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二十一 章 ...
-
看着她坐在床边仔细的拨开橙子油亮厚实的皮，再拿小刀将饱满的橙子切成片，放进白瓷的小碟子里，摆上一只银质的小叉子，直到这样一盘简单却不失精致的水果端到面前时，卫唐优眼里流露出异样的光彩。
甜橙散发而出的香味很诱人，然而，最诱人却是海洛伊丝永远淡然的笑容……浅浅淡淡的，不着痕迹的和煦温暖，让人无法将她与“军火商”这个充满黑色死亡意味的职业扯到一起。
相反，她更像一个艺术家，或者作家，那种天生刻在骨子里的高雅闲散，同她的微笑一样，弥浅却悄无声息的感染着旁人沉浸在满是自然而然的优雅中，令人无法自拨的投入。
“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我和你的主治医生谈过，他说你恢复的很好，出院不会有问题。加斯东说已经给你检查过了，他也认为住在医院对你恢复没有太多的帮助，完全可以在家里休养。”
敛眼，看着面前床桌上的小盘水果，黄灿灿的橙肉一颗颗闪着细小的光芒，那是一种健康而甜美的信息，诱人品尝一口……然而……
她却完全没有胃口。
她不想承认，自己没胃口的原因，是来自于三天前菲奥娜的意外到访。可是，她无法骗过自己，事实就是如此。
菲奥娜的话，给她带来的冲击力不压于背后被人射进两颗子弹，不同的震惊，不同的恍惚，不同的……痛苦……
身体上的痛苦，卫唐优能够找到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因为任谁都敌不过那粒小子弹的威力造成的伤痛。
可是，蔓延在心底的痛苦，卫唐优却无法找到一个恰如其份的借口来解释……初听时的震惊，思绪混乱时的纠结，静静一个人回味这些日子以来时的茫然。这一切的脑部活动，都显现出异常的信号，一种可怕，或者可以称之为失衡的电波在脑中不断闪现，让她几乎夜夜都在窗边的晨曦绽放第一缕光芒时，才能昏沉沉的入睡。
无法预测的情绪，在不受控制的大脑里盘旋干扰着她正常的判断，很危险的情绪，很危险的信号……
“菲奥娜来过了。”不知为何，开口说出这样一句话，垂眸的瞬间，她看见海洛伊丝微闪的目光中透着一丝错愕，稍纵即逝，却被卫唐优捕捉到墨色幽暗的眸底。
“是吗？她说了什么？”意料之中的事情，听到了却还是有些讶然。
低下头，眼睛盯着那盘橙子，沉默。半晌，说道：“她来探望我。”
挑眉，笑，不语。
“顺便，来劝我离开尼斯。”
片缕蓝光微闪，那张美丽的脸上有丝愕然的懊恼，继而一声长叹溢出口，充满了让卫唐优侧目的无奈。“菲奥娜的个性很直接，你别介意她的话。”
摇头，轻轻的。“我不介意，她是为了你好，我知道。”
尴尬，一种久违的感觉瞬息之间占据了海洛伊丝微乱的情绪，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视线如同阳光般缠绕着指尖，片刻后，抬眸，就在那个瞬间，一圈灰蓝色的光影婆娑着浮动在她菀尔一笑的眼底，亦是浅浅的写满无奈的淡漠。
“我和她的事情，怎么说呢……”忽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抹委婉的笑容，像个孩子谈论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般透着不意察觉的羞愧。抬手，指尖轻刮着额角，似乎想找到最适合的词来形容那段时光，却在努力了几次后，还是放弃了搜寻，直接了当的开口。“那是一段好时光，有快乐，有烦恼，有痛苦。选择分开，是我们证明曾经相爱过的最好方式，我们都没有后悔。”
她说这话时，卫唐优分明从她盈满灰蓝色泽的眸底看出一片温柔的潋滟，那是一层最美最摄人的斑驳光影，在那圈诱人深入的灰蓝色深渊中，洋溢着令卫唐优为之一震的光芒……瞬息之间，那抹光华敏捷猛烈的侵袭而入那层黑色的瞳膜，毫无预料。
“很抱歉。”
“你不用说抱歉，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沉默，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卫唐优的安静，使得俩人之间原本就有些异样的空气，更加干脆的沉淀下来。
“还记得那个被打断的‘惊喜’吗？”她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更打破了房间里因沉默而凝固的空气。
抬头，疑惑的看着她，问：“就是遇袭前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吗？”
点头，笑。“我们明天去。”
似乎感染了海洛伊丝的好心情，卫唐优也跟着笑起来，墨色明清的眼底闪动着点点碎金，斑斓，干净。“瞧你的样子，那里一定是个好地方，我可不想错过。”
因着她眸底清透恬静的光晕，海洛伊丝悄然沉默于往事中的灵魂，又开始静静的回归到现实的温暖中来，这是一种奇异又真实的感觉，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感觉。
“不会让你失望的。”这感觉，很好。
相视而望，继而在彼此闪烁的眸光中轻轻扬起微笑，不同的眼，相同的笑，淡然如风，却又流淌着一缕悠然自得的随意……
★★★ ★★★ ★★★
雪白色的长廊上，阳光轻快的打破了医院给人的沉闷凝重感，充满地中海味道的海风翩然飞舞在长廊中，透明的舞蹈无人能够欣赏，却无端端的打乱了人们行走的步伐……然而，真正打乱了人们步伐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不断有身穿深色西装面色严峻的男人从电梯中走出来，一分钟之间，从三部电梯里前后出现了近三十个这样装扮的人，这种阵势在医院里很少看见，更像是电影中某个保护大人出巡的场景，又像是一场有规模有组织的声势浩大的抢劫……
医生和护士皆因迎面而来的海洛伊丝而微微退让到一侧，注视着这位洛林家的小姐微笑着从身边走过，那把被太阳的色泽染就的波浪长发随风披散在肩上，自然而然的散发出夺人目光的光华，却远不及她眼底那圈灰蓝色的光晕更加迷魅诱人……
海洛伊丝的强势与那些职场的女强人有着显眼的区别，尽管人们畏惧于洛林家的势力从而害怕这位冷美人。可是，不论何时，你都能从那张混合了优雅与桀骜的脸庞上，看见一抹迷人而淡然的微笑，温和随意的能让人瞬间褪去戒备的笑容，像一朵暗夜里芬芳浓郁的花，自顾自绽放着，无视人们于闪闪烁烁的迷恋视线。
也许是习惯了人们以目光膜拜家族的声誉，也许是看惯了那些惊愕惶恐的面色，海洛伊丝对于周遭的视线总是一笑而过，淡然的好似窗外天空的风，自由自在，目空一切。
手机响了，是加斯东打来的，听见那个男人笑意昂然的声音揉合了海风一同响起。“我已经到码头了，一切没问题。你那边怎么样？”
“很好，我马上接她过去，你自己小心点。”
“他们不至于还来一次袭击吧，那也太有胆量了，我会佩服的无体投地。”将手机换到另一边，加斯东伸手挡着头顶嚣张刺目的阳光，说道：“小心移动优，她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别动作太大了，要注意保护伤口。”
低头一笑，扬眉。“知道了，洛林医生。”
“我等你们。”
“好。”挂断电话，看着正在接近的门，那扇几乎天天都会出现在眼前的白色小门正静静驻立在一线阳光中，散发着柔柔的乳白色光芒，
轻轻敲门，示意身后的随从等在门外，海洛伊丝推门而入，身后的微风顽皮擦着门框飞进屋。
阳光，明亮到温暖，轻轻的风声从窗边半开的窗边流泻进来，在海洛伊丝身边打了一个转，擦着她修长的身影与门边的微风汇合后，又一同从窗户飞了出去……
整齐的房间，整齐的桌椅……
整齐的床铺。
那张雪白色的床上整齐的铺着昨晚还盖在卫唐优身上的毯子，平整的床单似乎不曾被人睡过，就连几个枕头也整整齐齐靠在床头，没有丝毫被使用过的迹象。
怦然之间，混乱无绪……什么东西紧揪了她所有的神经，就在第一眼看见那张空荡荡的病床时。
没有迟疑，或者只是迟疑了几秒钟后，她转身迈出了房间，步履竟然有些沉重。
“全城搜查，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今天日落前，我要知道她的下落。”她说，低沉的声音透露了她此刻正在压抑的情绪，不管是愤怒，还是无措，亦或是茫然，都是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险恶征兆。
门外的几名随从在一阵呆怔后，立刻点头。“是。”
“派人去查医院的监控录像，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侧身，朝着一排窗户走去，从外面吹进的清冽海风打在脸上，麻木的有点痛。
“我马上去安排。”跟在身边几年的贴身随从轻声应道。
“查到她的行踪立刻通报，不要采取任何行动，更不能伤害她。”看着他们正要转身的动作，她开口，眼神却移向走廊的窗外，微眯，一缕暗光划过，凛冽。
“是，洛林小姐。”高大的随从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身边不远处的几个保镖挥了挥手，几个人跟上他，一同向电梯快步走去，脚步急促。
深吸气，缓缓的吐出，仿佛是将身体里僵硬的血液释放，桎梏在骨骼和肌肉里的枷锁，却在阳光中越来越紧，紧的似乎已经嵌进了灵魂里……那个已经被自己遗忘在蒙满尘埃的角落里的怯懦灵魂，忽尔被命运之手遏制时，海洛伊丝尝到了一种久违到相当陌生的感觉。
她，很……害怕。
是的，她感受到恐惧了，就在刚才……就在那张空荡荡的床映入眼帘的刹那，海洛伊丝知道，她在害怕。
敛眼，虽然没有人能看见她此刻的表情，背对着走廊上那些视线疑惑闪烁的人们，她轻轻吸气，片刻后，抬眸。
一片狠冽的肃杀，静悄悄的蔓延在灰蓝色的瞳仁中，只是转瞬就已经顺着她垂下的眼角迤逦全身，再经由她驻立窗边的僵硬背影悄无声息的弥漫开来，感染着周围的空气开始动荡不安起来。
半晌的沉默，拿出手机，看也没看，拨了一个号码，片刻，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加斯东，我们有麻烦了，回圣鲁修斯，马上。”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甚至没给对方一个提问的机会。
抬眸，看了一眼天空，不知是因为充足的阳光，还是因为白的发亮的天空，海洛伊丝只感觉眼底硬生生的刺痛，痛的她想抬手揉揉干涩的眼睛。
沉默了半分钟，或者更久一点，收回视线的同时，她利落的转身，一片棕色的绚丽托着阳光在身后展开，扬扬洒洒的旖旎，却因为她略带仓促的步伐，少了一份闲适，多了一份担忧。
★★★ ★★★ ★★★
临近傍晚的时候，腥红色的夕阳正在尽情挥洒浪漫的温度，一个最不该在这个时刻出现的人，却站在了小会客厅里。
卫唐蓝的脸色很平淡，淡的让你无法窥视她的想法，用同样淡然到看不出心情的黑色眸子注视着窗外的海面，那片仿佛被霞光点燃的海面，潋滟着火一般的色泽，一轮血色在海天相接处挣扎着，青灰一片的天穹正在慢慢蚕食着空气中最后的余温……遥不可及的那抹苍凉腥红，真的能让人沉溺其中，被那种放肆的色泽所吸引，继而征服。
墨色寒涧中的残阳熔金正在以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慢慢沉没，照耀在清俊脸颊上的光芒，也逐渐由金红到青灰，一片绚烂的光影中，卫唐蓝的神情除了平静，还有一丝隐忍的不安。
她依旧穿着长袖的衣服，就算这是地中海，她也不曾露出那条爬满错综复杂伤疤的手臂，也许是怕吓坏了旁人，或者是这样的伤痕太过于张扬了，她不喜欢人们雷达一样的视线总在自己的身上缭绕，很不舒服的感觉。
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回身，视线轻闪。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卫小姐。”海洛伊丝轻轻合上门，走到酒柜前，“需要什么？”她笑着问，灰蓝色的眼轻潋着温和有礼的温度。
“不用了，谢谢。优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看着海洛伊丝为自己倒了一杯香槟走到桌边坐下，卫唐蓝问道。
眸光轻颤，敛眼，浅尝了一口杯中金色的液体，笑。“伤口恢复的很好，医生说优的体质不错。”
心底长长舒了一口气，卫唐蓝不动声色的走到海洛伊丝面前，抬手将一个东西放在桌上，沉声道：“这是你要的东西。”
骤怔。
盯着桌上的那团东西足有一分钟之久，海洛伊丝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不言而预……
面前是一块已经破损到面目全非的塑料废品，除了大概能从严重变形的外壳辨认出可能是个蓝色的塑料壳子以外，根本无法将它与手机联系到一起。
“优把它毁损的很彻底。”放下杯子，她扬唇而笑，向后一靠，指尖在桌面划着小圈，视线从桌面调向站在一侧的卫唐蓝。
粲然一笑，如风淡然。“这个归你了，请你把优交给我，这是我们的交易。”
“恐怕，”她说，侧目窗外，声音沉下。“我要毁约了。”
惊，“为什么？！”
“出了一点小岔子，优现在不在我这里。”
“她去哪里了？她身上还有伤，你把她弄哪里去了？”卫唐蓝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正在她因为海洛伊丝的一句话而滑向疯狂的边缘时，紧紧拽着她……她蓦然惊变的眼神，在耳畔接着传来海洛伊丝的声音后，又从惊愕变到怔然，瞬间的。
“不是我，今早我去医院时，她已经不见了。”
如果说，此刻能有什么事情让卫唐蓝惊的目瞪口呆，那除了卫唐优的失踪，还有……海洛伊丝后面说出的话。
在海洛伊丝用低吟般的声音娓娓道来时，卫唐蓝只是静静的听着，不曾开口出声，更没有提出任何疑问……时间，在窗外的夕阳渐淡，浓夜逐级降临的变幻中，不知不觉划过，房间里的气氛算不上融洽，却也谈不上针锋相对……
海洛伊丝平静的诉说，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海浪声传进卫唐蓝的耳朵里，让她有些莫名的烦躁不安，她实在不知道，眼前艳丽却冰冷的女人，到底是在面不改色的撒谎，还是在说真话……
如果，一切都如海洛伊丝说的那样，那她又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事情？
她们非友似敌的关系，似乎正因卫唐优失踪的事件，而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奇妙到让卫唐蓝全身的神经警惕的绷起，随着海洛伊丝浅言淡笑的神情，越绷越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二十一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