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邪祟上身 ...
-
新来的丫鬟们,看上去一个更比一个蠢笨。
让她们做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临方不过是想要一个白银材质的白藤花样式的流苏簪子。
让小丫鬟翠璋到外头去仔细遴选,挑一支顶好的。
可这蠢货,居然给她买回来一个不管材质还是样式都跟她描述的风马牛不相及的簪子。
回来时候还笨手笨脚的,被母亲大人撞个正着。
母亲大人三令五申不许临方再采买珠宝。
临方满心欢喜,却等到母亲大人的严苛训斥和一个看在眼里仿佛是破烂的簪子。
母亲大人教训完临方。
临方攒着怒气回屋。
火冒三丈,怒容满面。
拿起前几日刚用过的藤条,抬手就往小丫鬟翠璋身上抽。
十四岁的小丫鬟翠璋身形瘦小,战战兢兢,一副畏缩可怜的模样,却不敢躲。
她再顺从,都没能有让临方心软。
临方捋起袖子,毫不顾及自己身为广望郡主的高贵身份,扬起藤条,像抽打一块烂肉似的“啪啪啪”往那丫鬟翠璋身上打。
翠璋被打得惨叫出声,双肩瑟缩,下意识地想躲。
却被临方喝住,“你再敢躲试试。你要是再敢乱动,我今天非把你打成一个血人不可。”
临方语言同行为一样粗暴。
好像丝毫不顾及小丫鬟翠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哪怕是禽兽,被人用藤条乱抽,也会感到疼呐。
临方生来就是郡主,自小养尊处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刁蛮惯了,一点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养成了乖张暴戾的性格,张口要骂,抬手便是打。
甚至于到了有一点无法无天的程度。
临方眼里人大概可分为两类。
一类是身份同临方持平以及高于临方的,她对他们的态度视情况而定,但无论怎样,轻易不会肆意地撒刁。
一类是像新来的丫鬟们这样身份低贱的下人,临方眼睛里根本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临方或许自己没有感觉。
如果她能反省反省自己,她就会发现,她何时把他们当过人?
不过怪不得临方。
子不教,父之过。
她的父亲大人谷王爷和母亲大人谷王妃也没有教过他,要在意奴仆的感受。
临方持一束藤条,避开小丫鬟的脸,狠狠地抽打她的柔弱身子。
翠璋呜呜咽咽地哭泣。
却不敢真正地发出声来,嚎啕大哭。
藤条发出的“啪啪”响声和丫鬟的哭声交互,却不能触及临方的铁石心肠。
买不到合心意的簪子和被母亲大人训斥,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临方刻薄寡恩,一意抽打翠璋发泄怒气。
然而,临方抽得正起劲的时候,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翻起异样的白眼,嘴唇微张,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丫鬟翠璋即使被临方打得血肉模糊,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
依然只敢跪下来,凑近临方,慌忙地喊,“郡主,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她大声地嚷。
屋里只有她和临方两个人。
万一郡主因为打她打得昏过去了,她岂不是更要倒大霉。
一想到自己的下场恐怕会凄惨无比,小丫鬟翠璋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满心期盼着临方快点醒来。
哪怕是临方醒来,要将自己揍得更狠。
总比丢了命好。
翠璋推揉着临方的身子,不时抬头张望窗外。
她在想是立刻去叫人来救临方,还是想方设法逃出谷王府。
万一让人来救临方,但临方没醒过来,那还能有她的活路吗?
万一临方等会儿就醒过来了,而她擅自逃离谷王府被抓到,那她还能活下去吗?
翠璋急得泪如雨下。
像她这样出身卑贱的人,命捏在别人身上,即使为了活下去而摇尾乞怜,却不一定能如愿。
好在如翠璋希望那样,临方慢悠悠地转醒过来。
“郡主,你醒了!”
翠璋止住了眼泪,欢喜说道。
临方仰面躺在地上,仿佛失了魂一样,眼神空洞,神情呆滞。
她不言不语,看着房顶。
很快,眼睛里慢慢汇聚起一丝从阴司还阳般的光亮,就好像生的希望在眼里重新浮现。
“我没事,我很好。”
她由翠璋搀起,却避开丫鬟的目光,顺手扔掉了手里的藤条。
“你下去吧。不用你伺候,让我一个人待着静静。”
翠璋感觉到非常诧异,但听此言如闻大赦,匆匆地退了出去。
临方的魂魄飘在临方的身体前。
凝望这副不知道由谁鸠占鹊巢了的皮囊,“你是谁!你怎么进到我的身体里来了!”
临方刚刚不知道为什么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成为一抹从身体里脱离出来的魂魄。
她悬在半空中,而她的身体却被另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霸占。
它占据她的身体和身份,对丫鬟吩咐,让人先下去。
临方叫道:“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用我的身体?”
“你对我做了什么!”
临方飘在身体正前方,探出双手,试图勾住身体的脖颈,把里面的东西揪出来。
但是她的魂魄是一道虚影。
她用手去勾,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透明的双手穿过身体。
“不要想着把我从你身体里勾出去,没用的。”
占据临方身体的邪祟,淡淡地说道。
邪祟附身在临方身体里,披临方的皮,用临方的声音。
临方看着自己的原身不咸不淡地向她投来一瞥,道:“你贵为广望郡主,高祖皇帝的亲孙女。却如此坚吝,刻薄寡恩,虐待下人。诸多恶行,触怒上天。”
“上天派我下来,暂时用你的身子,做些上天交代下来的旨意。”
邪祟冷酷无情地宣布道:“这副身体暂时不能让你独占了。白天归我,晚上才还给你。”
临方不满地叫道:“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上天凭什么派你来强行占据我的身体!”
“我是郡主,他们是奴才。我怎么对待他们,都理所当然。不但我一个人那么做,京城里面豢养家奴的人家,哪一户不是那么下手的?”
“难道要把那些奴才供起来,让他们好好地坐在台上,受我的香火供奉不成吗?”
她身上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
每一根都传达着临方的火气愤怒以及准备和这个鸠占鹊巢的东西搏斗的决心。
这谁能够忍受自己的身体,被不知道是神是怪的东西夺去。
哪怕真是神仙,就能把自己的身体拱手相让吗?
邪祟还厚颜无耻的跟她说,这具躯壳,白天归它晚上归还。
纵然自己千不是万不是,犯下过无数错误,造下过无数的孽。
临方也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体被霸占。
“那是我的身体。你应该还给我,从我身体里滚出去,还给我,我的身体!”临方指着原身,愤怒地大喊。
然而无济于事。
临方的原身抬起眉来,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
恍若没有听见似的,走向闺房中临方香软的梨花床榻。
它不仅占据了她的身体,还睡在了她的床上。
“我才不信你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臣。”
临方跟过去,飘到了床榻边上。
“我听说正神不上人身。你肯定是哪方邪祟,强行占了我的身子。”
临方心头溢满绝望,而今她只是一方魂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除了眼睁睁看着上身的邪祟霸占她的一切,她还能做什么。
但临方不肯屈服,愤然道:“我是不会放弃把你从我身体里赶走的,我一定要把你从我身体里面赶出去!”
“你识相一些从我身体里自行出去。不然,我找高人,找名僧高道来,打得你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临方还会放狠话。
可是显然狠话伤不到邪祟一二。
占据临方身体的它,躺在临方床上,盖临方的被子,闭眼休息,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大可以试一试。”
临方还没开始试,就发现一个不得了的危机。
两个时辰后,母亲大人谷王妃来她屋里探望。
临方眼见被邪祟,用着她的身体跟母亲大人请安问好,笑嘻嘻地和不苟言笑的谷王妃娘娘谈天说地。
母亲大人诧异地评价道:“我儿怎么忽然懂事了。不似从前,忽然就变得温婉娴淑起来,像一位娴雅可人的高门闺秀。”
那个被临方亲手打得不成样子的丫鬟,还得到它一瓶金疮药的赏赐。
丫鬟感恩戴德,私底下道是太阳西落月东升,郡主良心发现了。
邪祟像是戴着一张又一张的面具,在不同的人面前,倾心表演。
而每一次表演使人刮目相看,交口夸赞。
临方一直跟着她的皮囊,看着它霸占她的身体后为所欲为。
临方看得心头冒火,但也生出一丝隐忧。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大家岂不是更喜欢邪祟演出来的她?
即使最后真相大白,邪祟霸占她身体的恶行被揭穿,她的父亲母亲是会更喜欢邪祟演出来的女儿还是原原本本的她?
假使他们能够做选择让谁留在与她生死与共十九年的副皮囊里,她会被坚定的选择吗?
临方可悲地察觉到,如果邪祟的目的是赶走她取而代之,那么它再努力一点点,就可以完全成功。
但是,那是她的身体。
她才是真正的傅临方。
因此不管怎样,她傅临方都一定要把邪祟从她的躯壳里驱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