一说话嘴边便冒出一串一串的白汽。
临方凝视河面，以一种无所畏惧的姿态扑向河面。
但是，她没有沾到一滴水，连裙角都没湿掉。
好像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突然地，凌空站在她眼前的水面上。
女人穿着身赤色的上衫，系一条玄色长裙。
艳丽的红色，突显毫无杂质的玄色的神秘幽邃。
玄色质朴暗沉，衬托红色的鲜艳夺目。
穿这一身上红下黑衣裙的女人，容貌明艳秾丽。
脸上涂着的薄薄的一层脂粉，勾勒出妙手雕刻似的五官的瑰丽动人。
女鬼扣住临方的手腕，将她推倒在了河案上。
“不行，你不能跳河，你不可以死。”
临方唇角几不可见地翘起了一点。
她没有试错。
用试图寻死这一招，果真能逼得附身在她体内的女鬼现出真身来。
临方大胆揣测，女鬼提出来的这具身体晚上归她，白天归女鬼，约莫是因为她的修为法力还不能够完全地附在身上，操控临方的好皮囊。
如果是白天，临方要做什么胡言乱语还是寻死觅活，女鬼控制着她的躯壳，她无论如何都做不成。
但现在，天还没完全亮。
临方能够自由自在地做她想做的。
藏在她身体里的女鬼，便只能从傅临方的身体里出来，阻止傅临方玉石俱焚。
“我认得你。”
临方觉得女鬼眼熟，好似哪里见过。
她脑海中迅速飞过几个场景，惊讶叫道：“我认得你！”
“你是工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裴劭谦的女儿，你是裴寂度。”
“你是裴家那个嫁给了贺兰梨洲大废物的女儿！”
之前某次宴会上，临方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因为，裴寂度长得太好看，容貌倾城，很难不令人印象深刻。
所以，临方记住了她。
临方手支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
她震惊，震惊却小声地喊，“你是裴寂度，居然是你！你怎么能附在我身上！”
“你为什么会找上我来！”临方惊嘬嘬的，都没发觉自己的鬓发垂下来了一片。
她目视已经成了鬼的裴寂度，目光游移，眉头紧皱。
如果手上有一根藤条的话，大抵临方会拿起来，发狂似的抽打悬在半空中的鬼魂。
裴寂度望着临方，默默无言。
顷刻后，临方恢复镇定，一字一字道：“我没猜错的话。莫不是你和我的身体捆在一块儿了，我要是死了，你也得魂飞魄散。”
“是这样没错吧。”
临方在混乱的思绪里面，捉到了一根尚且能够称之为明晰的思路。
裴寂度笑得淡雅，“你怎么会这么想？”
临方立刻道：“不然我要死的时候，你为什么拦住我。”
“不是。”裴寂度否认。
临方忽而莞尔一笑，裴寂度越否认，她却越肯定，“你不必骗我。我和徐真珠自小相识，那天话语之间，他用我们小时候约定的暗号告知了我。”
“自从你宿在我身上那天起，我们就是一体的。你上了我的身，顺利的话，会将我从这副皮囊里面挤出去。但是，要是中途我死掉了，你也得跟着一块死。”
裴寂度从河面上飘落下来，索性承认了，“既然你知道了，好吧，就是你想的那样。”
“虽然我现在很讨厌你，但是还得谢你一谢。谢你没有变化成恐怖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临方突然变得有些愤懑，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寄在我身上，你要报仇，是不是找错人了？”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冤有头债有主。杀了你父亲，害死你全家的人是我那四伯，当今的皇帝，不是我。”
临方想祸水东引，奈何裴寂度已经在她身上了。
但她还是不解，“陛下他妻妾成群，膝下有儿有女。你要附身，也合该去上他们的，何苦要来我这里寻我的不痛快。”
“裴寂度，我们之前可就仅仅是一面之缘。我就记得我见过你一次而已。”
之前，她可不认为裴寂度记得她。
她们只是在宴会上见过一面，她因为裴寂度美貌异常，所以才格外留心。
她觉得裴寂度模样生得好，对她颇有好感，裴寂度却“恩将仇报”。
“可是临方，你也姓傅。当年，你的父亲奉命镇守皇城，却打开了城门，迎燕逆进入金陵城。你忘了吗？”
裴寂度捏紧了双手，神情里透出凶狠之象。
她的两颗小尖牙迅速飞长，戳出唇瓣，露了出来。
傅临方脖颈发颤，以为自己要被裴寂度一口咬掉喉咙。
裴寂度却将牙齿收回去，狰狞恐怖的面容恢复平和的样子。
“临方，你父亲做过的好事，保你们一家的荣华富贵，你也能忘记的吗？”
“我父亲……”临方想反驳她些什么，可是想不出什么来。
说起当年。
唉，其实离当初那场翻天覆地般的大变故过去也才三年。
国朝高祖皇帝将帝位传给了皇太孙，即临方的堂兄建武帝。
建武帝听从近臣的建议，以雷霆手腕削藩。
临方的父亲因为在高祖诸子中排行最末，迟迟没能去封地就藩，反而避开了削藩中的浩劫。
高祖诸子，分封各地的藩王，死的死，被圈禁的圈禁，被废为庶人的废为庶人。
临方的四伯父，驻守大都的燕王，做出惊愕时人的石破天惊的举动。
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反了。
燕王调集所有士兵，集结一切兵力，挥兵南下。
建武帝连忙采取近臣裴劭谦的策略。
派出的讨逆军却屡战屡败，直至败退到国都金陵城下，退无可退。
临方父亲谷王当时奉命看守金陵城门。
见新帝大势已去，主动打开城门，放燕王逆军进来。
新帝在城破当日于殿中自焚。
朝臣拥立燕王为新君。
燕王三辞三让，奈何民心所向，便不再推辞，奉上天的旨意，登上皇位。
是为涌乐帝。
他当了皇帝，重赏随他一起挥兵南下的文官部将，诛杀侄儿建武帝在位时多进谗言的近臣们。
涌乐帝对他们的报复之残忍，令人发指。
罪臣家族里，男丁十四岁以上者腰斩，十四岁以下阉割入宫。
妻女送入教坊司，供官宦贵戚淫乐。他还特意叮嘱，要她们生下女儿来，在教坊司延续血脉，世世代代人尽可夫。
罪臣名录里，裴寂度的父亲裴劭谦名列第二位。
裴劭谦被凌迟处死。
裴寂度当时已经出嫁到贺兰家，仍旧被涌乐帝点名送去教坊司。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令人发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