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木舟沦陷》未梦游

3、站岗

　　冰雪消融，冷空气忽地就飘散远去，不少学生已经换上春季校服。林贝路起个大早与申祁在门房保安处领到红色袖章，校门一开便站了过去。

　　申祁嫌弃地看向旁边裹得像只胖企鹅的林贝路，“你穿这么厚干什么！”

　　林贝路吸溜鼻子清清嗓子，整个人窝在冬季校服中，“我怕冷。”

　　申祁：“感冒了？”

　　林贝路闷闷地应一声。

　　学生陆续进校，大部分对他们投来注目礼。也难怪，桃川一中向来没有站岗的人。

　　“路姐，祁哥，站直点！”

　　“呦，这不那谁么！”

　　“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申祁：“给老子滚！”

　　三班同学进校门时如同看动物园里的猩猩，在申祁又抬腿踹走一个人后，林贝路遥遥地看到了浑身都泛着光的舟河幕，春季校服在他身上都变得好看极了。

　　林贝路嘴角不自觉扬上去，将头从棉袄领子中伸出来，抬手把刘海理顺，正要准备打招呼，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即将溢出口的声音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

　　“林贝路，昨天谢谢你。”男生面色局促，不自然地左顾右盼。

　　是昨天一班前扫雪的人。

　　林贝路干笑两声，“没事没事，举手之劳。”

　　她眼见着舟河幕越来越近，心里有些焦急。

　　不对，舟河幕旁边的人……

　　走在舟河幕旁边的男生与他身高相当，看起来像是会受欢迎的人，头发偏长微卷，衬得整个人慵懒又帅气。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们这个年纪要以学习为主，不能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

　　面前的人一直在说话，林贝路心不在焉的，只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字，“什么？”

　　又是姚星，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就不一定了。

　　姚星也是一班的，林贝路不止一次见到他跟在舟河幕旁边。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距离也不近，所以她不敢确定两个人是否是朋友。

　　“我都知道了，你自己的地方没有扫完就过来帮我，让我可以回去听课，为此还被校长骂。我是很感动，但是不能早恋，如果高考完你还是……”

　　林贝路听到早恋这个词一激灵，这才正视起眼前的男生，“什么早恋，我不早恋。”

　　“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男生说完就背着书包走了。

　　“什么心意？”林贝路满脸茫然转过头去用眼神询问申祁。

　　“什么什么，我怎么知道什么。”申祁两手放在脑袋后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抬头感慨，“可真是一出好戏。”

　　林贝路反应过来时，舟河幕和姚星已经通过校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姚星好似用余光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不等她细看便收回了目光。

　　…

　　一整天，林贝路都处于精神萎靡的状态。

　　陈可儿感慨，“居然有东西可以阻止你去看铁木板。”

　　林贝路鼻音浓重，全身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可儿，你认识姚星吗？”

　　“姚星？一班那个笑面虎？”

　　“你认识？”林贝路瞪大眼睛，勉强直起身。

　　“大哥，全年级的帅哥两个手都数的过来，就那几个好苗子，你随便问问谁不知道啊。”陈可儿把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也就你，天天只顾着你的铁木板。”

　　林贝路在杯口吹吹，皱着眉喝了一大口，“好烫！”

　　“烫也得喝，这可是我排半天队打的！”

　　林贝路揉揉耳朵，又轻轻抿了一口，“你说，姚星会有舟舟的联系方式吗？”

　　“谁知道。”

　　陈可儿显然对个话题不感兴趣，监督林贝路喝完半杯水便转过身玩手机去了。

　　林贝路双眼无神地看着她的背影，纤瘦细长。不过几个月，陈可儿长得比她都高出一截，应该有175了。

　　“可儿，这次篮球比赛跟我一起上场吧。”

　　陈可儿转身看她，一副你在跟我开玩笑的表情。

　　“我说真的，你胳膊长腿长，而且运动神经特别好，我帮你突击训练一定没问题。”

　　“我只知道比赛规则。”

　　“知道规则就已经成功一半了！”林贝路继续劝说道:“你看高一咱们班的五人组，郝妹儿转班了，就缺你一个人。”

　　“行吧。”陈可儿语气犹豫，“让我再考虑考虑。”

　　……

　　第二天一早林贝路依旧坚守岗位，只是头昏沉的厉害。

　　校门口的大树沙沙作响，一夜之间冒出不少花骨朵，直到此时春日才肆意宣扬它的到来，惹的麻雀煽动翅膀聚在树上小憩。

　　申祁套好袖套过来时，把一个绿色的盒子扔给林贝路。

　　林贝路手忙脚乱地接住，发现是一盒风寒感冒颗粒，她心里一暖，“谢了。”

　　申祁摸摸鼻子无所谓道:“顺手买的，赶紧好吧，别传染给我。”

　　“我昨天晚上在家喝过药了。”林贝路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也不再多说。

　　上学高峰时段到来，林贝路睁着疲惫的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整个脑袋都仿佛在燃烧发炎。

　　陈可儿背着单肩包，穿过人群走到林贝路面前，凑过脸去查看情况，余光暼到她手里的感冒药，看向申祁，“你买的？”

　　申祁斜眼看去，“不用谢。”

　　陈可儿点点头，从单肩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盒子递给林贝路，“本来想等你回班里再给你，诺，给你买的感冒胶囊。这个管用，我每次感冒都喝这个。”

　　说完，她从林贝路手里拿走绿色的感冒颗粒装进包里，“这个又难喝又没用，我拿走了。”

　　“喂！”申祁不爽地瞪她。

　　林贝路现在就是任人摆布的木偶，她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只能愣愣地看着陈可儿把她手中的药换掉。

　　眼见陈可儿和申祁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赵泽宇走过来莫名道:“陈姐你站这儿干嘛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绿色的东西随意地扔进林贝路怀里，“路姐，给你买的药，赶快好吧，篮球还得练。”

　　三个人看着这个和申祁买的药一模一样的盒子陷入了沉默。

　　陈可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单肩包甩回肩上，“你看着喝吧，我先回班。”

　　此时路上人潮涌动，林贝路在又接下一个三班同学送的温暖后，终于盼到了舟河幕。

　　他迎着朝阳，眼镜的金属边折射出一闪一闪的刺目光芒，步伐不紧不慢，整个人慢条斯理却稳重，书卷气息十足。

　　姚星距离他大概两米远，调笑着和路过的同学打招呼。

　　“林贝路。”

　　“啊？”突如其来的呼唤让她感到莫名。

　　瘦小的一班男生面容羞涩，看了眼她怀中堆起的感冒药，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这都是……”

　　林贝路满脸黑线，在崩溃边缘反复试探。

　　怎么每次舟河幕一来他就过来啊！

　　“这是我们班同学给我的。”林贝路嗓音沙哑，无奈地回答道。

　　男生将手中的白色塑料袋递上前，却发现林贝路手中实在拿不下，便侧身对一旁的申祁说:“同学，这是给她买的感冒药，你帮她拿一下吧。”

　　正站在旁边看热闹的申祁看着他露出一个痞笑，爽快伸手接过，“行。”

　　林贝路见舟河幕和姚星又走远了，沮丧地叹口气，随即突然想到什么，眼神放光地看向眼前人。

　　男生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有点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怎，怎么了？”

　　“为什么每天早晨你都与舟河幕同一时间到校？”

　　“因为我们坐同一趟公交车。”男生下意识回答道。

　　林贝路整个人都精神了，“几路公交车！”

　　男生被她亢奋的状态吓得又退了一步，“2……28路。”

　　“他一般在哪站上车？”

　　“不知道。”男生摇摇头，“我上车时他已经在了。”

　　“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没有。”他笑笑，“应该没人有吧。”

　　“你在哪站上车？”林贝路问道。

　　“芮进街……”男生逐渐觉出不对劲儿，他疑惑道:“林贝路，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没事，我就是问问，过段时间我可能也要坐公交车来学校。”林贝路尴尬一笑，她总不能说是为了跟舟河幕一起上学吧。

　　申祁冷哼一声，鄙视地看她。

　　教学楼前。

　　姚星边走边用右手抛起手机，接住，抛起，接住。

　　“追你的女生好像感冒了。”

　　舟河幕面色毫无波动，眸色是沉静的黑。

　　“咱们班那个好像误会她喜欢他。”姚星将落下的手机握在手里，嘴唇弯起，“你没什么看法？”

　　舟河幕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转身踏进一班的门，几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姚星收起笑容“啧”了一声，“无趣。”

　　说罢，也抬腿走进班里。

　　如果可以，他真想撕掉舟河幕脸上的面具，但是不可能，因为舟河幕他就是这样的人，从里到外都呆板透了。

　　-

　　林贝路捧着一堆感冒药被迫休了假，听说是保安大爷看不下去，直接反应到校长处。

　　林鸿光只准了她一天假，并没有松口说站岗的事情，想来是真把他气到了。

　　不过可以不用跟班主任请假直接回家还是让她有被爽到。

　　离开学校时，她特意从一班窗前绕着走。

　　舟河幕身上好似有一块磁铁，不论他在哪儿，她都可以精准地找到他，目光沉浸在他的身影中。

　　林贝路顺着窗户，一步步走过，手指粘到窗沿上的尘土。

　　她眼中的人好似有所察觉，转头看来，眉眼漠然地扫过，视线又转回黑板，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林贝路顺着他视线看向黑板，是数学课，一班的数学老师正举着尺子在黑板上比划。

　　她突然发现，黑板上的东西，她好像看不懂。

　　她和一班的差距，和舟河幕的差距，她却好像一下子就看懂了。

　　是深渊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