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芳如梦》刘姑娘

2、乔浮云

　　当头一棒是怎么回事，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李睿今年十八，而我才不过十三岁。我心里害怕得慌，整日里心神不定的。我倒不是讨厌李睿，可说实话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他。我还记得姐姐出嫁前对我说让我嫁一个我爱的人。李睿对我来说还好，可我又不是特别明白嫁一个我爱的人有什么重要性。我怕万一我要是和李睿处的不好，以后就永远不会快乐。

　　我将自己想的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母亲。母亲搂着我说：“太子是个好人，你们以后会幸福的。”

　　我抬头问道：“别人说荆斩棘也是好人，那姐姐幸福吗？”

　　母亲没有回答我，只是将她圈着我的双臂向内又拢紧了几分。

　　第二年春三月，我出嫁了。

　　那天，京城里的桃花全开了，连天空都被染上了几分艳色。我隔着大轿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侍女漓清对我说外面的人都喊我桃花仙子，因着我那难得的美貌和这漫天盛开的桃花。

　　我听了什么也没说，不是我不想说点什么，而是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眼前的正红色盖头和金目帘搅成了一团，花里胡哨的，分辨不清。

　　我迷迷瞪瞪的下了轿，在嬷嬷的搀扶下行了礼，就进了新房里坐着。期间漓清还问我要不要吃东西，我也不记得自己回答她了没有。

　　我就这么一直坐在床上等着，盯着朦朦胧胧透进来的烛光，那柔和的光却几乎晕了我的眼。直到我的盖头被掀了起来，然后我看到了李睿。

　　他戴着太子冠，穿着一身绣了金龙的红衣，右边脸上被蒙上了一层金色的烛光。他的眼睛亮极了，犹如繁星闪烁，温柔的看着我。他的嘴角慢慢的向上弯了起来，然后满足似的笑了。那一刻，我觉得他好像金龙下凡，英俊得一塌糊涂。

　　李睿遣散了侍候的嬷嬷侍女，他坐到我的右边，将我因羞愧而低下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我看到他唤我：“阿浮。”可我却哭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就是一个劲儿的哭，心里好像有道不完的委屈似的，却又有股安心的感觉。

　　李睿将我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拍着我的后背说：“阿浮不哭，阿浮不哭。”我伸了双手环住李睿的腰，抽噎着对他说：“你要好好待我。”李睿轻声道：“好。”“我们要幸福。”“恩。”“你别离开我。”“好。”

　　然后李睿就帮我摘下了繁复的首饰。他将灯熄了，在一片黑暗中尽退了我的衣衫。我害怕的搂着他，在他进入的那一刻不可抑制地泪如泉涌。

　　两年后，我给李睿生了一个儿子。皇上和皇后都很高兴，给了很多赏赐，皇上又给这个孩子赐名齐，李齐。

　　李睿很爱这个孩子，他每天都会在我的房里听奶妈讲齐儿今天做了什么，津津有味的样子就像是在听这世上最有趣的事一样。

　　我和李睿过得很好，特别是在有了齐儿之后，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幸福。李睿除了我外只有两个侧妃和几个妾，她们父亲的身份都比不上我爹乔公，而且只有侧妃张氏为他生了个女儿。李睿很宠爱我，他经常和我一起赏月，指着天上的星星讲一些他自己杜撰的小故事。我那时特别喜欢看李睿的眼睛，那比万千繁星还要明亮的眼睛。

　　又过了两年我又生了娫儿和庆儿。此时皇上的身体已是大不如前，群臣每天绷紧了弦，生怕皇上有个不测。现在李朝还在和硕南打仗，连所向披靡的赵将军也死了，如今只得由王摄的父亲王将军统帅全军。李睿每天都很忙，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我想帮他，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没办法，如今我想进宫去看看母后，也比从前要难，更何况是帮帮李睿。

　　就在娫儿和庆儿刚满了一岁后，皇上驾崩了。不过之前大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李睿只让内务府准备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就登基了。李睿封大皇子李景为景王，三皇子李宏为宏王，五皇子为吉王，八皇子为泽王。又因为吉王和泽王年龄尚小，李睿准许他们暂住宫中，等到成年后再出宫建府。

　　然后，李睿册封了王将军的女儿，王摄的妹妹王妍君为后。

　　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我知道李睿没有办法，现在是王将军在保护边疆，他夫人又是荆太师的妹妹，李睿必须要这么做。我想我是理解他的，可我心里到底还是不甘。

　　李睿在下了朝后直接来到我的宫里，他抱着我信誓旦旦的说：“阿浮，我不爱王妍君，我爱的是你。你才是我的皇后。”我又一次很没骨气的哭了。齐儿伸着小手用力的爬到床上，一本正经的拍着我的后背说：“母妃不哭，母妃不哭。”我心里想算了吧，李睿爱我，齐儿他们也健康，我还要求些什么呢？

　　在几日后的封后大典上我见到了王妍君。她比我小了六岁，才不过十三，却极有一国之母的气势。王妍君长的很艳丽张扬，嘴唇鲜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她那双单凤眼一直盯着李睿，嘴角晕着一丝笑意。

　　我看得心里生出一股火来，却又将它硬压下了来。我对自己说：不要输给王妍君。

　　等我上前行李时，王妍君看着我道：“早就听闻乔妃貌美，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我低着头生硬地说：“皇后缪赞了。”

　　此时李睿道：“皇后艳冠后宫，非朕的贵妃可比。”

　　“谢皇上。”我听到王妍君温和的说道。

　　待皇后见过各妃后，李睿声音洪亮地说：“皇后年少，进宫时日又短，需要教习嬷嬷好好地调教一番，就先将每日的晨昏定省免了吧。等到皇后的礼仪学得差不多了，再改回来。另择乔贵妃和柔妃共同协理后宫诸事，直到皇后有能力独理后宫。至于凤印……还是由皇后掌管。皇后以为呢？”

　　片刻的寂静后，王妍君平静的声音响起“一切听从皇上。”

　　我此时不觉对皇后升起了一股畏意。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孩子会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还能镇定自若的作答。

　　皇后不简单，才不过十三，已然如此，若是以后……我想，代理后宫怕是不会简单。

　　回去的时候，柔妃从后面叫住了我，她行了礼后，对我说：“娘娘……小心”我看了看柔妃，说道：“我明白。”柔妃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就离开了。

　　柔妃是我成为太子妃后不久李睿封的第一个侧妃，她父亲张正德是御林军总兵，位列正二品，却极少参与政事。柔妃性子温柔宁静，从前在太子府的时候，几位妃子中，我与她的关系最好，且柔妃还是李睿的第一个女儿静安公主的生母。如今她提醒我，想必是要和我站在一起了。

　　皇后……我只希望我不争，她也不要和我争。

　　可是，老天好像是要故意表示他不在乎我说的这句话似的，在我入宫的第一年冬，庆儿死了。

　　我在午睡的时候，梦到一只金凤衔走了我手里的珍珠，我正疑惑这个梦的意思，漓清就跌跌撞撞地闯了近来，她跪在地上用颤抖得不可控制的声音对我说：“娘娘，二皇子……二皇子他……”我倏地坐了起来，按住我此时跳得剧烈的心说道：“庆儿怎么了！”“二皇子他……”漓清抬起了她的脸，我看到那上面满是泪痕，她张开嘴缓缓地说道：“……二皇子……夭了……”

　　夭了？这是什么意思？庆儿夭了？怎么会呢？我昨天还抱他来着，给他看新的小玩意，逗他玩，怎么今天就夭了？为什么呢？我还记得他身上的那股奶香味，他手臂圆圆的和藕似的，白白胖胖的叫人看了心里一阵欢喜，怎么今天就……怎么会呢？

　　我呆呆地望着前方，漓清站了起来跑到我跟前，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了。漓清伸出手使劲地摇着我，我却看到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混乱，所有的颜色给晃得乱七八糟，最终形成了庆儿的脸。他望着我，裂开了嘴，惊恐地叫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