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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墨漆 ...
近乎震惊的呆滞中,谢重珩本能般微微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在心里喃喃道:“师尊……”
那人这会儿倒充起了君子,竟没有趁机偷袭,仿佛此前未经许可就贸然进入别人房间、战斗中使花招令对手分心的人并不是他,仍是懒洋洋地拖着嗓音道:“兄台人中俊杰,在下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师尊。”
似是瞥见对方骤然杀气腾腾的眼神,他一双妖|魅中带着些凌厉的狭长狐狸眼都含了笑意,眼底却冷寂如冰,十分无辜地补充道:“你的口型是这么说的。”
两句话像三九天的一瓢凉水兜头泼下,谢重珩彻底清醒了。
是了,师尊待他一向冷漠无情,连他的名字都只是随口一句不知所谓的“既是第七次,就叫谢七好了”。
凤曦虽让他免遭被鬼物虐杀分食的命运,恩同再造,却又在谢氏族人血祭后,干净利落地一刀刺穿他的心脏血肉,要了他的性命,将他的魂魄放逐到如今这个时空。
明明他们所求只是让谢重珩带着记忆重活一世,凤曦却偏偏要杀了他这个唯一的徒弟,让他取而代之。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因由。
所谓察觉他的妄念、受了冒犯才心生厌弃,不过是他不肯承认相处十几年,师尊对他都无有半点感情——任何感情——竭力说服自己的借口罢了。
寻常人哪怕养只猫狗,生离死别之际也总有几分不舍。但对凤曦而言,无论几多岁月,谢七都与山上一块石头并无区别。是杀是留,但看心情。
不过是眼睛和背影相似而已,他怎么竟就敢刹那妄想,这样一个冷酷到近乎残忍的神明,竟会特意为了他而耗心费力,一同赶赴千年前的大昭?这比传说中早已羽化归于天地的祖神再度降临世间更荒诞。
压下乱念,谢重珩冷声道:“阁下夤夜到访,有什么指教?”
“在下是专程来给兄台送生死薄的。兄台好气魄,竟敢在往生域的生死薄上留下大名,果然是天河后浪推前浪,在下自叹弗如。”
那人懒洋洋地开口,轻柔而缓慢。分明该是充满讥诮意味的话,被他用这般妖孽的神态这般慵懒的语调说出来,却无端显出些玩闹时半真半假的意味,让人提不起脾气同他计较。
他唇角微弯,勾出一抹温柔笑意,鲜血滴沥的手仍捏着碎空刀,却抬起干净的那只轻飘飘一扬。
昏沉烛火下,但见那白玉般的指掌间握着的,分明是客栈的登记薄,哪来的什么生死薄?
谢重珩回过神,只觉莫名其妙,却并未接话。
谢氏有洪荒传承,掌执私传典籍曾载:天地间亿万时空秘境重叠交错,堆垒如沫,时而生灭,循环往复,无休无止,直到时光尽头。每个泡沫自成一方独立的世界,以天然生成的结界屏障互相隔绝。大昭王朝所在的龙渊时空即是泡沫之一。
除了修行有成的神魔大妖,绝大多数生灵并不能意识到旁的时空的存在,更不能随意跨越结界乱入,除非屏障极其罕见地出现了裂隙。
往生域是独立的特殊秘境,与隔壁时空的大昭王朝相连,二者之间就有这样四个裂隙:东南部临近星峡海的灵尘境、西南部巫氏的南疆境、东北部宁氏的碧血境、西北部宫氏的霜华境各占其一。
但不管走哪个入口都是一样的流程。他进入客栈时不过按照规制登记而已,这人为什么口口声声说什么“生死薄”?
谢重珩定定瞧了他片刻,忽然也笑了笑,反问道:“阁下三番两次造出幻境暗算于我,无论身法还是灵力又都绝不在我之下,如今我的刀在你手中,怎么反而不下手了?”
“喔~~真是好大的误会。”那人拖着嗓音慵懒道,“兄台大概有所不知,近年往生域的结界不太稳固。虽说幽影还被困在里面无法外出,但阴风鬼气侵漫厉害,影响区域扩大,原本看守此处的据点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被迫迁移。”
“何况这结界在大昭建立之初曾破过一次,修补的功法与帝王掌控的六条天绝道一样,都脱胎于洪荒神界第一任人皇的诛妖六劫渊。”
“因其修补时炼化无数魂魄,怨恨冲天阴气深重,故而常化出幻境引人迷失其中,甚至直接攻击神魂,勾出人的心魔和执念。”
“眼下这块地方虽属于龙渊时空,却也算是进入了往生域的地界。兄台所遇的幻境,同在下可没有半分关系。”
结界破裂曾牵连六族,谢重珩自然清楚,一时没答话。
他毫不掩饰地戒备审视,但见那妖孽狐狸眼半眯,眼尾便愈显上挑,越发魅惑勾人。只是翠碧瞳仁在昏沉的光线下间或闪动着幽幽绿光,无端令人想起伺机猎食的凶兽。
又软绵绵一扬手中的薄册,那人笑得更加温柔:“就连这客栈、掌柜都是阴风鬼气所化。实则兄台与在下自进入此处,一直都身在幻境中。”
“至于这登记薄,自然是幽影索求血食所用介质。无论谁在其上亲笔落下名姓,就是挂了死亡名单昭告整个往生域,会被幽影追杀到死,直至分而食之。生死薄之名,可还算得名副其实?”
听他这话,谢重珩终于想起来了,那人明明比他到得早,登记薄上确然一片空白。幽影将进入往生域的凡人称为血食,介质之说也确如其言。
他一时大意,在介质上留了宋时安之名,幻境攻击他,倒也说得过去。
“所以阁下究竟想要如何?”他反问。
那人懒懒道:“实不相瞒,在下对兄台一见如故,心里亲切得紧,实不愿平白错过。正好里面太过危险,两个人一起进去更有把握,必要时互相帮衬一下,不必要时还能一起说说人话。”
从轮回的角度看,世间所有的一见如故,或许都是前世的久别重逢。算不得诓骗。
他说得半真半假,谢重珩面无表情地又盯了他一会,自行忽略了前半截话:“阁下如此莫测的修为,对往生域似乎还很了解,想必孤身一人也能立于不败之地。在下不敢妄称帮衬,更不敢要阁下相助。”
那人于是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喔,其实是在下需要兄台壮胆。”
眼见谢重珩又要拒绝,他终于一改此前的懒散,抢着道:“凡事总有个万一不是?在下不敢托大。兄台若不信,在下先略表诚意。”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突然松开了捏着碎空刀的手指,就着鲜血,行云流水般在“生死薄”上写下什么,又抬手掐了个法诀,然后顺手一抛。
谢重珩本能地一把抄住,只略略瞥见“名姓”一栏,浅浅蜜色的俊脸立时如同抹上了水墨。
在客栈停留一晚本是他临时起意,想在重回往生域之前平复一下心绪。但那时的他着实没料到,他会因此看见那个千年前的名字:墨漆。
此人与整个谢氏乃至世家名流都全无关系,族谱却有关于他的记载:“谢氏府……上下见漆,皆呼为先生。”
又记载,谢重珩与族人论及为何明知战局危殆,此去凶多吉少,仍决意赴灵尘境对抗尾鬼,言道:
“先生曾说,世间事不过权衡取舍,家国天下,苍生大义,取舍之道,存乎一心。生于天地间,但求无愧无悔。我虽愚钝,也深以为然。”
“我与先生行走四方多年,亲见黔首挣扎求生诸般悲苦艰辛,常不免感念,受自己族类驱役尚且如此,遑论外邦强敌,无一不是未曾开化的蛮夷之辈。”
“尾鬼贪婪残暴之名自古就有记载。倘若山河为异族侵占,不敢想见黎庶会是何等惨烈。若因谢氏一族之安危而隐然不发,放弃疆域和百姓退居后方,此等罪孽,无可饶恕。”
于罪臣后裔谢七而言,这两段堪称墨漆三番五次地影响,或者说蛊|惑前世本尊的铁证。
否则,谢重珩年少离家、长达二十年的游历后,未必还会那般坚守所谓祖训,也就未必会怀着赴死之心决然参战,更未必会在关键时刻做出舍家护国的抉择,给昭明帝留下“抗旨谋逆”的把柄。
也许谢氏就不至于走上万劫不复之路。
千年前的一代名将也许心怀天下,甚至不惜为此放弃整个谢氏。可在千年后的谢七心里,谢氏就是他的苍生,他的大义。
他没有那么高远的志向,只想挽救他的家族免于灭族的结局,哪怕日后不死那么多也行。
由此,虽素未谋面,墨漆却招致谢重珩的深切厌恶。
眼前“生死薄”上,就在他名字下方,鲜血淋漓的,赫然正是“墨漆”二字。更要命的是,两个名字已气机纠缠,明显是被施了什么术法。
纵然术咒并非谢氏的强项,谢重珩也知道,血盟之术与“生死薄”一样,不在于名字真假,只要是本人亲手所写就行。结下血盟的人性命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无法可解。
他低着头,墨漆没瞧见他剧变的面色,犹自喋喋:“如今我与你以血盟之术结为盟友,又同为幽影要追杀分食的血食,你总该相信……”
话音未落,谢重珩已不管不顾地狠狠一刀当头斩落。
碎空刀划空而去。眼前白影一闪,一缕皓雪长发拂过脸颊,那自称墨漆的人已鬼魅般欺近,犹在滴血的指掌精准扣住了他持刀的手腕。
他拖着嗓音,半真半假地抱怨:“高兴的时候叫人家师尊,不高兴的时候就拔刀相向,呵,竟是这般翻脸无情的男人啊。”
“不过这样最好。无情则无伤,于人于己皆少妨害,取舍之时更不必纠结痛苦,可免去多数烦恼。”
那双狐狸眼中笑意不减,却未达眼底。瞳仁中碧光幽深如深渊春水,惑人而危险。墨漆凑得更近了些,略垂着目光,看着眼前的人,显出几分兴致。
宋时安,时时喜乐,岁岁长安,是谢煜对他的期许。
挣脱樊笼五年后,当初呆滞病弱的少年已成疏朗灵动、英挺俊逸的青年。眼瞳深处虽仍氤氲着深沉的郁色,但总算,眉目舒展了不少,彷如春日雨后蓬勃新发的枝叶,向阳而立,生机无限。
刚刚长开的身姿也极为出众。深色劲装收束出一身凌厉流畅的线条,愈显肩宽、腰窄、腿长,像山脊月下漫步的豹类,集优雅、力量和美感于一身。
眨眨眼,墨漆悠悠道:“虽然我没有收徒弟的喜好,但如今既结了血盟,你若有个好歹,我也不太好过,倒不妨指点你一二。相逢即是缘,你若喜欢这么叫我,我就勉为其难受着。”
闻听此言,谢重珩脑子瞬间嗡然作响,一时竟忘了反抗。
族谱另有一句记载:前世的本尊“少时病甚,尝拜隐士高人为师,随同游历天下”。只那段经历是一笔带过,全然的空白。
这个语焉不详的“师”,有没有可能就是墨漆?
霎时间,一股毒蛇般的幽冷寒意顺着谢重珩的脊背倏然蹿上去,盘踞在头顶,阴森森盯着他,诡谲而残酷。
当初几番权衡,由谢氏镇守的灵尘境入口前去往生域太过冒险,也容易惹来麻烦,宫氏的霜华境和宁氏的碧血境又太过遥远,谢重珩才决定,取道一向与谢氏不太对付的巫氏南疆境。
今日之前,他们今生应是全无交集的陌生人,墨漆应当不至于厉害到知晓他的存在,更不太可能会猜到他来这里,也就不太可能一开始就对他怀着什么算计,特意在此处等他。
族人付出一切,是要改变谢重珩原本的人生轨迹。然而直到眼下,无论“少时病甚”,还是出乎意料地偶遇墨漆,疑似“尝拜隐士高人为师,随同游历天下”,都在按照前世族谱的记载一步一步走去。
冥冥中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一切悖逆尽皆拨回原位,无论过程如何,结局不容更改。
谢重珩恨怒不已,一面出于反抗命运的无力,一面出于被人坑了的气愤。
毕竟是世家嫡系,自幼的良好教养和风度已刻进骨子里,令他生生克制住了骂人的冲动,只奋力挣开抓着他手腕的爪子,瞪着凑近的碧色狐狸眼,冷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
墨漆毫无自觉,仿佛将人惹到几乎当场暴走的人并不是他。
随意抬手将一缕凌乱垂落的雪白额发顺好,他依旧笑吟吟懒洋洋地:“自然。我与你自此算是性命相连,有福未必同享,有难必定同当,再没有比这更真诚的办法了。我若不死,你便安好。”
纵使他怎样巧舌如簧,能吹得佛陀座下的莲花为之盛开,无尽山上的顽石为之点头,也解不了谢重珩的愤恨。
莫说将性命交到一个萍水相逢敌友不明的人手里,就算是交给相识多年的人掌握,也绝不是令人放心、愉快的事。
他的死活都不要紧,但他肩上压着千年后所有身死魂消的族人的希冀,压着如今的谢氏阖族上万条性命,岂敢轻信他人,轻易舍命!
谢重珩甚至有理由怀疑,幻境客栈都是此人为了诓他亲手写下自己姓名,故意为之。
很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气哽得他胸腔都几乎要炸裂,恨道:“你若死了又当如何?”
墨漆:“你若不在背后捅我刀子,我觉得我应该也没那么容易死。”
谢重珩终于克制不住火气,冷怒道:“阁下看着像个聪明人,不在人间好好活着,醉生梦死快意逍遥,非得进去送命。”
我果然是个大水笔,搁门口(磨磨)蹭蹭都能蹭出四章。这病治不了了,放弃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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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墨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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