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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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尼尔是十八岁时进入绿洲舞团的。
绿洲舞团的招新很简单，贴几张公告，想参加的就去面试，也没什么花哨的理论考试，就在舞团平日里的练习场地直接开考，编舞洛娅和首席艾伊哈尔丹就是考官。
排队的人相当多，毕竟绿洲舞团在整个须弥城也称得上数一数二。苏尼尔眼看着在他之前的人进去又出来，大多数垂头丧气地离开，只有寥寥数人带着喜悦的表情跟着招新人员去办公室签订合同。
“苏尼尔。”
“在！”
青年深吸口气，踏入了他的考场。
艾伊哈尔丹挑了挑眉毛，眼前这家伙看上去瘦巴巴的，报名表上写的还是十八岁，不会是虚报岁数了吧？话说回来，舞团也没年龄限制，未成年的学生也不是没收过，虚报的意义何在？
洛娅在旁边咳嗽了两声，示意他开口。
艾伊哈尔丹放下报名表，交叠起双腿：“今年十八岁？”
“嗯。”
苏尼尔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个，按理说报名表上已经填写过这些信息了。他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高大的青年，来此之前他做过功课，也知道左边那位中年女性是编舞洛娅，绿洲舞团的一把手，右边的青年则是舞团首席，他曾经看过绿洲舞团的演出，对这位号称须弥第一美人的舞者印象极深，但真正面对面时才有了更深的感触。
“见过花神诞祭吗？”艾伊哈尔丹又问。
苏尼尔点头。他就出身于花神信仰的部族，怎么会没见过？
“很好。”艾伊哈尔丹敲了敲桌子，“那就跳一段吧。”
苏尼尔愣了愣。来之前他猜测过考题，刚才落选的报名者也分享了自己的考试过程，基本上都是些新颖的舞蹈类型，据说洛娅年轻时师从沙漠的一位老舞蹈家，后来又走遍各国，其人最擅长的就是将传统的舞蹈与新兴的理论结合，绿洲舞团最初之所以成名，就是因为一场洛娅编排的融合须弥传统舞蹈和枫丹芭蕾舞蹈的演出，尽管受到不少评论家的冷嘲热讽，却在须弥民众中一炮而红。
结果现在他的考题却是花神诞祭？这和新颖这个词半点不沾边，因为花神诞祭正是须弥舞蹈的起源，是最古老的舞蹈。难道说是要考验自己的创新能力？不不不，再怎么说也没办法现场改编舞蹈吧？
洛娅适时出声：“不用焦虑，就随你心意来，评分标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苛。”
“明白，谢谢您。”
随自己的心意来吗？苏尼尔半闭上眼。
花神诞祭、花神诞祭……
他脑海中率先浮现出的并非热闹喜庆、华丽多彩的祭礼现场，而是一座孤零零的小院，冷白的月光洒在地上，母亲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服装，在月光下起舞。
那并非主持祭典的舞者所跳的祭神之舞，而是理应由其余人跳的、仅表达欣喜与欢庆之意的舞蹈。这样的舞蹈合该出现在欢声笑语的庆典中，而非在孤寂冷清的院落里。
当她久未听闻丈夫的消息时，当她独自一人支撑起家庭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跳起这样的舞蹈的呢？
青年轻盈地跃起，像是云朵，像是月光。
艾伊哈尔丹讶然地和洛娅对视一眼，不能说苏尼尔跳得无可挑剔，毕竟他之前也并未练习，现在的水平虽然不错，但此前也不是没有更好的，但青年在起舞时那种灵动的姿态，似乎自带一种感染他人的能力，这就很令人惊奇了。
…………
舞毕，苏尼尔轻轻喘着气，抬头看向两位考官，洛娅带着笑容，指了指旁边的艾伊哈尔丹。
体型高大的青年眯起了那双紫蓝色的眼睛，淡紫色的眼影更衬出他那动人的容貌，只是从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显得格外刻薄：
“嗯，动作马马虎虎吧，错误少说也有三四处；身材也不怎么样，瘦巴巴的像竹竿；体力也不行的样子，才跳了这么一会儿就开始大喘气……”艾伊哈尔丹慢条斯理地点评着，苏尼尔的心慢慢沉下去。
“……综上所述，”艾伊哈尔丹勾起唇角，“你被录取了。”
“……欸？”苏尼尔茫然地看着他。
洛娅终于笑起来：“以后你就知道了，指望他嘴里吐出一句夸人的话，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虽然加入舞团的第一天就遭到了艾伊哈尔丹的捉弄，但苏尼尔一直觉得他这位师兄是好人。
嗯，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师兄的。加入舞团之后他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小成员而已，只是后来因为表现出彩，才慢慢博得了洛娅的关注，并最后和艾伊哈尔丹成了师兄弟的关系。按理说，舞团的成员们想要“晋升”，基本上也都是这种路子，唯一的例外是艾伊哈尔丹，据说这位首席舞者十四岁时从沙漠跑来须弥城，二话不说就找上了洛娅，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第二天洛娅就宣告她有了个徒弟，惊掉一地下巴。当然，后来艾伊用他的实力证明，他可不是什么走后门的花架子。
至于他为什么觉得这位师兄是好人……
“你看他那个竹竿身材！”艾伊一脸恼火地指着苏尼尔，对洛娅道：“我都看见骨头了！丑死了！让他跟我去吃饭，他点了个雨林沙拉！看看这都是什么品味！饿不死他！”
苏尼尔顶着师兄的怒火，弱弱地道：“跳舞要保持身材……”
“……”艾伊转头问洛娅：“你看他像是需要保持身材的样子吗？”
洛娅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理论书：“不像啊，所以快把你的炖肉给苏尼尔吃，你去吃沙拉，不然体重就要超标了。”
艾伊哈尔丹：“…………”
作为洛娅的新学生，苏尼尔曾一度以为他是舞团最辛苦的人，早起晚睡，一天中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练习，最轻松的时候是洛娅讲理论知识，勉强能喘口气。单看他的日程安排，好像已经不会有比他更努力的人了，但是如果再看艾伊哈尔丹的日程，就会意识到，似乎确实可以更努力一些。
他这位师兄能成为首席，靠的绝不是那张脸蛋，亦或是那为众人津津乐道的天资。
“我会用我的汗水铺成通往第一舞者的道路。”某次休息时，艾伊这样笑着对他说。那张脸上难得只有单纯的兴奋，舞蹈室的镜子上映出年轻的梦想。
艾伊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别说其他人，即使是身为次席的苏尼尔也黯然失色。苏尼尔想，也许想超越他的师兄是件几近不可能的事情，但他依然会不断追逐下去。
是这样……吗？
青年睁开了那双茶色的眼睛。他从往事中苏醒。
胳膊上的疼痛已经不再明显，但身体的虚弱却实打实的存在。这也是死域最令人痛恨的一点，它并不造成病痛，但却让人清晰感受到日渐的虚弱。
他艰难地坐起身，慢慢下床，站直身体。最简单的几个动作，却已经花了他大半的力气。
一步又一步，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他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拧开门把手。外面没有人。
他穿过客厅，拉开隔在客厅和露台之间的推拉门，刺眼的阳光与街上的喧嚣一同进入房间，苏尼尔走进露台，找了张椅子坐下，又顺手关上了门。
医生说嘈杂的环境不利于他养病，但苏尼尔却觉得此刻分外安心。
阳光很温暖。他抬起一只手，光线从指缝间漏下，落在他的脸上，他眯起眼睛。
如果我没法再跳舞……
老师，师兄，你们会觉得失望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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