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夺娇》鲜茶Plus

10、交易

　　骆铮心脏一阵抽痛。

　　但比起她在林父林母面前那副乖顺到木讷的脸孔，他又实在太喜欢眼前有点脾气、易爆易怒的泼辣小野猫。

　　这种矛盾感，让他嗓音染上一层迷惘:“如果不骗你，你甚至不会同我见面。”

　　林书薇漠然地看他抬起红酒杯：“铮叔叔，你让我觉得自己像只观赏鱼，被喂饱了，就要捞起来吃掉。”

　　她甚至都要怀疑所谓资助，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此前每一回恰到好处的解围，都是设的套。

　　骆铮被这个修辞逗笑了，他没有反驳，晃荡着琥珀色的液体，缓声道：“要我讲真话，我怕你接受不了。”

　　他的确想要吃掉她，见她第一面起，他就想上了她。但是，时机不到。

　　今日他不顾反对，正式对外公布了两人婚讯，于洛氏当然不算好消息。但他等不及了。
　　洛氏的几个长辈赶鸭子上架，表现不能算差，但话里话外都难免充斥着站在高处的优越感。
　　这令骆铮感到不悦。

　　角色的定位错了。
　　谁都不懂，他才是那个嘴馋却永远吃不到糖的小孩。

　　但还来得及，上次荒唐的试错不算全无收获。
　　骆铮很快换了助理，并在国外找到了更优质的私人医生。

　　那个庸医的话他一丁点都不信。

　　他根本不是同性恋，也没有认知障碍。
　　骆铮的理论一向直接简单，如果只是生病了，那就治好。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体面和名声，都远比不上林书薇一个充满爱恋的眼神重要。
　　他迫不及待要重新得到了。

　　思及此，骆铮神色放缓：“回来住吧，如果你介意，我们可以换栋房子。”

　　“不。”林书薇道，“你回去，告诉他们，我们马上就会离婚。”

　　这是气话。
　　他看出来了，就凭林父林母今天如此高涨的情绪，她不会舍得戳穿。

　　“书薇，这只是我诚意的一部分。”

　　不同于过往的点到即止，骆铮直视着她，情感热烈：“这个鉴定的确什么也不能证实，但至少说明，任何时候，你都是我最重要最爱的人。”

　　林书薇鼻腔泛起酸意。
　　因为骆铮这种无处不在的、温水青蛙式的霸道，她再次陷入人格分割的两难中。

　　一方面，她渴求类似今晚的家族大和谐。

　　林爸林妈被压低了几十年的脊背挺直了，他们看着她，慈爱，和睦，没有争吵。而一切，只是因为骆铮正式公布了他们已婚的喜讯。

　　现在住的房子、体面的工作，一切都不再如同施舍。

　　洛氏总裁成了他们林家的女婿，钱不用还了，弟弟的病有了长久的倚靠。未来形势一片大好，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正当的名义由人买单。

　　而这些，对于骆铮积累的巨大财富而言，不过冰山一角，他们甚至连愧疚和卑怯的情绪都淡之又淡。

　　但另一方面，正因为她对骆铮交付过真心，既不能接受他是同性恋的可能，也不能接受他尝试婚内出轨但被迫中断的真相。

　　更糟糕的是，她也出轨了。

　　背德的羞耻感，低人一等的被控感，还有洛氏内部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每一样都让她感到恐惧。

　　“我真的，好讨厌你。”林书薇擦掉眼泪，转身就走。

　　骆铮抿着唇，觉得被人拿刀捅了心窝子。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可以肆意亲吻，一起做饭、听音乐，聊工作时事。

　　而更早，当自己生病高烧，林书薇甚至会在夜晚爬到他的床上，贴着他的额头，温柔而耐心地擦拭、换衣。

　　她的一切都曾属于他。
　　而此刻，林书薇说讨厌他。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错了，出了偏差。
　　骆铮自认为并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好先生，生意场中他战无不克。但对林书薇，自从跟她在一起，他就失去了一切洞察能力和社交技巧，处处受挫，笨拙的简直像个小学生。

　　“书薇，”他疾步拦住人，皱眉，几乎不经大脑轻斥道：“不要胡闹。如果你走，我不保证对那天晚上的小朋友做些什么。”

　　“还有秦石悦。”他音量不自觉提高：“我不会干涉你的社交，但也早说过，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她自己烂透了，不该把你也扯进来。一夜情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你自己要尝试，还是有人怂恿？”

　　林书薇果然震住了，脸上的血色瞬时褪了个干净。

　　“你威胁我？”

　　“不。”骆铮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并在她眼里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恐惧和排斥。

　　这令他本能从崩坏想象中抽离，整理了袖扣，松了松领带，又束紧，再回头时仍是那个一丝不苟、审慎精致的洛氏总裁。

　　“我只是陈述事实。”

　　“哦。”林书薇走近，主动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如同提线木偶般了无生气：“那就走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我听话，半年后，你就能放我走吗？”

　　骆铮气笑了。
　　明明他才是卑劣的那个，但莫名却感到比对方更委屈。这时候他甚至宁愿林书薇俗气一点，不要这么聪明，倔强，口齿伶俐。

　　他反手一握，和人十指交叉，忍不住叹气。

　　“书薇，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虽长你许多岁，但感情经历并不丰富。你得允许我犯错，你告诉我，到底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是，我糊涂了一次，但此后余生，无论精神上、肉.体上，我都可以保证对你绝对忠诚。至于那晚的意外，”

　　骆铮无法假装不在意，顿了顿，却仍妥协道，“我正在努力忘记。痛苦的人不止你一个，书薇，公平一点，给我一个机会。”

　　华丽冰冷的灯光啪嗒一声落在身侧，林书薇没有回应。

　　兜里震了震，还不止一下。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机，划开，看了一眼，又飞快关掉。

　　微信界面还停留在游晟发给她的最后几条消息上。

　　【姐姐。】

　　他发了个二次元喵喵打滚萌图，【听说有人纠缠你，要帮忙吗？】

　　【还有】

　　底下蹦出一张身份证照片，他很快道：【我成年了，不需要你负责。】

　　林书薇没有理会。

　　她猜想，大概是今晚骆铮前来迎接时，让这个还没有长大又好胜的少年起了玩心。

　　优雅的小提琴声在月色中无声流淌，来往的侍应生有序躬身，如同迎接世纪古堡的新婚主人。

　　林书薇换上礼服，推开了大门。
　　所有目光聚焦而来，她平静地挽着骆铮的胳膊，清丽乖巧。可又每一步，都像踩在了华丽隐形的刀刃上。

　　这一刻，陈霞和林志恒眼神恍惚起来。

　　他们望着林书薇，好像透过这个躯壳看到了另一个人，而这个人，是她永远无法脱离的禁锢、伤疤。

　　游晟说的不错，林书薇的确需要帮助。
　　但却不想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了，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去的。

　　因为代价太大了，她根本还不起。

　　宴会持续到深夜。

　　唐果吃的不多，唐果妈费尽心思准备的那点腊肉干菜最终也没好意思送出去，她利落地将那包体量不小的信放在桌上，包一背就要走。

　　林书薇拉住了她，声音很软：“对不起。”

　　两人站在黑黢黢的房间门口。

　　因为林书薇的坚持，骆铮没有勉强他们住在事先安排好的酒店，而是派人将她们送回了秦石悦租在郊区的房子。

　　“哟。”唐果弯腰，认真观察她的眼睛：“怎么哭了？”

　　林书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今天荒唐的一切。

　　她结婚了，而她最好的朋友却不知情。
　　不，甚至连她自己，也是后来被告知的那个。

　　“你们闹矛盾了？”唐果给出一个可能的猜测，“是因为给你送伞的小男孩。”

　　她又侧头打量了周遭几眼，走廊低矮，公厕和房间交错成两道危险的甬道，隔壁还能听见男女混合唱K嘶吼震天。

　　“姓骆的，就让你住这种地方？”

　　“不，是我要和朋友合租。”林书薇不知拿什么表情应对，眼神湿漉漉的：“也不一定一直住这儿。”

　　“趁早搬。”

　　唐果食指摸了摸门边，灰扑扑的墙皮上被刀刃刻出个奇怪的标记，中间一个大叉，痕迹很新。

　　“你朋友什么职业？”她皱眉：“最近没惹上什么人吧。”

　　林书薇一愣。
　　她对娱乐圈不关注，秦石悦本身黑料多也不是一天两天，有些甚至是找枪手写的通稿，但没听说惹上麻烦。

　　“没有吧——”

　　“你最好相信一个特警的直觉。”唐果老练地将标记抹掉，手机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立刻靠了声，“这么晚，还他么有任务。”

　　“没关系，我自己锁好门。”林书薇推她出去，眼睛亮晶晶的，“糖糖，注意安全！”

　　唐果隔着半层楼梯回过头。

　　模糊的光影中女孩肢体纤细，柔和素净，有种浓艳又苍白的美丽，却如同被一层粗糙厚重的外壳所包裹，漏出来每一缕气息都非常脆弱。

　　可她原本，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

　　一走出楼栋，唐果就注意到身后紧迫而来的视线。

　　黑色的流线型车窗处，游晟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纯黑西装，看起来比白天更加成熟、盛气凌人。

　　夜色中他过分立体的五官、极白的肤色，以及一眼望去便足够普通人耗费数月工资的高定皮鞋，和当前拆迁小区独属的灰败丧气形成了强烈对比。

　　令人实在很难不侧目。

　　“你在等林书薇？”唐果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揶揄了声：“这么晚了，小朋友，回家洗洗睡吧。”

　　游晟没吭声，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隔着一层油乎乎的薄窗帘，林书薇的侧脸尤为标致。

　　她举着手机，嘴唇嫣红，眼睛睁的很大，似乎从对方口中听到了什么惊诧且可笑的话，甚至谨慎地再三确认了一遍电话号码。

　　那样子难得的可爱。
　　他忍不住唇角上扬。

　　唐果被他这副与外表极不相符的痴汉相逗笑了。

　　“她没告诉过你她结婚了吗？别怪我给你泼冷水，这个姐姐看着温柔可亲，但感情方面却龟毛又慢热。而且，”唐果笑了笑，“她可不喜欢小弟弟。”

　　游晟不置可否，指尖有规律地敲打车身，良久，才忽然转了话题：“我们以前见过。”

　　唐果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

　　“可能你忘了。”游晟摸了摸腕间陈旧的佛珠，晃了晃，“小时候，我还挨过你不少打。”

　　一道银色的闪电在颅内劈来。

　　不到十秒的疯狂搜索，唐果快速找到了记忆中与之并不匹配的一张正太脸。

　　“你叫什么名字？”唐果皮笑肉不笑：“敢瞎碰瓷，小心我把你抓起来。”

　　“游晟。”少年轻声。

　　唐果皱眉，显然没什么印象。

　　游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记得当年有人为了一罐蜂蜜，捅了我家后院的马蜂窝，还骗我开门看群峰乱舞。”

　　“我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因为过敏休克，差点没过去。那时候唐警官好像说过，会答应替我做一件事，无论什么都行。”

　　唐果浑身一震，脸色诡异起来。

　　今夜偏冷的月色里，游晟仰头，如同一个毫无感情前来索取高额利息的谈判专家，弯了弯唇。

　　“还算数吗？唐果姐姐。”

　　——

　　与此同时，林书薇也很快注意到楼下那辆低调奢华半夜也能闪瞎眼的豪车。

　　她有些困扰，但目光却并没有很快转开。

　　夏风扑来，杂乱茂密的树荫里泼满月色。

　　少年站在暗处，一头蓬软浓密的发掠过瞳仁，眼角低垂，笑意并不明显。手指还夹着银色漆面的打火机，星火影绰，忽明忽暗，每一次开合的啪嗒声，都让他看起来冷淡慵懒、充满特别的吸引力。

　　微凉湿润的空气中，游晟如有所感，两人的目光短促地撞在一起。

　　林书薇心口一跳，立刻唰地拉掉了窗帘。

　　手机里年长者的声音顿了顿，隔着话筒追问：“林小姐，我想这笔交易对你而言，几乎稳赚不赔。”

　　“2个亿，就让我半年内扮演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林书薇几乎想笑：“你们搞诈骗能不能编的合理一点？”

　　“不，也许不止半年。”忠叔嗓音温和，诚恳道，“前提是让少爷爱上你，然后新鲜感过去，分手，彻底放下这段感情。”

　　“你有病吧？”林书薇只觉匪夷所思。

　　对方声线并无波澜，在她切断电话前一秒飞快道：“而且这个人你也认识，她父亲是缉毒特警，十多年前因为毒贩报复，全家死于一场有蓄谋的纵火暗杀，而凶徒至今仍没有完全归案。”

　　电话忽然陷入死一般寂静。

　　忠叔似乎笑了，慢条斯理补充道：“林小姐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要扮演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