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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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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我知晓他喜欢上我,也不过是我筹谋划策步步为营的一步棋。
我故意引他来听得我同父亲的对话,故意表现出温顺听话的模样,甚而那日在奶娘的院子里情不自禁被他拥着失声痛哭,也是我提前觉得时机成熟,为了拿回顾府主母权利的权宜之计。
这期间的感情镜花水月,都是当不得真的。
但应当是那镜中的月伪装的太碎,倒连我自己,都差点贪恋起那拾月人的遣倦来。
我们暂且在财通酒楼住了下来。
等到第三日时便约莫听到些阙都的消息。
说是永宁侯小公子的妻子同其婢女不慎走失,小公子当夜急从儋州疾驰阙都,当今圣上亦惊,于是阙都城内外这几日都是重兵把守着。
但这消息传之速度之快,总也有父亲的手笔。
我这几日一直捱在房中,不知是因为心思焦虑的缘故,或是因为别的,便总是觉得肠胃不大舒服。
中午同莲织讨来一串葡萄来吃,突然便愈觉着难受,扒着呕吐了好半日。
我身子难受得厉害,可莲织这不见好的,却竟还在旁掩着嘴偷偷笑我。
“你个偷乐不知恩的。”我到底不适,气若游丝的,有些使不上力气。
莲织却更乐,拍着我的背道,“姑娘肚里还有一个,这几日可得让灶上注意些了。”
“什么?”我几乎怔住。
“恭喜姑娘。”莲织退后一步,向我屈膝行着礼。
我有身孕了,这件事除了我,其他人好像都很高兴。
便连舅舅也极高兴的写信传于我,他说母亲的事这么多年已然过去,教我以后便可安顿在金陵,莫要再想母亲的事。
可我心中的那把剑早就已被磨得发亮,我知道,这是一把无鞘之剑,而我的剑已然准备好了,既不能再入鞘,便万没有回头之地了。
因为孕吐,莲织将近几日的饮食调到了最清淡。
我已经好几日没有再听到阙都的消息了,不,准确的来说,是听到父亲和顾长安对于我此次出逃的应对措施了。
终于有一日,我问秀玉,“阙都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秀玉这丫头藏不住事,被我磨了半晌,末了终于道,声音气愤,“顾狗东西果然不是人,才寻了五日没寻到,便说是小姐因同他吵架,在城外一处破庙自焚死了,尸骨无存。”
说着,她害怕我不高兴,跺着脚骂,“亏得小姐在顾府还对他那么上心,他竟这样咒小姐,小姐你也不要伤心……”
“你哪只眼睛看我不高兴了?”我轻拧着秀玉耳朵恶声的质问她。
“是奴婢自作主张以为的。”秀玉的声音低下去,突然却又高兴起来,问我还要什么吃食,问我给孩子如何取名。
她端来盘蜜桃果子,我拾起一小块嚼完了对秀玉道,“出自焚这种主意的,自然不是顾长安本人。”
秀玉瞪圆了眼,“不是小侯爷,那还会是谁?”
“长平公主,”我轻描淡写着,“既尸骨无存了,那便撇清了顾家的错处,而且父亲要抓把柄,也抓不住。”
只这一嘴夫妻不和,整件事便从两大户人家的国事变成了他们侯府的家事。
人都言家丑不可外扬,顾府除了被阙都的百姓津道外,别的无甚可失。
顾长安纵知晓这种办法,却也绝不会这样做。
可是你看,纵然他不去做,但他也不会阻止旁人去做。他对一个人升腾起来的那丁点喜欢,根本不足以打破他原本生活的壁。
我踯躅犹豫过许多次,可是在这年冬日的时候,我最终还是产下了一个男孩。
孩子随我姓,我给他取了“无鞘”两个字。
莲织说这两个字不好听,可我笑笑,执意要取。
莲织自然比秀玉聪慧解人意些,她望向我的眼眸一瞬便有些红了,“……姑娘这是执意要去?”
我要替了我的侄女去入宫。
也只有入了后宫,我才能为我的母亲报仇雪恨。
我点了点头,拉过莲织揽在我怀里,“大姑娘了,却竟还哭,我可不是你阿娘。”
莲织却竟哭得更甚,攥着我的手不放,带着鼻音道,“莲织是管不住姑娘。”
三月回暖的时候,结了整整一冬日的湖面终于化开了。
这日我戴着帷帽和秀玉去逛碧玉湖的时候,竟发现一件奇事。
有一位穿金戴银看着颇跋扈的姑娘,眉目竟同我有七分相似。
这天下没有血缘关系的相似之人何其少,于是本打算和秀玉打道回府的我硬是在碧玉湖边磨了一个时辰才回去。
秀玉站的乏,嚼着坚果对我道,“那娘子也就占小姐的七分之美,小姐若要瞧她,还不如咱们回去了,您搁着镜子照自个儿呢?”
“嘴甜得抹蜜了?”我嗔着秀玉,“乏了便坐下来,你瞧那姑娘性情如何?”
秀玉撇嘴,“跋扈无法,难相处。”
“打包回府罢。”我勾了勾唇。
那女子虽跋扈,可我仍然注意到,她不像是金陵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身上的首饰料子,有几件却同阙都皇宫娘娘们的一般。
直觉告诉我,这小娘子不一般。
财通酒楼的生意现下基本都是由莲织掌管着,我从阙都过来做了万全准备,早便将我财产的一大部分转到了金陵。
一连几日都见那姑娘出现在碧玉湖边,我特意安排莲织去查探了一番这姑娘的底细,也更是每日遮了面去跟着她。
直到第三日,我跟着她拐进了一条巷子。
青石小巷,雨才下过,地上青苔滑着鞋底。
我见她进了深巷一处院子,再一回身要同秀玉走时,却已经有三五大汉将我们团团围住了。
“鬼鬼祟祟的,”那姑娘走近我们,“量你们两个弱女子也不敢对本姑娘做什么,跟了这么好几日,姑娘说什么也得请你们喝喝下午茶。”
我暗了暗神,自知我们这是毫无退路了,先道,“姑娘冒昧,我们是财通酒楼的人。”
那女子晃着手臂,“我管你们是什么酒楼!”
说着,却嫌我的帷帽遮人耳目,动手便来掀垂于我肩上的轻纱。
可甫一掀开,倒连她自己都吃惊了。
我们二人的面容相差无几,如对镜双子一样。
“难怪难怪,”这姑娘犹自叹开,“若是我遇上这种事,我定然比你还好奇一百倍。”
说是吃下午茶,竟还真是邀请我们两个吃了一下午的茶点和新品茶。
相处下来,倒觉得这姑娘飒爽,单纯可爱得紧。
我回去时问莲织,莲织说是我们探消息的人竟被一神秘人半路截下了。
那女子背后之人定然是个大人物,我立时愈发断定。
过了几日,同那姑娘熟识了,我得了空便会邀请她来财通酒楼吃茶赏花聊天。
她说她自出生时娘亲便死了,她也不知晓她的父亲是什么人,只是有一位奶娘自小便照顾着她,而也总有一个神秘男人每逢她生辰便来看她。
不定是哪位京城贵胄养在外的私生女,我这样琢磨着。
“那姨娘可是金陵人?”我问她。
姑娘蹙着眉百无聊赖的用汤匙搅着甜粥,“听凌阿母说,是金陵琴棋书画精通的贵女。”
凌阿母便是姑娘的奶娘,我碰上过几回,知她是个聪明谨慎的女人。
所以“贵女”这句应当是说了谎话,多是风月女子。
这段日子过的甚是快活,乃至于教我好几回都差点忘了正事。
而这年初夏时,那位姑娘却病了。
先开始以为是风寒,可麻黄桂枝……煎了好几日,第五日我们找她去玩耍时,她已然面色苍白的不能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