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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凯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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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大人……原来你没死啊!”官差们虽然是高兴的,但却也没有一个人敢凑过去,都只是远远的冲他吆喝。
岳永年穿着寿衣,浑身恶臭,跟刚从茅房里潜水出来似的,却照样站的英武挺拔,对官差们只是微微点点头,却并不多说什么。
“永年,快去沐浴更衣吧,这些天委屈你了。”知府大人勉强向他走近了两步,如释重负的抚掌道:“除去这一害,你便是本官的恩人,本官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听知府大人这么说,岳永年也不再矜持,忙恭敬的说了些属下不敢,这本就是属下的客套之语,便奉命退下打扫个人卫生去了。
“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官差们转而围住晓里,七嘴八舌的追问着,晓里却只是怔怔盯着被抬出来的危笃的尸首,似乎一直都在神游太虚。
事情的发展,连她都未曾料想会是如此。
那日,纪周握着瓷片固执的走向岳永年的时候,她见言语无用,竟一咬牙抱住了他的大腿。
“公主。”纪周微微的低下头:“请自重。”
晓里虽然尴尬,但却也不敢撒手,正想喊出岳永年不是危笃的话来,却见纪周的目光又落在了岳永年身上,双眼微眯,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杀意,倒更像是在打量他。
岳永年气喘吁吁的爬在地上,对纪周来说,他几乎也就是只案板上的白切鸡了,还看得这么仔细干嘛?
晓里心思微动,正在疑惑,便纪周用飞虫振翅般低微的声音道:“你只管看着,岳永年今天必须‘死’给别人看。”
他在死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晓里不能说和纪周有默契,但她不是笨蛋,更相信纪周也不是笨蛋,咬牙松开了手。
纪周走到岳永年跟前,一手握住他的脖子,嘴唇微动,似乎也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岳永年双眼圆瞪,随即闭上眼睛往后一仰,只听他闷哼一声,脖子上已被开了一道口子,只见鲜血急流般的一涌,却又很快就止住了。
远远的,响起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不消片刻,官差就要赶到了。
晓里咬牙爬起来,前往推送着纪周叫道:“你快走!我不能叫你被抓住!”
高声之外,却是另有一语:“接下来怎么办?”
纪周回身看着她,略略说了几句话,似是在推让,却是三言两语间,已经定下了这桩将计就计来。
为保万无一失,可怜岳永年假死,还真的躺在一堆烂耗子上,硬生生的挺过了这么多天,他的爹娘也被蒙在鼓里,千里奔丧,哭的死去活来。凯蒂也得熬着被骂,被羞辱,被人身攻击。
另外要感谢的群众演员,还有主持大局,调拨众人的知府大人,板着脸的仵作,各种嘴巴严丝合缝的官差兄弟……
危笃死了,却并非死在某人刀下,而是死在一张由人心织成的大网中。
日召,你的大仇,我终于给你报了。
晓里长长出了一口气,突然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危笃的尸体已经躺在了那口现成的棺材里,知府大人连夜写奏疏上报朝廷,官差们还得昼夜连班在城里巡防,纪周受了内伤,已经回客栈待戚大夫诊治了,岳永年得安抚他爹娘,庆功啊高兴啊什吗的,很快便被抛到了脑后。
晓里从街上买了一条昂贵的茄子,爆炒成菜,用小坛子装了,又拿布裹好,骑马去了城外的穆家祖坟。
与城里比起来,这里显得非常幽静安宁,条石码成的围栏内,只见原本荒凉的坟茔上已是碧草如茵,野花芳菲,竟像个世外桃源。
晓里走到展日召的墓前,用袖子拂去那石碑上的落叶浮尘,她的动作很轻很轻,仿佛生怕碰坏了一般。
摆上祭品,她有些抱歉的喃喃道:“这回没有酒,老店的关了,人也逃了,几十坛杏花酿被一抢而空,城里现在很乱很乱……”
说道这里,她顿住了,终于打起精神说道:“可这是暂时的,日召,因为危笃终于死了,少了他的为虎作伥,我相信战争很快就能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阵凉风掠过她的脸颊,晓里微微扬起头,她仰视着蓝天,仿佛又看见了他温柔和熙的笑容,而这一刻,她的嘴角也轻轻的扬起。
终于,不再悲伤了。
这是第一次,想起他的时候,再没有沉重的怀念,也再没有纠结的自责,心中仿佛有清泉流过,本是心如槁木,槁木却又在安静的萌芽。
晓里不停的笑着,眼泪也不住的滑落下来,
客栈里,戚大夫将银针用酒精消毒,一根根的插在纪周脖子和胸口的穴位上,凯蒂在一旁轻轻推着摇篮围观,她虽然知道针灸不疼,但看着还是有些心悸,便问:“这要扎多久啊?”
“每天都得扎,得坚持一个月吧。”戚大夫让纪周躺平睡好,活动着酸痛的膀子回答道。
“这么久啊……”凯蒂喃喃道,戚大夫无奈的摇摇头:“本来也不用这么久啊,但现在城里无药可抓,穆少爷的病现在都全靠针灸顶着,老夫也没法子啊。”
“长青还没见好吗?”凯蒂抽了一口凉气。
“好多了,好多了。”戚大夫忿忿的说:“只是刚好一点儿,又赶着帮他爹理筹买军粮的事儿,我看他肯定是想过劳死……”
“呸呸!”凯蒂忙打断了他:“忒嘴欠了吧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哼,医生说话要是光顾着好听,那病人就可得遭殃了。”戚大夫转过头,把臭脸对着纪周道:“你!这个月你要是再运内功,我就一针扎你的痛穴,一针扎你的痒穴,看你到时候是哭还是笑!”
纪周有些想笑又笑不动,只是微微颔首道:“在下听话便是。”
“还有你!”戚大夫冲凯蒂一嗓子,凯蒂皱起脸,正在疑惑之中,戚大夫凑到她耳边道:“这段时间你除了好好守着你丈夫,也记得去看看你那好姐妹啊,穆少爷病这么久,老婆子把气都撒在她头上了,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二丫头可是成日巴望着想减肥的哪。”凯蒂虽然嘴上玩笑着,一双秀眉却紧蹙起来。
又稍坐了一会儿,戚大夫便把银针抽去,收在药匣子里,道了声拜拜,低头匆匆而去,想必还得赶着回去收拾长青,凯蒂把他送到客栈外,只见他摇风摆柳般的闪避着叫花子的纠缠,一路远去了。
凯蒂掩上客栈的门,也把一片凄惶关在了门外。
好在这小客栈是以前晓里盘下来的,掌柜伙计都已经逃难去了,诱杀危笃的时候,这里住满了官差,现在危笃死了,官差也走了,碧儿也归去了,便只剩下凯蒂一家人,平时把门一闭,缩在二楼上,倒也落了个清净。
凯蒂走到厨房,将热在罐子里的杂粮稀饭倒进两个碗里,用从坛子里捞了些酸菜,用麻油拌了,怕还是没味儿,有切碎了几个小米辣撒上去,然后用条盘一并端了上楼。
她捧着碗坐在床边,先喂了纪周一浅勺,有些忐忑的问:“怎么样?有糊味没有?我火生大了点儿。”
纪周抿了抿嘴唇,有些惊讶道:“这不是以前在山上时,在下经常煮的杂粮粥吗?”
“是啊,我看啊看啊的就学会了。”凯蒂有些得意:“小米,粳米,黑豆,芝麻……总之有什么就搅合什么,拿水一泡,文火慢熬……”
“又让你吃这个了。”纪周垂下眼帘,低声吟道。
“有这个就不错了,现在饿肚子的人满大街都是,我把客栈上上下下搜了个遍,还好,陈芝麻烂谷子的,虽然不好吃,但也能顶一阵的了。”凯蒂说着,又夹了一筷酸菜,递到他嘴边:“再尝尝这个——知府大人说过,押粮的车就在路上了,只要粮食一回来,定州就算得救了,到时候,咱什吗好吃就吃什吗。”
纪周有些不好意思,抢过筷子道:“在下自己来便是,你别饿着自己。”
凯蒂悻悻的丢开手,见纪周端碗的手上缠着生白布条,一阵心疼,又有些心虚,问:“那天在城门口,你生我气不?”
纪周摇摇头,埋头喝了两口粥,突然有些郁闷的说:“只是有些……惊讶,在下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这个嘛……”凯蒂拿勺子搅着粥,低头嗫嚅道:“其实我一转身就后悔了,不过我偷瞄到你还杵在那儿没动,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走。”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都很宽慰的笑了,两张脸越挨越近,没有多的言语,碗筷便被同时往床边的凳子上一搁。
吃饭算什么,那什么一刻值千金。
“这个……不需要动用内力吧?”凯蒂轻轻咬住纪周的肩膀,微微喘息道。
纪周没回答,只是把她的腰揽的更紧了些。
凯蒂顿时觉得自己白痴了一回:也对……应该只需要动用体力就成,不然那些没武功的男人岂不是很悲哀?
不过,她觉得自己更白痴的是,以前总挑男人的外在条件,什么有车有房,出手大方,到现在才知道身体才是硬道理,纪周虽然纤瘦,但却绝不是一盘酱排骨,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简直令人兽性大发……
凯蒂喜滋滋的上下其手,却突然感到纪周肩膀一颤,抬头很讶异的看着她。
“干嘛?就许你摸我,不许我摸你啊?”凯蒂抬起脸来看着他。
“你是不是……”纪周哭笑不得的蹙眉道:“切了菜没洗手?”
凯蒂很老实的点点头,纪周露出那种吃了芥末的表情,扑在床上,双手擂着床板。
“呃……!!我这就去拧冷毛巾来!”凯蒂叫道,懊恼的奔下楼去,心里乱骂自己:
早知道,还切个P的辣椒哟!这下辣手催花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