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华》文刀方

32、第 32 章

　　等子舟再从书案后面抬头起来看的时候，成柯早就不在了，天枢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子舟和小弟子嘱咐完了之后，也回听竹苑去了。见成柯的房间里一片漆黑，他知道成柯并没有回来，可能是去什么地方修炼去了。
　　子舟不准备回屋，他坐在石凳上面。像成柯在漠河的时候一样，让自己就这么随便地发发呆。

　　长风和红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子舟坐在院内的石凳上面，十分随意地再折着竹叶玩。长风一时没敢走进去，红云受到长风的影响也站在外面。
　　子舟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长风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走向子舟。
　　心里想：难道是成柯师叔，又新学了什么法术，故意坐在这里，变成师父的样子吓他吗？
　　想了一下，长风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成柯还没有无聊到这种程度。
　　“师父。”长风现在面对子舟已经相当自如了，要是子舟的话，也不会说他什么的。
　　“你有看到你师叔吗？”
　　果然是师父，师父问他有没有看到师叔，哪个师叔，长风想问，但是话还没出口，他就机灵地知道是成柯。
　　虽然长风没有见到过成柯，也不知道成柯现在在哪里。但是长风知道约莫是想见成柯，但是他又坐着没动。于是长风说道：“弟子没有见过成柯师叔，但是成柯师叔醒来也没太长时间，万一一时身体不好也是有可能的，师父应该去找找成柯师叔。红云，你感知一下，你主人在哪里？”
　　红云听了长风的话，立刻搜寻着成柯的所在。
　　“按方位来看，姐姐应该是在”红云抿了一下嘴，继续说道：“应该是在祭拜自己的爹娘。”
　　红云说完又想到成柯想来是心里比较难过，也想一起去安慰一下成柯。
　　子舟起身就要去找成柯，红云跟在子舟的后面，长风一把拉过来了红云。
　　红云刚要开口说话，长风就像红云投递了一个眼神。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们还是有一些默契的。
　　等到子舟走远了。长风自发地说：“我师父想去找成柯师叔，但是又没有理由又不好意思。给个机会，你别去了。”
　　红云明白了长风的意思，自己可以等到晚上成柯回来了，再安慰成柯。

　　子舟还没走近，就听见了成柯和天枢一起坐在坟前说话。
　　似乎也不太庄重，成柯甚至在吃墓前的贡品。看起来还挺新鲜的，估计是成柯自己带来的。

　　“师父说的对，一切自有天定。但我是个半吊子的星云弟子，即便有天定我也要心里舒坦才行。”成柯说完，拍了拍身上糕点的碎屑，站起身来。
　　“师父你慢慢喝。”成柯转身就离开了。
　　走到子舟藏身的地方，成柯转了个身。
　　“子舟。”子舟从树后转出，他本来也没准备躲着成柯。
　　两个人一路无言地并肩走着，成柯注意到子舟又换回了仙华弟子的衣服。
　　不如他那套青色的衣服好看，成柯看着脚下的路，心里默默地想。
　　“我想去望月亭，你一起去吗？”成柯突然发出邀请。
　　子舟自然是很快就答应了，“好。”虽然只有一个字，子舟却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微微抖动，但是成柯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从前他们一起走在路上，成柯还会时不时说点什么，大部分时候子舟会阴阳怪气两句，但是现在，成柯不爱说了，子舟也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和成柯说话。
　　两个人就无话可说。
　　成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子舟原来没什么话可以说。自己如果不说，子舟也不想和她说话。是的，从前也总是她没话找话，喜欢一厢情愿，子舟明明是很不耐烦和她说话的，每一句话都是奔着没有下句去的。是她自以为是地在为他好，好像总想着要拯救他或是怎么样，其实没有那个必要，他可能真的不喜欢，也不需要。
　　子舟也没有什么主动说起的，他感觉成柯可能有一些猜测或者是知道什么。他害怕自己说错什么，也不敢多说，关于她和长庚之间的事情，子舟也没法主动提及。本来是要寄望于时间，但是子舟似乎隐隐地感觉到了没有这个机会了。

　　二人终于来到望月亭，这个地方他们两个都常来。反倒是天枢以前很喜欢来，现在不喜欢来了。
　　成柯看见她上次织的银河，靠着仙华山间流动的灵力，居然还在。但是那两盏河灯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子舟也看着眼前的银河，想起了成柯那是第一次带了人间的东西送给他。那个时候他想着要成柯多下山和长庚接触。本来是一直躲着成柯，帮着天枢处理事情，长庚那里有事就支使成柯去。
　　河灯他本来不准备和成柯一起来的，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拒绝，答应和成柯一起来放。
　　他似乎有些自以为是的自信，还担心成柯和他相处多了，这情劫要应验在他们两个身上。
　　他的计划确实一切顺利，但是谁有知道是不是天意就是如此。
　　成柯的头发被山间的风吹得扬起，子舟的头发也是。二人的头发交织在一起。
　　成柯想着自己的头发一直是又粗又硬，有一点炸毛的意思。她一直很羡慕子舟的头发十分地顺滑，可以柔软地垂在身后。
　　成柯讲自己的头发收拢回来，堆在脖颈旁边，又感觉被风一吹就痒痒的。
　　又要把头发拿开，如此循环了几次，成柯终于放弃了，随她去了。
　　成柯看着银河之下一望无际的仙华山：“子舟，我准备去玉龙山。”
　　成柯没有转过头来看子舟，没有看见子舟的神情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睛盯着她的侧脸，一眨不眨。但是很快又放松了回来。
　　他们正好可以把很多事情，说清楚。
　　成柯继续说：“玉龙山本是我娘和我舅舅的家。来了仙华后，他们也没有回去过。如今我在仙华也没什么牵挂，我想去玉龙山看一看。”
　　“没什么牵挂？红云呢？她是你的灵兽。”
　　“红云如果她愿意，我就带她一起。”
　　“师父呢？师父只有两个弟子。”
　　“师父当时收我做徒弟就是觉得我省事，不需要他管教。”
　　“那我呢？也没什么相关的吗？你还为我找了治疗妖毒的办法，总是来陪着我，和我一起放河灯，送我刻舟、玉簪。这些都不会让你产生牵挂吗？”
　　“仙华那么多弟子，你没有牵挂，和我也没有牵挂吗？只是大小姐随便发善心吗？”
　　子舟说着，竟然有了委屈的意思。成柯讶然，她从来没和子舟说过这么一长段话，她一直以为子舟不爱说话，还有点心高气傲，她一直归咎为身体不好带来的怪脾气。
　　子舟话里有责怪的意思，成柯听出来了。她本来应该高兴的，她也确实有一点高兴，但是现在就是这样的情绪比较微弱，她有另外的更强烈的情绪需要调节。
　　“对啊。我的善心。舅舅有些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也应该多关照你一点。我也给长风送过东西，也和长庚师兄一起放过河灯。并不是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恰恰相反，这些事情对我都很重要，做这些事的时候我都是感觉高兴的。我从别人的快乐里感受过快乐，在这以前，我感到快乐的方式是修为的精进，是和任何人一战都有必胜的实力。但是现在我很少能从这些事情里面感受到情绪了，我想一个人去一个地方好好悟道一下。”
　　成柯也很少这样剖析自己，说给别人听。说完成柯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子舟。
　　“为什么？”子舟看着成柯的神色，成柯似乎很悲伤，她为什么会悲伤。
　　“为什么你很难感受这些事情了？”
　　成柯摇了摇头，定神问子舟：“子舟你知道我的情劫吗？”
　　“知道。”子舟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这件事一直是这段时间同样困扰他的问题。
　　“所以你是特意去救我的，对吗？”成柯进一步问道。
　　“我... ...”子舟犹豫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却任其发展，还特意引导我一次次去人间，和长庚师兄产生交集。你要是不来的话我甚至会死。”
　　“不会的。”子舟立刻截断了成柯的话。
　　“为什么不会，因为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中吗？”成柯抓住子舟的话继续逼问子舟。
　　子舟被成柯不留余地的质问，问得有点生气：“是又怎么样。情劫是上天注定好的，我没有办法改变，我还尽力保全了你。”
　　“保全？我的情劫真得过了吗？”成柯顿了一下，没有张开嘴，轻轻地说了一句：“师兄。”在这一下，成柯的神情又变得无比的坚定，好像刚才那样忧伤又凄哀的人不是成柯一样。
　　子舟知道了，成柯是怪自己的。怪自己自作主张，妄图干扰她的命运，是啊，她又怎么会让人摆布。
　　上升的怒气又一下退了回去，子舟无话可说，他有错，他在这件事上的确用了手段，即使看不出来，但是他自己的心里是知道的。
　　成柯说完已经转身离开望月亭了，子舟知道，他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