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识卿颜》宛陵斯里

2、第2章

　　第二章
　　一个时辰左右，知李便回来了。带着买来的点心和绣花针，东西还未放下就急急开口道：“小姐，下月十五在长公主府上确要办一个诗会，京城里五品官以上的官家小姐，凡是已及笄未出阁的姑娘都收到了请帖，听说送了足足有一百来户人家呢。奴婢恰好碰到了忠勤伯家的采买丫头，她家主子和长公主府上是远亲，听她讲，长公主之所以办如此声势浩大的诗会，是为给他的几位侄儿相看未来夫人，而且这次的帖子言明只邀请各家小姐，不邀请主母，小姐你说，咱们府上唯一及笄未嫁的小姐就只您一个，这帖子您怎的没收到呢?”
　　林柒笑了，“收没收到，明天就能见分晓了。知李，差事办的不错，那点心你留下一半给念儿，剩下的去和知桃分了吧。”知李闻言喜笑颜开，忙一面招呼知桃一面把点心拿去装盘了。
　　次日午后，阳光正好。林思果然带着丫头上门。林思问林柒想绣个什么图案。林柒假装思索了一番后说道：“既然是为祖母贺寿，不如绣个松鹤图样，既不花哨，寓意也好。”林思点头应许道：“松鹤确实不错，绣起来也不甚复杂。那趁着天光正好咱这就开始吧。柒姐姐可准备了针线？”林柒赶忙唤丫头取来针线笸箩交给林思，“妹妹帮我看看要用哪几种颜色的丝线，我这里的可还齐全？。”林思仔细看了看说：“仙鹤是白色，用银白色线才好看，姐姐这里只有纯白色，没有银白。实在不巧。要不我叫我的小丫头跑个腿去买些来？”林柒阻止道：“为个丝线跑一趟也太麻烦了，且一来一回也要耽误许久。这样，你随我一起去拜访一下婶母，她的大丫头最擅刺绣，她那里定然什么丝线都有。”林思一听要去见世子夫人便觉心中紧张，想要推脱不去。林柒劝道：“我婶母最是温和可亲，再说你不去，我哪知晓哪个颜色的白是仙鹤的白呢？”见林柒坚持，林思便答应陪她去一趟燕喜堂。
　　出了栖霞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燕喜堂。看到燕喜堂里的花草早已不是儿时记忆里的样子。燕喜堂历来是侯府世子的住处，儿时林柒也在这里住过几年。母亲喜爱侍弄花草，林柒记得母亲还在时燕喜堂里种了许多花，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绽放。母亲去时林柒才五岁，父母相继离世后，林柒搬到了更偏僻的栖霞阁，这燕喜堂也换了主人。此后，林柒便不大爱进这燕喜堂了。如今燕喜堂的的院里苍松翠柏，早已没了从前的模样。
　　林柒看着院中树木正在恍神，便听到燕喜堂的管家媳妇卢氏迎上来问安，林柒问道：“卢妈妈，我带思姐姐来给婶母请安，婶母可得闲？”卢氏一面将人引进正堂一面说：“大小姐可有日子没来燕喜堂了，夫人刚刚歇了午觉起来，正在后堂看账本呢，您随我来便是。”
　　林柒拉着林思来到后堂，只见上首坐着一个华服妇人，虽已年过三十，但保养得宜，打扮讲究，看着竟似二十多岁的少妇。见她们进来，忙放下手上的账册，满眼笑意。一面招呼林柒坐下一面打量着林思。林思随着林柒一起蹲身行礼，口呼夫人，见许氏疑惑，林柒忙解释道：“这位是林思姐姐，在咱们府里学堂读书的。祖父与林思姐姐的祖父是堂兄弟，算起来咱们是亲戚。”许氏听到这里好似恍然大悟一般，拉过林思的手，含笑说道：“原来是思姐儿，常听我家二丫头提起你，原来是这么个标志的人物。以后别叫夫人，跟柒姐儿一样叫婶婶便是。”林思忙改口唤婶，心中却疑惑：自己与林芩在学堂从无交集，林芩怎会在许氏跟前提起自己。林柒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习以为常，自己这个婶母在外人跟前说话做事永远都是十二分周到，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许氏打量完了林思又转向林柒，“听下头人来报柒姐儿前几日有些风寒，如今可好些了。我这里事忙脱不开身，若有什么缺了少了的千万叫人来告诉我。”林柒口中感激：“谢婶母关心，婶母打发大夫来喝了两日汤药，又送来了好些补品，已然大好了。只是现下春光大好，我却懒在院中。一日日睡思昏沉，好不无聊。”说着转向林思，“思妹妹可知有什么乐子不，思妹妹转眼也要及笄了，不知可有什么去处打发时光。”林思一听便想到下月十五的诗会，便笑道：“柒姐姐莫不是忘了，再过十几天长公主府上的诗会，全京城的千金小姐都要去呢，这还不够柒姐姐玩儿的?”林柒装作讶然：“什么诗会？我怎的不知？”许氏听完微微一愣，旋即好似想起了什么忘了许久的事笑道：“哎呀你们看看我这记性，前几日你病着，我这收到了帖子也没去告诉你一声，怕耽误你养病，耽搁到今日却是忘了。卢妈妈快去将前日长公主府上送来的帖子给柒姐儿拿来，再去吩咐裁缝上门给柒姐做几身见客的衣裳。”林柒心下了然，面上却只做满心欢喜。看到卢妈妈递来帖子，仿佛想到什么一般说道：“你看说了半日闲话，竟把正事忘了，婶母，我请思姐姐来府上是为了请思姐姐教我绣花，祖母六十大寿，做孙女的也只能做些女红表表心意。思姐姐说我那里却一种银白丝线，我想着卢妈妈最擅女红，她这里定是什么颜色的丝线都有。”许氏看着林柒手中的帖子，手却暗暗捏紧了帕子。听到这话，脸上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只让卢妈妈快带两位小姐去挑丝线。请帖拿到手，林柒也不愿继续与许氏虚与委蛇，便借着选丝线拉着林思离开了后堂。
　　事毕，林柒与林思慢慢踱回栖霞阁。林思对林柒说道：“你这婶母对人真好，长得美，讲话也和善。”林柒轻哂一声，“我这婶母自是好的，我不过咳嗽几声，又是请大夫又是送补品，连诗会也想让我在家休养。亲娘也及不上我这婶母半分。”林思听着林柒这话，觉得甚是奇怪，又不知怪在哪里，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两个小姊妹回到栖霞阁当真认认真真绣了半日的花，直到林念散学回来，林柒又留林思用了饭，相约下月十五的诗会要一起去。天光将暗林思才离了栖霞阁。夜间林柒靠在床榻上看书时知桃在一旁，一面熏衣一面问林柒：“小姐要找夫人要长公主府的帖子，何不直接去要，带上思小姐是何故？”林柒放下书本，目光微带嘲讽说道：“我这婶母在外人面前最是爱摆出一番慈爱作态，若我一人去，不知她要找什么理由阻拦我，说不准要让我再养半个月的病，只有当着外人的面她才不好阻拦，也不好谎称没有诗会这回事。你看，她不还说要请裁缝来给我做衣裳，我若自己一个人去哪会有这般待遇。”知桃听完恍然大悟，不禁暗暗钦佩她家小姐的玲珑心思。
　　次日裁缝带着几块布料上门，既是为了量尺寸也是为选布料花色。带来的布料样子却是如玫红、明黄、靛蓝这样的鲜亮颜色。知桃知她家小姐平日里只喜欢素色衣裙便向裁缝问道：“师傅怎的带来的颜色都这样艳丽，可有雅致些的颜色 ?”裁缝见这位小姐不喜欢，也觉奇怪，答道：“掌柜的说侯府小姐最喜明快的艳色，不喜素色。我这才选了这些艳色来让小姐挑选。”原是如此，侯府的二小姐林芩确实只喜欢鲜亮颜色，连外头的制衣铺子都知道，可是他们只知侯府二小姐喜好，不知侯府还有一位嫡长房所出的大小姐。知桃听了裁缝的话不由恼了：“去去去，你今天来是给我们大小姐做衣裳来的，大小姐喜欢素色，快回去换些浅碧色，浅粉色，藕荷色的布料来。”裁缝忙告罪离去。
　　裁缝走后，知桃还在气愤：“小姐，若先世子和先夫人还在，怎么会连个裁缝都要慢待您。现如今人人都只知侯府二小姐林芩，却早把您这个大小姐忘在脑后了。”林柒也心下黯然，父母已故去多年，自己这个大小姐早已有名无实。若一朝祖父离去，二叔承袭爵位成了侯爷，自己的身份更是不尴不尬，到那时林芩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自己和念儿又能算得了什么。若自己将来没有嫁得高门，留念儿一人留在侯府，谁又能把她当做真正的侯府千金。思及此，林柒又拾起那本诗集，默默翻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