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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晓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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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路,他们俩骑的很慢,直到天又是黑尽了,才终于回到定州城。
刚一过城门,远远的,便听见一阵凄凉的唢呐乐声。
“赶得上吗?”晓里自言自语的轻声道,她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惊慌来。
现在急了?是谁一路跟拖牛似的?慕容临心里这么嘀咕着,还是忍着没说。
到了穆家门口,只见灵堂肃穆,进进出出的人虽多,却俱缄口默言,几个官差在门口站着,这些平素里拿得起放下的汉子,都红了眼眶,想必是以前与展日召共事的旧友。
官差们认出了慕容临,皆有些惊异的交头低语:“他怎么来了?”
“是啊,还是公主一道的,莫非……”
“别瞎想,公主怎会是这样的人?”
这些平素豪放惯了的大男人实在不善于说悄悄话,旁边的人都听的是清清楚楚,慕容临却跟耳聋了似的,只管牵马给门口候着的小仆,嘱咐他帮忙多喂些草料,这是战马,吃少了容易掉膘了。
晓里也充耳不闻的样子,抱着那个灰巴巴的布包就自己先进去了,见着秋雨,少不得又要听到一阵嗷嗷:“你去哪里仆街了!!回将军府需要出城吗!?你最好给个吓的住我的理由,不然……”
“理由么?”晓里有些头晕,听着她大声不由得一阵心烦,将布包搡给秋雨,断喝道:“这就是理由,你拿去吧。”
秋雨疑惑的皱起眉毛,拿捏着接过小布包,直觉得沉甸甸,忍不住顺手就解开来看,竟尖叫一声,像见鬼一样把布包丢开了。
晓里的眼神也跟大大小小的浅褐色人骨一起掉出来,散落了出来,。
“这是啥?啥!” 秋雨发着抖,指着地上问晓里。
晓里蹲下身去,埋头一根根的捡着,闷闷的回答:“这是展日召的手臂啊。”
“哦,这,这样啊……”秋雨答应着,话里却犹有颤音,晓里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根本不敢直视过来,竟有些笑话她:“你不是最喜欢你展大哥了吗?怎么还害怕看他。”
“我……我又不是害怕!”秋雨有点儿受打击,辩解道:“我只是不忍心看嘛,展大哥现躺在灵堂里,有几个敢去看的?看了都要哭……”
“傻瓜,我知道,你们都对他好,也都记着他的好。”晓里见她真要哭了,却又是柔声道:“横竖只我敢看,那还是我去把手这还给他吧。”
说罢,就径直进去了,留下秋雨在那儿发着愣,突然听着有个人在近旁唤自己:
“穆夫人。”
“哎,慕容少将军,你什么时候来的!”秋雨惊讶道,虽这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但她素来是个没心眼的,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竟是满脸见了故人的亲近,看他风尘仆仆的,忙唤丫鬟端热水热茶来伺候。
慕容临却觉得和她没这么熟,只得闷声不响的擦脸喝茶,也着实解乏,见秋雨还认真的端详着自己,便有些不太自然的问:“怎么了?”
“只是觉得,连你也变了。”秋雨有些感叹,指着他的眼角说:“这儿都有点儿细纹了,以前在将军府见着你时,你还是个水灵灵的小白脸哪。”
“你也变了,穆夫人。”慕容临虽不甚听的明白,但却也直觉小白脸三个字不是什么好话,便回敬道:“以前还能见着你的腰,现在哪儿去了?”
“擦!!”
“穆夫人,展大人停在哪里?我去看看。”
秋雨正在寻思怎么顶嘴,却被慕容临一句话问的断了心思,便忙引他进了灵堂,却见晓里正爬在打开的棺木旁边,往里头放东西。
晓里以前跟着法医学过些解剖,她小心翼翼的将洗净骨骼按原有位置摆好,又对着那静静沉睡的人喃喃低语了一番,然后才直起身来,移开了视线。
“你在对展大哥说什么?”秋雨看的发愣,张口就问道。
“没说什么啊,就是叮嘱他别再弄丢什么,下次可就得他自己去找了。”晓里语气轻松的答道,对犹在凝视自己的慕容临匆匆的一笑,便擦身走了。
“神神秘秘。”秋雨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去一边的桌子上取了几枝香点上,递给慕容临。
慕容临双手擎香,低头深深鞠了三个躬,将香插在棺木前的香炉子里,
“展大人是……因何过身的?”慕容临问道。
秋雨扁着嘴只是摇头,无奈的说:“仵作说是中毒,但谁也不明白底是怎么的,也许只有晓里一个人知道点儿情况,偏偏她忘的一干二净了。”
“忘了?”慕容临有些惊讶,他有些不信,这女人虽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脑仁又没有长在脚后跟里,怎么能忘了这种事情。
“听纪周说,是因为吃了什么了尘丹才忘了的,而且还是展大哥给她吃的。”秋雨解释道:“所以她一直都跟没事儿人一样,唉,也许这就是展大哥所希望的吧,我这哥哥,忒心疼她了巴拉巴拉巴拉……”
是吗?全忘记了?心里再没有展日召这个人?
反思着自己在荒野里遇见她的种种,慕容临却更疑惑了。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秋雨见他发愣,突然觉得自己多嘴了,忙道:“慕容少将军,你可别乱动心思,虽然晓里的确是忘了展大哥,但你也不好趁热打铁的哦!”
“我还趁火打劫哪!”慕容临几乎被她气晕,沉声道:“你把我慕容临当成什么人了。”
“当成男人啊~~~”秋雨掩嘴道:“所以才不放心嘛,请你就当没听过刚才的那些话,尽情的忽略我吧。”
慕容临恶狠狠的瞅着她,突然冷冷一笑,道:“你胖,我无法忽略你。”
“擦!”
停灵三日,晓里似乎真的如秋雨所说,一幅没事人的样子,除了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她仿佛和这桩丧事没有更多的关系,也不陪着守灵,也不和前来凭吊的宾客说话,甚至也当慕容临不存在似的,只是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很少露面。
纪周说的,是因为吃了什么了尘丹吗?
慕容临很想亲口问问这事儿,但却也始终没有看见纪周的人影,便向秋雨打听他的下落,秋雨想了想,突然觉得他问的很好笑,答道:“和他娘子一起,都在你家窝着啊。”
“我家?”慕容临睁大了眼睛:“公主邸?”
“是啊,晓里安排的,你想见他就自己回家去一趟呗,不过啊……”秋雨有些神秘道:“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现在可不得了啦,要嘛不说话,一说话就顶你的肺。”
不过,她这几天也算是见识慕容临的厉害了,顿时觉得自己白操心,这家伙反复给她吃“人参公鸡”,纪周要是能收拾收拾他,她才要提着果篮去叩谢天恩哪。
慕容临来到将军府附近,却始终没有上前叩门。
这是他的家,但不知为何,他却望而却步,最终,还是选择了翻墙进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记得他和晓里还是挂牌夫妻的时候,他也经常不走寻常路,似乎是有些怕见着她,那现在哪?
他是有些怕见着碧儿她们吧,不想看见她们关心的眼神,也不想听她们追问自己和晓里的事情……
因为真的不知道如何作答。
慕容临轻车熟路的逾墙而过,才一落地,他心里就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这里是清净的后院,四下里并没有人,但他却始终觉得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且那目光并不友善。
慕容临凝神定气的四下环顾一番,终于选择自己先动,但他刚往前踏出一步,就听空气中响起轻轻的一丝风声,饶是他反应快,将身一侧,脸上却也被飞来的东西擦出了一道血痕。
他循声回头,却见是纪周坐在房顶上,手里抛着一把石头,正冷冷的看着他。
“你是谁。”纪周的声音极轻,听着却如针一般刺耳。
“我是谁!?你问我是谁!?”慕容临觉得有些好笑,脱口道:“难道你也吃了尘丹了!?”
“你为何知道了尘丹的事?”纪周的脸色越发阴郁:“不说就杀了你。”
他并非说笑……
慕容临想起在纪周在营地那最后几天的反常行径,突然自己也很想对他问一句:你是谁?
但他却没有办法开口,被那种命悬一线的危险感觉笼罩着全身,他知道,只要纪周再一出手,自己绝对避无可避。
太可怕了……
“杀人?”一个慵懒的女声柔柔响起:“你有这闲功夫,不如把厨房那只鸡杀了。”
凯蒂叉着腰慢慢的走过来,先是瞪了纪周一眼,然后转脸却对慕容临笑道:“少将军,欢迎回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