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洗脚的男宠(三) ...
-
陈天向觉得聂小凤疯了。师父也糊涂了。他看着两个女人之间言语交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速速脱身。
这边,林秀贤再道:“左护法,刚刚罗玄跪着伺候教主洗脚,您不是也没吱声吗?现在就搬来规矩大义,说什么平等不能跪。您是护法,管好栖凤宫外的事就好,至于宫内,您知道,我们做内宠的,就是骨头软,喜欢跪,你管得着吗?”
聂小凤阴沉道:“溪炅,这是我的私事,你不要管。”说罢,聂小凤敛去最后一丝犹豫,向前一步,肃然面容是无上威严,袍袖无风而动。
聂小凤缓缓抬手,左护法与聂小凤对视,昂然道:“冥域之内,皆从律法。您若这般行事,溪炅不得不出手,履行我的护法职……”
左护法“责”字未说完,电光火石的交锋已至。聂小凤一挥袍袖间,魅影交错间,陈天向瞅准时机,猛地拉起罗玄。余曼罗见机断后,抽出钢鞭,朝聂小凤挥去。电光火石间,错乱的影子立定。左护法抬脚跃动的身形,僵在了地上。她面目涨得通红,却已被聂小凤制住了穴位。
余曼罗鞭影如电,聂小凤不闪不避,下一瞬,聂小凤已抓住鞭尾,轻描淡写一甩,下方石砖成齑粉,一条深深的裂缝直裂地下,余曼罗虎口鲜血淋漓,连忙松手。聂小凤手持钢鞭,轻笑一挥,鞭影携万钧之力,向余曼罗笼罩而下,陈天向急忙上前援手,以二敌一,闪电般人影交错后,战局忽然诡异静止。罗玄不知何时,伫立在了两方中央。
不少人心生疑窦,罗玄明明是不会武功的。他是如何精准站在战局中央而毫发无伤的?
陈天向记起,少年时两人切磋,他这个做师兄的,就每每落于下风。当时心中总是既佩服又自豪,真心为师妹高兴,谁能想到,当初的不及,会衍生出今日的无力。
聂小凤心中更是惊怒难平。
她冷笑,寒气森森:“罗玄,你是料定我不会杀你,所以一再忤逆我?”
罗玄依然平静,道:“他们并非存心冒犯,而且到底是客人,教主何不网开一面。”
聂小凤冷笑。自担任教主以来,聂小凤就深感憋屈。到底上上下下,冥域内外,都不是她栽培起的人。哪怕她打败齐琅,多数人仍当她是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若再不以铁腕雷霆手段树立起权威,她这个教主之位,恐怕也难安稳。她岂能轻轻放过!让人以为,谁都能毫无代价地冒犯她的权威。
聂小凤翩然绕过左护法和陈天向,盯向罗玄,冷眸微沉:“罗玄,你愿不愿意,跪下,喝我的洗脚水?”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她一心杀鸡儆猴,此刻心如顽石,满腔狠戾。
罗玄神色没有起伏,问道:“若我愿意,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吗?”
聂小凤点头:“不错,不过你也将从此沦为笑柄,只怕别人提起你,都不说你的名字,而是说,那个‘喝洗脚水的’。你想想,值不值呢?或者你即刻退下,待我杀了这狂徒”她瞥了一眼陈天向,“此事也到此为止。你和他的过往,我也不再追究。”
罗玄摇头,极笃定的语气道:“你不能杀他。”
“那你愿意?”
“愿意”他回答极快。
“那你跪下。”
罗玄撩袍跪下。
“我替他喝!”陈天向忽然跪下,一把将水盆隔空抓来。
“天向!”余曼罗出声阻止,一眼碰触到陈天向血红双眼,不由瑟缩回去。
陈天向已在心中告诉自己,应该与聂小凤恩断义绝。但当聂小凤说到要杀自己时,陈天向仍是伤心多于愤怒,甚至绝望而心如死灰。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师妹会对自己动杀机。他眼睛红了,却未大嚷大叫。待他猛然醒悟,罗玄似乎真的要喝聂小凤洗脚水时,他顾不上一切情绪,猛地将铜盆夺过。
陈天向弯下头的一瞬,罗玄阻止了他:“天向,你不要喝,我也不喝。”陈天向看见罗玄旋即起身。
“是,师父。”陈天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站起了身。
所有人哗然。
梁刚扯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问道:“我听错了吗?陈大侠你叫他什么?他是你师父?”
陈天向自出道以来,几乎未逢敌手,不到三十岁,武功已经比肩大宗大派的掌门宗师。对于他的师承,他却一直避而不谈,引发的种种猜测,堪称江湖一大未解之谜。
可谁能想到,在魔教老巢,陈天向开口叫魔教教主的老男宠“师父”!
余曼罗更是难以置信。罗玄怎么会是天向的师父?天向每天挂在嘴边的师父,天向口中孤傲如星辰皓月,武功医术绝顶,五行术数、天文地理无不精通的神仙师父,居然是魔教教主的年老色衰不得宠的男宠,是跪在地上伺候魔教教主洗脚的男宠!
聂小凤身形微动,一把踩住了罗玄的脖子,她利落迅猛,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陈天向来不及反应。
聂小凤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你留在我身边,有何目的!”
罗玄沉默。
此刻,聂小凤稍一用力,便可踩断罗玄的脖子,陈天向不敢动作,更不敢出声激怒聂小凤,只急得干瞪眼。
林秀贤怂恿道:“教主,罗玄是心虚不敢回答。他和陈天向居心叵测,想谋害您呐。教主您对他那么好,他真的有负您的情意。眼下证据确凿,您何必对他留情……”他直勾勾盯着聂小凤的脚,心中只急切盼望,聂小凤赶紧一脚了结了罗玄性命。
忽然,一个黑玉小瓶从罗玄衣襟间滑出。聂小凤想起罗玄衣不解带为自己治伤的日子。她也是怀疑他的。这个他遮遮掩掩的黑玉药瓶,更是令她生疑。她费尽心思,调查了一圈,最后发现,这丹药并不针对自己。那是针对男人的丹药和慢性毒药,是罗玄给自己服用的。他以此激发身体的潜能,让身体短期内更强健,长期服用却损伤身体。当时,她严厉禁止他用,其实也是发乎真心关心他。
余曼罗察觉到聂小凤的犹豫,急忙道:“众所周知,天向的武功、医术如何。天向不过接近紫府,聂教主你就心怀忌惮。如果罗先生是天向的师父,虽然他武功全失,但他若心怀歹意想谋害教主,苦心孤诣留在教主身边数载,教主你虽武功卓绝,真的能像现在一般毫发无伤吗?”余曼罗声音洪亮,语速快却清晰。
聂小凤忽然看向立人群中的侍女桑桐,问道:“桑桐,你觉得呢?”
桑桐突然被点名,只觉头皮一麻,勉强迎视上聂小凤的目光,道:“启……启禀教主,若罗先生如他自己说的,并无恶意,那他有所隐瞒,或许是有难言之隐。这也还是教主的家务事,也许……也许没必要当众审问。”。
聂小凤倏地收回踩在罗玄脖子上的脚,毫无预兆即转身往外走,林秀贤及贴身侍女急忙跟上。她转眼便不见了身影,徒留众人呆楞在原地。
罗玄重新站起,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他形容有些狼狈,态度却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聂小凤大步离去,像她一贯盛怒下拂袖而去的模样。但踏出门槛,聂小凤才想起,这是自己的寝殿,她脚上只随意穿着准备就寝的靸鞋。她太急着想立马结束这一切了。此刻,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也无法回头,只得脚步不停顿,继续朝外走。
走出好一段路,林秀贤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功亏一篑的遗憾中,没有察觉到聂小凤的异样,只撒娇道:“教主,您好久没去秀贤那儿了。今晚,就让秀贤好好服侍您,好么?”
聂小凤不理林秀贤,只觉得林秀贤说不出的面目可憎。但瞬间有了主意,今晚去那个最怯生生的小男宠屋里,将就一夜好了。
屋内,罗玄不理会任何人,开始自顾自做起平常洗脚活计的收尾部分。他扶起侧翻的垫踏,将踏垫归置在墙边,把聂小凤脱的靴子摆到鞋架上,又去捡聂小凤扔在地上的袜子、掉落在地的大软巾和薄帕。它们都湿答答地,落在铜盆中溅出的积水中。
陈天向走向罗玄,郑重下跪:“师父,对不起,都怪我,我……”
罗玄动作没有停顿,就着洗脚铜盆,将已经湿答答的袜子、大软巾和薄帕一一拧干,语气是一贯的平静温和,道:“我们师徒缘分已尽。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师父。”说完,他看向陈天向,眼神认真坚定?。
陈天向瞬时红了眼眶,急忙叩首恳求道:“师父,天向知道错了,求师父不要将我逐出师门!天向……”
众人皆暗想,这么一个甘为奴宠的师父,算哪门子师门?怎么看,陈天向的一身本领,都不像是这种人能教得出的,偏陈天向对他恭敬孺慕,真是世间之事,无奇不有。
罗玄微摇头,神色柔和道:“天向,你很好,是我不配做你的师父。”话未说完,他已拿着袜子、软巾、薄帕,端起铜盆,毫不停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