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后宫只有朕一“人”》天上烤星星

2、命案

　　夜凉如水。
　　不知怎么的，江自流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如烙饼一般。
　　心里默默想着，希望桑小姐能早日找个好人家，最好能门当户对，婚后夫妻琴瑟和鸣。
　　不过转念一想，桑小姐乃是一个豁达之人，最后分别时虽然可能暂时没想通，可过段日子，肯定能够放下。
　　想着想着，江自流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正好沐休，不用去大朝会，江自流就在御书房中提笔龙蛇，打算把楷书，行书，草书统统都练习一遍。
　　打断他的，是赵福匆匆的脚步声。
　　只见赵福一脸慌张的跑进御书房，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他的额头有晶莹的汗珠淌下，沿着脸颊滑倒他哆嗦的嘴唇边，最后滴答落地。
　　江自流蹙起眉头：“如何这般慌张？”
　　赵福开口：“陛下，陛下……桑小姐，她……她没了啊！”
　　语闭，便匍匐在地，不敢再抬头。
　　江自流的杏眼蓦地睁大，手下本来正写的“海清河晏”的“晏”字，被拉出长长的一笔，墨团晕开，而那支笔，却再没有被抬起。
　　这一刻，江自流脑海一片空白，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般，嗓音沙哑道：“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了！”
　　赵福听见他开口，将额头贴着地面，闷闷开口：“今儿个一大早，十六卫巡城之时，在河里发现一具女子尸体，恰好桑家小姐昨夜出门未归，丫鬟下人寻了过了，仔细辨认之后，说就确确是桑家小姐。”
　　江自流手腕细细发起抖来，大声斥骂：“不是让你找可靠的羽林卫送桑小姐回去？！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赵福吓得不住磕头：“陛下饶命，昨夜奴才的确是将桑小姐送到桑府小门，方才回宫复命的。负责勘验尸体的仵作说，桑小姐是被勒死之后扔到河里的，怕是在府中遇害或被劫的。”
　　赵福打小就跟着江自流了，幼时被宫中捧高踩低的嬷嬷奴婢苛待，一顿饭送过来的净是青菜小粥，半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的母亲本打算将所有饭时全部留给江自流，江自流喝了一小半，就装作肚中疼痛难忍，央求母亲吃完，自己想要去殿中卧榻休息些许。
　　晚间腹中饥饿难忍，照顾江自流的小赵福听见了他腹鸣之音，便悄悄爬起来，去到御膳房，偷偷拿了些冷面馒头，一路护在怀中，到了寝殿，方才小心翼翼的捧出来，献宝儿似的，递给江自流。
　　其实说实话，冷面馒头的味儿当真不怎么好，但是那股滋味儿，江自流就是记到了今天。
　　后来母亲离世，就更是只剩下赵福陪着自己。
　　眼下虽然悲愤，但看见赵福不住的狠狠磕头。
　　江自流还是弯腰把他扶了起来：“不怪你，是我思虑不周。”
　　他喃喃自语，双眼放空：“是了，人都进了府，谁又能让她轻易消失在府中，还没惊动府中下人？”
　　昨夜私下见面毕竟于理不合，桑云鹤便只带了贴身丫鬟。
　　后又因时辰不早，她便遣了丫鬟先行离去，到府中照应一二，有皇帝护卫在身边，说什么都比小丫鬟安全，丫鬟也是这般想，便先离了一步。
　　谁料想，竟就是入府小门到正厅这一小段路程，发生了意外。
　　能有如此能力，又有如此歹毒心肠的人，江自流心里已经有了底。
　　“摄政王的眼线无处不在，又豢养了诸多武艺高强的死侍，怕是羽林军中也有他的人，这是我早该想到的，我只是没想到……为了断我权力，他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江自流哽咽道：“都是我的错……”
　　江自流聪敏至极，不需多想便明白了，太史令乃朝中掌握典籍，祭祀，历法等事的官员，虽然地位已经不如前朝如此显赫了，但是作为两朝老臣，很是受到朝廷各大臣的尊敬，且他一直都是中立一派，没有明显站队。
　　若是自己将桑云鹤纳进后宫，为了唯一的爱女，桑起定会冒着被摄政王记恨的风险，站到江自流这一边来。
　　江自流压住喉头的哽咽，努力平静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江自流带着赵福径直去了京城府衙，因为桑小姐并非自杀或意外身亡，府衙需得留着尸体，方便取证断案。
　　见是皇帝前来，府丞忙不迭迎了上来，正要下跪行礼，被江自流阻止，他道：“听闻昨夜发生一桩案子？”
　　今儿的案子就那一件，府丞自然知道江自流说的是什么案子，便回到：“禀皇上，正是，桑家小姐溺亡一案，下官已有决断。”
　　江自流深深看着府丞，黑白分明的杏眼染上阴愠怒：“不过一日，如何就有了决断？”
　　府丞忙回道：“今个也是凑巧，有人传话来说有个城外的叫花子，平时都睡在护城河边上的破庙里，今天却未曾见到。一路询问，在京郊的无人破茅草房中发现了他，据他口述，昨夜亲眼目睹这城中混子泼皮王二，在河边看上个漂亮姑娘，欲行不轨，却失手将人勒死，抛尸护城河。他吓破了胆子，这才逃到茅草屋中躲了起来。”
　　江自流握紧拳头道：“不知你可否思考过，缘何桑小姐会在那个时辰去往河边？身边还没有一个下人仆从跟随？又为何会如此之巧，王二作案的过程全被那叫花子所目睹？那叫花子吃不饱穿不暖，腿上无力，又如何在一天之内逃到京郊？”
　　府丞低下头，面上一片恭敬：“天下无巧不成书，就是算是有如此巧合之事，也不足为奇，况且下官已命人去捉拿王二，真话还是假证，这一审便知，那叫花子怎么过去的，许是偷盗了他人家车马，又或是别的什么法子，也未可知啊。至于桑小姐嘛，这下官就不好多猜测了。”
　　摄政王势力渗透各方，又从来步步为营，敢直接抛尸，怕是早就做好了打算，有恃无恐。府丞背后明面没有势力，这番做派，实则与摄政王沆瀣一气。
　　江自流突然一笑，嘴角往上扯着，一派和煦道：“既如此，是朕多虑了，只是出了此事，朕也甚是不忍，想要去送桑小姐最后一程。”
　　见江自流松口，府丞自无不可，领着他来到了停放尸体的房间。
　　江自流推门，就看见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一瞬间几乎环境变得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昨日才见过的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在不远处，像是睡着了，但是江自流知道，那不是睡着了，那是离开了，就像母亲一样，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江自流看了一眼，望见了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腕子，上面静静带了个白玉手镯。
　　桑云鹤就这样死了，死在了权力倾轧里面。十六七岁的少女，如枯萎的鲜花一般，只留下了，躺在白布子里头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