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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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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苍穹照日,风沙吹嘘走了在枯树上的孤鹰。瞭望台上远远朝着斌京的方向望去,是血染出的尸气滔天。
“武殇,成王败寇,生死我定。”空荡荡的宫殿回扬着凉薄的催命声。先皇的画像被叛军撕扯的粉碎,宠妃宫中的华丽装扮在一场大火中烧的干净。
高台上疲倦的武殇帝任然端正的坐在那把龙椅之上。这位末代武帝,无论何时,骨子里武皇子孙的血脉让他没有随同太子一齐逃亡。
他静静等待朝代的告破,释怀看向摊开在桌面未曾拟订完的平灾章程,死亡此刻不是骇人听闻的忌讳,是历史用人血写下的一道的重笔。
武殇,从来是刚强武断的。
“乱臣贼子。”指尖淌着巨力抓破的血丝,手中的传国玉玺握的紧,武殇帝心不甘,头发也似乎是一夜成雪,在千万把铁剑射出的寒光中照的明晃晃。
“孤只认得自己一个君主。”翁安声音参了沙子,沙砾磨的人生痒。宫殿外雷鸣轰顶,风雨交加诉说朝代更迭的痛楚。
“万里长云,江山易主。”
翁安红着一双眼,琉璃剑柄滴落滚烫的血珠,在暗红的地毯上晕出圈层。
他慢步走向在上座的武殇帝,剑拖在地上,刺啦的声响耳膜穿孔般的刺耳。
“朕送武殇崩殂之道,永登极乐”
寒光剑影银蛇吐信,眨眼间没了生息。沉重的皇冠掉落在了锦毯上,龙袍也被磨难碾的破烂,也算是死得其所。
“原来这天下十年前是武殇帝的么?”
“嗯哼,今天的故事讲完了。”
小乞丐脸上全是陈年污垢,笑嘻嘻的望着面前的孩童,这孩子脸上挂着一淌鼻涕。
孩子每天都会来着乞丐地界听他讲故事,每天听一个,听完给乞丐一个铜板。
他把铜板给了乞丐,这乞丐便乐呵呵的走了。只留孩童呆呆的望着大白青天,缓缓吐出一句:“武殇帝……”
不知何处跑了出来个女子,把这孩子的嘴死死捂住,眼神惶恐的四处张望。
抱着儿子往家赶:“李娃!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敢说?被官老爷知道是要掉脑袋的!”女子一边流泪一边不停手上打人的动作。
“娘,娘!”李娃哭闹的动静引来隔壁王婶:“哎呦李家娘子,打孩子使不得”
“王婶,他就该打”李娘满脸泪水。
翁安十年前夺得中原,迁都于斌京。自安帝登基以来,广纳贤才短短三年便让朝廷上下无不才干。
百姓安居乐业,以往的苛捐杂税不复存在。贪官污吏,地主豪强有朝廷鹰犬制裁,民间皆是欢声笑语。
“北域倒是还算安分,南疆可未必,皇兄务必要多留一手。”一蟒纹朝服的青年向上台的帝君谏言,他身姿挺拔,红底大蟒张开血盆大口,冷眼盯着盘旋的天龙。
“所言极是,那皇弟可有良策?”安帝拨弄着手上的淳玉扳指,光亮润滑的玉面上扭曲的映着那张温情的脸庞。
“寻一契机便可让两只大羊圈于皇兄的牢笼中。”青年王爷说着把手背在背后,一副侃侃而谈心计如胸的模样让翁安内心实属不舒服。
“程岑之子听闻是极有城府,而那风海的幺子却是个莽夫。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不是更适合成为制衡南疆北域的棋子吗?”
“朕乏了,鉴王你退下。”安帝眼眸一斜,头痛的感觉犹如细花针扎头皮,再也听不得任何包含心机的话,帝王透露一股的疲惫之色。
“臣弟改日再来给皇兄请安。”鉴王弯腰行礼,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朝堂。
翁安盯着龙椅下的飞龙轻声把他亲弟弟翁津给送出了大殿。今日早朝过后鉴王把安帝唤住,这一番谈话虽是昙花一现便被打断,但犹如滔滔江水浇灌心扉,在瑜安帝的心室内全全留下了压制的念头。他知此事不能再被耽搁,当即便一手圣旨跨越千里之外送到南疆北域。
鉴王听着探子来报的消息勾了勾唇角,愉悦的拿起桌上的剪子站在梅花小盆面前。把多余的树枝修剪掉,歪头看着一枝独秀的艳丽梅景。
“梅翌云霓肆漫天,这个蠢货。”翁津嘲安帝蠢笨,惧怕那南疆太守北域九重竟一急之下居然听信自己言语。
这是要来个地头蛇,也不知翁安这坐斌京观天下的蛙帝,能否下好这神之一手。
零碎的东西通通被推下了桌面,内室的仆从跪了一地,风海看着摊开的圣旨气息都有些不稳。
此话一出口,底下的人连口大气也不敢喘。
“爹?”爽朗野性的声响带着脚步声走来,伸手把仆人打发走,风烬打转步躺在一张贵妃塌上正眼瞧着风海发火。
“没那个胆量直说,使些阴招害人!”风海咬着后槽牙愤然的吼到,他眉眼凌厉不怒自威,几十年的练兵让他周生一股子利气,人人见他生怒便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
就连风烬这混性子见他老子真发飙了也是出去躲躲,来硬的马鞭可以把他腿抽断。
风烬自幼聪慧,只一听就知道朝廷打的什么注意。他有慧根但不爱读书,唯和程祈两个混蛋以捉弄先生为乐趣。
“去就去呗。”风海直接对着风烬后脑勺狠狠敲了一记暴扣,疼的少年上蹿下跳龇牙咧嘴:“去就去?那是你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能去的地方吗?”
“爹!”
风烬眼里是清清楚楚十五岁的明瑞,他犹如一头小狮,英勇无畏。
风海内心微微动容,看着面容还未完全脱离稚气的风烬红了眼眶。但只要他不死,安帝就不敢随意动他儿子,这斌京就有风烬坐的地方,他就可以把儿子接回来。
圣旨上约定风烬进京的日期悄然到临,整个南疆忙上忙下,王府忙着给风小爷准备行李生怕少了一件。
外军的南疆将士们聚作一团,几十万的南疆蛇士穿戴全套的重兵盔甲手握兵刃的站在风烬马匹身后。最外侧的两列蛇士每人手里握着一面“风”家旗帜,不断飘扬在空中连起长龙。
南疆疆域万里,每十里一瞭望台,数千高台同时点起狼烟。在壮阔的原野上敲响了人皮鼓,一台十鼓的嚣张恣意让人敬畏。
这鼓声震耳欲聋,听得骨膜震动。
风烬一袭红衣,锃亮的马鞍银光闪动,握在手中的玛瑙柄长鞭像条蛇盘圈在他手里。在面对朝廷派到南疆接风烬入斌的礼部尚书时,他从马上俯视了一眼。
“南疆太守膝下风千席,见过尚书。”
风烬束起马尾,彩绳的正中间是一颗红璎珞,他红衣随风,身音回荡。
一只自由的飞鸟,在皑皑白雪的那座冰川上停歇,迎来的是场叫作风的雪崩。
蛇士大军随风烬和朝廷派来的一众人等过了三日终于到了斌京的城门口,蛇士在斌京十里外停下,看着风烬到了传闻的“天子脚下”
蛇士照太守爷的吩咐,风烬入京城时在十里之外驻扎三日。领走之时立下一碑,上面是风海亲手篆刻的碑文。
“孤王儿烬,若伤毫发,三日之内,蛇临斌下。”
安帝坐在明堂上,攥紧了龙椅把手。
风烬随礼部尚书进了朝廷,腰间还挂着他的绿松小刀,被殿前侍卫拦下。
“风公子,面圣不可携兵器。”
风烬瞥一眼这侍卫,顶顶腮把小刀交给侍卫。“公子请进。”侍卫撤步退下。
“皇上,风烬已到。”礼部尚书走在最前面,说完这句便退了大殿,只留玉帘后的安帝和淡然的风烬。
“臣风烬,见过皇上。”风烬单膝下地,右手盖于左胸,算是给皇帝行了礼。安帝身后的太监倒是先出了声。
“放肆!首次面圣竟敢不行三拜九叩之礼!太守王爷是怎么言传身教的?”
安帝沉默不语,风烬一听扯上自家老爹的名讳也就无所谓了。径直起身拍拍马褂上的莫须有的灰尘。嘴巴向上吹吹头上的碎发,顺势给了太监那方向一个笑脸。朗声随意道
“南疆不将就此繁文俗节,家父教育我等跪天跪地跪父母,倒是未曾跪过什么三拜九叩。”太监脸色不变,风烬说的话似是给旁人听的,对象也不是他自己。
“千席还年轻,性子再磨一磨就好了,今日便留在宫中,朕给你接风洗尘。”
“多谢陛下。”风烬说完安帝就让他下去了,他慢步朝着宫门外走去。终于在门口看见了等候多时的马车。
“烬爷您可来了,我驾车载你吃饭去?”
马车周围没其余的仆从,只有一个大咧咧坐在马车台子上的少年。他一身玄衣,头戴白沙斗笠,朦胧的眉眼带笑。
“不吃了,今晚去尝尝皇宫菜,咱俩找去个地方玩。”风烬拍拍他的肩膀,坐进马车内:“走着。”
“今日换的什么花名?”风烬只觉路程无聊,便和这位老朋友交谈起来。
“食肆摘月,其乐无穷嘛!在下肆月,见过风二爷了。”这少年江湖意气,本是蜉蝣寻路走,奈何当年游历到了南疆。机缘巧合之下两人有所交集,如今也是交手过命的交情了:“勉强能过去。”
风烬想起肆月之前取的阿花,大黄就直皱眉头。
“还得咱们烬爷?”肆月笑着打趣,把马车停在一市集旁边。风烬见识良多,看出来是个贩卖人口的黑市。
“来这干嘛。”他把玩着手里的绿松小刀,刀光折射在地面上,他一手流利的把肆月头上的斗笠戴在自己头上。
“?”
“给小爷戴戴又不会少你块肉,而且这里鱼目混珠,万一把我认出来不好解释。”风烬一挑眉,肆月无法,拉着红色衣袖进了市集。
“你初来乍到,身边无贴身小厮不方便,我又不是天天给你当老妈子。”
“言之有理。”风烬点点头:“可这哪有什么好小厮?”
“这。”肆月有目的似的把人拉到了一个铺子面前,他指着坐在最后一个的少年。他脸上有灰尘污垢,但生的清冷孤傲,粗布麻衣的装扮让少年原本的艳丽少了几分。他一言不语的坐在一个阴影的角落,似是要坐在这不见天日的铺子里天长地久。
风烬转头对着肆月道:“你怎么。”还未等他说完后半句,就被肆月打断,这让风烬很不爽。
“江湖上的事少打听。”
“……”
“开价。”风烬咬了咬下嘴唇准备待会算这事,绿松小刀的刀锋指着那少年。
老板笑眯眯的走过来,报出个数字:“这位小哥一看就气度不凡,一眼看上我这最好的货了,物以稀为贵,三十两。”
风烬把一锦袋扔给这老板:“三十两。”
老板笑渡春风,吉祥话一套接一套。把这少年的卖身契交给了风烬:“小哥您收好,以后这人就净听您指挥。”
风烬不和他废话,拉起这人就走。转头看肆月,发现他早不见踪影。
只好拉着人先回了皇宫收拾收拾,一个时辰过后,两人坐在茶桌前对视而谈。
“叫什么名字?”风烬拖着脑袋,歪着视线打量面前这小美人。
他慢慢抿着茶水,过了好一会才轻声回答
“文州水,字瑾灼。”白皙通透的手掌附在杯壁上,羊脂玉的茶杯也略逊一筹。
“好名字。”风烬起了身子,绕到文州水身后低下头细细讲着。
“你是我三十两买来的,以后只能听我的。”一股沁香进入肺腑,风烬觉得这屋子里的熏香真是对了他的口味。文州水不语,看着清澈的龙井茶,沉默良久。
风烬看他不说话,也不甚在意:“今日皇帝大摆接风宴,你随我一同前去。”
他把这个同龄人轻易的拉了起来,发现文州水才到自己肩头,不免失笑。
“长的如此娇小,可经不起南疆的日晒风吹。”风烬随意打着趣,让门口的侍女进来给文州水换套衣裳。
夜幕星河,湾畔映月,千级石阶,红毯直伸向璀璨的明堂。两侧的太监低首提灯,从上望去,红灯万里挑一,火烛燃的摇曳。
脚步声沉稳,一步步走向高位。头上的云鹤桂冠彰显少年风发,侍卫低沉洪亮的声音传遍天下。
“南疆次子,风万颐之弟,风烬到。”
他不是南疆王的儿子,他是整个南疆的儿子。
风烬迎着视线,站定在安帝面前,屈身行礼。
“见过安帝。”
“今日主角是阿烬,不必多礼。”安帝一脸温和,任谁都觉得亲切无比。
“谢安帝。”风烬带着文州水入了席,他剑眉薄唇,敛目垂眸。
“千席自南疆远赴斌京来陪朕,宴上不醉不归!定要尽兴,诸位不必多礼。”安帝先喝了一杯琼浆,示意下席臣子开宴。
一时间推杯换盏,酒香四溢。许许多多的达官显贵举着玉杯来到风烬席前。
而一个众人让道的一个老者确让风烬莫名有些熟悉,但奈何记不起什么地方见过。
“风烬原是长这么大了,徐叔小时候见你还只会咿咿呀呀叫你娘,可把风海那小子气的够呛。”声音饱经风霜,但又如暴雪过后仍然顽强想活下去的枯树:“如今你到了斌京,遇到什么事可来太尉府寻我。”
风烬的杯子只是轻碰了碰这玉杯,原来是在风海手下当过几次副将的徐窦,没想到他居然爬上太尉这么高的位置:“承蒙徐叔照顾,日后还要您多提点。”
叮咚的清脆,两个镶金嵌玉的杯盏相碰,风烬长着嚣张气焰,本应谦逊低于朝臣的杯口此刻和太尉徐窦相持平。酒液一圈圈的涟漪,指尖有些湿润。风烬不信这个徐窦是什么好人,单单他做副将时的不老实就足以让风烬认清楚这是个什么人。
“一月过后就是我的六十二寿诞,届时你得来给徐叔捧个场。”徐窦又举手隔空敬了下风烬,便手背在背后去了别地。
“饿吗。”风烬看没人注意他们,转头望向身后站立的文州水,他摇摇头,然后目视空洞,对周围的一切也不在意。
“徐窦此人你怎么看。”风烬看着在人群里如游鱼得水般的徐窦,内心立了道防线。
文州水被喊回了神,思考些许,轻声细语的说:“此人身居高位,心思缜密深沉,与主子此番交谈叙旧是假拉拢是真,照宴会的分布局势来看,官员四散有三个聚集的人群说明朝堂战队明显,可能不是与皇子勾结因为皇子并不是中心人物,最大的可能是自行异心,显然徐窦就是三个领头羊的其中一只。”文州水宛如一泉清流缓缓流入,风烬觉得口中酒水索然无味。
“好生聪慧。”风烬指节敲敲桌角,文州水给他又倒了杯酒。果酒入喉,醇香丰厚。
“小女见过风公子,公子万福。”浑身脂粉味让风烬皱了皱鼻头,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直到文州水的腿抵在他后背才停下。
风烬对这些女眷是一个也不认识,从高处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周围人纷纷向她行礼“贵妃娘娘万福。”
端贵妃摆摆手,转身就朝着风烬而来。她涂着丹蔻的手拢住了那小姑娘。
“熠儿见到你风烬哥哥了?兄妹两个好聊,多年不见生分多了。”端贵妃眼角有一抹不能细纠的虚伪。
名叫端熠的姑娘羞涩的抓住自己的袖子
“姑姑,别说了。”
“有何事。”风烬讨厌无目的的闲聊,觉得浪费时间令人烦躁,如今这两个女人搭台唱戏,更是让风烬不舒服。故眉头不自知的皱的深了些,端贵妃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一见风烬这番神情不顾满脸桃春的端熠。
“风公子见了熠儿便好,熠儿在斌京有多多了解,下次有机让她带你去玩玩。那边她父亲在找人了,便先走一步。”端贵妃说了拉着人就走,端熠不解的看着自己姑姑。
“姑姑走了做甚。”
“今天良机不在,改日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