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不退》炎三

25、第 25 章

　　返回家里。方延被张望堵在客厅，逼她发朋友圈。
　　“你干嘛？我不发朋友圈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行，今天必须发。”
　　“望哥，您又来哪出啊这是？”方延看他拿着自己的手机一顿操作，直到照片发送完成。

　　方延拿来一看，“男朋友做的肉世界最好吃！”红烧肉。

　　“为什么选这张？”
　　“因为你弟不喜欢。”
　　方延没听懂，“什么？你搞错了吧，我弟最喜欢红烧肉。”
　　“那就是你被骗了。你弟不喜欢红烧肉，他一筷子都没动。”

　　方童吃没吃她倒是没注意，准备的菜太多，饭桌上她只顾着问弟弟最近的情况了。
　　反应过来，方延觉得好笑，“就算我弟不喜欢红烧肉，那你故意发这个是什么意思。”

　　张望把手机从方延手里拿开，把人往怀里搂。“因为你跟你弟说话，笑得太开心。”他刻意加重了那个“太”字。
　　方延愣了一下“啊？”
　　“我不开心。”

　　方延彻底大笑起来，“张望，我亲弟弟的醋你也吃？上次跟我出个差，你都跟来，害我同事尴尬得一路都没说话。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不管，你只能跟我一个人笑，你只能跟我一个撒娇。”张望紧皱着眉，脸绷着。

　　方延摇着头，“望哥，我觉得自己十分危险。这是不是人家说的PUA啊。”

　　“别想打岔，你是我一个人的，你弟、你爸都不能分走。更提你那些男同事，跟他们少来往。不然我会难过的~”他渐渐委屈起来。

　　方延踮起脚尖拍着张望的头，“好~~只要我们望仔开心，我谁都不理，只理你。”

　　“拉钩。”

　　“幼稚。”

　　“延延~”

　　“好好好~”方延的手指勾着张望的，只觉得笑意像要开满身体的每个毛孔。这样开心，真的可以吗。

　　快乐的日子，让人忘了时间。跟张望在一起的日子，方延觉得预支着一生所有的快乐。
　　恍若只是一眨眼又到夏天，他们重逢的那个夏天。

　　方延升职，拉着张望给提拔自己的领导选结婚礼物。
　　“你领导什么没见过，人家一个公司合伙人，随便选选心意到了就行了。方延,方延！”张望拉不住女朋友突然暴涨的逛街欲望，原来之前不逛的那些债是要留在这几天集中用。他一个天天健身的人都觉得腿乏脚疼，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哪来那么多力气。关键的是，女朋友满心满眼都是那个领导，这他可忍不了。

　　一小时后，方延试图甩开张望。

　　“跑那么快干什么，延延，你等等我呀！延延~”张望喊得急迫又可怜，像被无情抛下的情人。
　　方延不理他，只是一个劲往前跑。

　　人还是被拦在了电梯门口，眼圈泛红，“干嘛亲我！这招不管用。”方延委屈起来，“你故意的，好几次了。”

　　张望努力憋着笑，出声哄，“我错了我错了，延延，别难受。不许难受。”

　　“你走！礼物我自己买。”

　　“延延~”张望看着方延脚上被自己踩得脏糊糊的小白鞋，心里乐开了花。
　　她越生气，他越觉得可爱得紧。

　　方延气极了，把张望推上电梯。“你走！不跟你一起逛。”

　　电梯里，张望笑得靠在扶杆上，越发引人注目。口袋里领导电话震动，也难得的心情愉悦。

　　“领导，有什么新指示吗？”
　　“呦，心情不错啊，正好，美差给你一个。去香港出个差，一个月。”
　　“一个月？！不行，我见不到女朋友了！跟人跑了怎么办。我不去，你找别人。”张望看着被自己强行拉进来的还在生气的女朋友，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兔子，心痒难耐，遵循本能凑过去咬了一口。

　　方延脸上吃痛，摸着右腮，不敢出声，只瞪圆了眼睛怒视他。

　　“这个案子是你之前搭的线，你必须在场。”
　　张望推拒半天，讨到一个礼拜的休假，才肯点头。

　　挂完电话就立刻换脸，百般撒娇，求小兔子原谅。

　　出差前，张望特意请安澜吃了顿大餐。只一件事儿，“帮我看着方延，别被人拐走了。”
　　安澜接过递来的名贵鱼子酱，笑，“没想到，这次你是认真的。你好好保持，我就帮你到底。”

　　张望拱起手做了个作揖的姿势，“那就拜托安总了！”
　　“你，真的是认真的吧。”安澜看着他，还是没忍住。
　　张望笑了笑，“你觉得有假？”
　　“真是没想到。一开始我还很担心，”安澜顿了一下，“为什么是方延啊？”

　　张望把盘里的牛排切开，递给安澜，“如果我说是一种感觉，你会信吗？”
　　安澜挑眉。
　　张望低着头笑，像在回味，“就好像，她能看透我。感觉，她很早就认识我，她知道我是谁。哪怕我做再多的坏事，她也不会离开。”他手里的动作停下，安静下来，“她好像，总能看见那个干干净净的我。”

　　“之前很多人也都不在意你的过去啊。”
　　“嗐，说了你也不懂，一种感觉，感觉怎么说个所以然出来。”

　　男人言语间流露的骄傲让安澜觉得刺痛，几乎是下意识的，“你敢试试吗？告诉她。”她开口。

　　张望眼神一凝，手上的叉子放下，盯着对面，“安澜，你永远不会背叛我。”他还保持笑着，“对吧？”眼神已经冷了下去。

　　气氛瞬间凝重。

　　“当然。”她也笑起来，“跟你开玩笑，看你吓得。我是那种人吗？”

　　因为这嘱咐，安澜每天都约方延出来给某人直播报备。一连一个半个月，日日如此。

　　“咱们今天还得吃饭吗？”方延看着安澜，求饶的意图显而易见。
　　安澜单手揽上方延的肩膀，“可以不吃，可以看电影。”
　　“电影院的片咱都快三刷了。”
　　“你们家那位下了死命令，他手里有我的把柄，姐妹我也是受人胁迫啊。与其问我，还不如祈祷他那个破差别再延了，再延我们两真活不了了。”安澜两眼无神的看向同样绝望的方延。
　　两人同时开始双手合十，祈祷某人尽快回京。

　　这顿饭吃得很痛苦，安澜的肠胃炎犯了，在洗手间呆了半个钟头，等她出来，方延不见了。

　　方延没想到会在商场碰到贾青青。她们已经很久没见，也很久没联系。
　　“最近好吗？”贾青青让一起逛街的老公先回家，跟方延找了地方坐着聊。
　　“挺好的，你结婚我都不知道。”方延说，“我现在就补红包。”
　　“要什么红包，过都过去了，现在补有什么意义。”贾青青看着眼前妆发精致的女孩儿，开口不善。

　　“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嗯，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方延不知说什么，硬生生憋出这么一句。

　　“我们怎么认识的不重要，方延，你这么些年回过一中吗？去看过王宁吗？”贾青青合上菜单，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她们原本关系最好，3年前，突然的贾青青就不怎么理方延，微信聊天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客气。

　　方延被问愣住，“王宁？他怎么了？”

　　“你不是跟张望在一块儿呢吗，你不知道？”

　　方延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贾青青笑了，“唉……真不知道那个傻子那么些年到底在干什么。”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看着方延，“他死了，大二死了！”

　　方延楞在当场。
　　贾青青看着方延的表情，有一丝后悔，或许她真的不知道，也许不该让她知道。但没来由的愤怒和对王宁的不平还是让她说了出来。

　　“他死了，王宁死了，为了暑假去找你死了。那个傻子死了。”贾青青的声音逐渐大起来，她的眼角翻湿。困了她多年的记忆开始翻滚，“你知道你高一的时候助学名额明明取消了，为什么突然又有了吗？因为他去求了系主任，动用他爸的关系。你跟现在的男朋友惹出的那个破事，你知道实验的人要报复你吗？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因为他帮你挡了，那个傻子帮你挨了打。你猜猜高一他为什么一个月没去学校。方延，你注意到他有一个月没去上学了吗？”贾青青的声音带着哽咽，“还有，高二，高二你知道他为什么一次次往咱们班里跑，我为什么会做你的同桌吗？因为他怕你受欺负，特意找的我。宿舍也是他帮你挑的。不然你以为谁都不认识，为什么宿舍的人都对你那么好。”

　　方延看着贾青青，脑子没跟上，“他，他不是喜欢你吗？”

　　“放屁！喜欢我，老娘初中写的情书，为什么被退回来，喜欢我，大学为什么拒绝我。”贾青青气得拍起桌子，“方延，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个傻子眼里只有你。”

　　方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

　　王宁怎么会死呢，他不是要造飞机吗？还说过，到时候请她参观。

　　他的微信还在，方延打开他们的最后一次聊天记录。鬼使神差她问，“班副，你好吗？”

　　一分钟后，方延接到了王宁父母的电话。

　　第二天方延跟公司请假回了平阳一中。

　　高考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张强已经调离去了市里，邹建国去了省里学习。她熟悉的老师们此刻都不在。空留一个添了新教学楼的一中，立在那里。

　　“宁宁给你的备注是，「你要幸福」。我们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一开门见到你，就知道没错，是你了。”方延被领进王宁的卧室。

　　王宁的母亲，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本子。里面是日记，几句文字，多是照片。一开始的照片是模糊黑白的，那时候的手机像素不高，后来渐渐清晰起来。

　　从一张中考教室外的回眸开始，直到高中毕业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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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了。

　　高了一点。

　　脸色很差。

　　今天体能恢复不错。

　　考得不理想，又在自责了吧。

　　多笑笑天天苦着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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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照片纪录了方延的整个高中时代。

　　而方延使劲想，关于王宁的记忆，少得可怜。那些仅有的也随着时间早已模糊。她甚至不能想起他清晰的脸。

　　方延整个高中记忆里，唯一鲜艳的只有张望。

　　王宁的坟在墓园里，20岁。方延是跟他的父母一起来的。

　　“你来看他，他肯定很高兴。”王宁的母亲笑着，抹开坟头的落叶。

　　方延看着那张年轻的照片，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孩子，别难过，他是太懂事了，老天才着急收走的。”王宁的母亲安慰着拍拍方延肩膀。说完接过王宁父亲手里的保温盒，倒了一碗搁在坟前，“宁宁以前，就爱我做的粥，也不知道现在口味变了没有。”

　　平阳的夏天很晒，白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知了在冒热气的树干上叫，没头没尾地叫。方延在这日头下，觉得冷。

　　临走之前，方延去看了张强和邹建国。
　　“方延来了，快坐。”张强头发已经斑白，拉着人给同事介绍，“这是我之前的学生哈哈，十年前的学生了。”
　　“张老师，我这些年也没来看过。我对不起您。”张强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对不起，你每年不是都发短信吗，你们那一届的也就你了，能坚持十年的就你一个。每年老师都能收到你的祝福，这不是就是有心了吗。快说说你现在是在哪儿工作，怎么样啊？”方延讲了这些年的经历，讲到工作，讲到了张望，最终问到了王宁。
　　“唉，那孩子可惜啊。听说当时学校已经给他准备跟研究的名额了。大二就有机会的他是头一个。没想到突然出了意外，听说是见义勇为，具体的他爸妈不愿意说，大家也不清楚。我还是听咱们一中退下来的老校长说的，说是当时他们同学报案找不到人，学校的老师联系了咱们一中。等南边消息传过来，才知道。”
　　张强讲了很多王宁的事，他的努力、他的关心、他的团结同学。

　　想不起来，方延哭着想，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