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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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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之前狼族来森林里劫掠,一般都是三两只,极少有成群结队来的。狼族常年生活在雪原之上,无依之地寸草不生,狼丁本就不太兴旺。
狼王常常要守护家园,不能随意离开领地。只能偶尔派那么一两个手下过来森林里,抓几只小野鸡小兔子,缓解一下入冬粮食不足的问题。
在老虎眼皮子底下偷吃的,要是被发现了,少不了干一架。
还有猿猴,食之无味便罢了,还老在树上荡来荡来,时不时扔个石头坚果,实在烦人。
因此来森林里做强盗,也算是半个高危职业,渐渐也就没有狼愿意来了。
今夜一晚上来了七匹狼,听狼嗥声,第一声狼嗥雄浑洪亮,悠悠从远处传来,余音未绝,紧随着其他狼嚎响起,如众星捧月般,响应拥簇着第一声狼嚎。
花花纵是老耳昏花,也能听出来,狼王来了。
袁仁倒是保持冷静,拍了拍脸色煞白的花花的肩膀,提醒他吹号角。
花花颤颤巍巍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号角,递到嘴边,憋气吹响。
森林巨树林处,传来一声声棕熊的怒吼,撼动山林。
小壮带着牺牲猿回来了,袁仁命令他先回小区,将两位牺牲猿交于他们的家人,好生慰问安葬。
几个值夜猿听见狼嗥,惊慌失措地赶回驻扎地,壮丁猿们面色惊恐,猿猿自危,一双又一双充满希冀的目光投向他们的大王。
袁仁神情平静,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今晚的夜幕,还是和自己初来的第一夜,一样的干净。
但是今夜,这碧净如洗的夜幕,注定染血。
那一晚自己睡在野外花丛之中,为了不让一朵小黄花被吹倒,拿手为它遮了一晚上的风,手都压僵了。
这一夜自己为了保护自己的猿孩子们,要与狼族拼命相搏,哪怕面对这狼王的尖牙利爪,也不能有丝毫的退缩。
因为我,是他们的大王。
“大家不要怕。”袁仁努力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浑亮,显得胸有成局。
“狼族要杀到我们这里,至少还要经过三道防线。在此之前,所有伤势严重的猿,全部先回到小区。”
听到大王下此命令,伤猿们纷纷嚎叫起来,表示抗议。
不走,不走!陪着大王,打,打!
袁仁语气严肃,强硬道,
“你们留下来也是累赘!不听命令意气用事的结果,难道你们白天还没有看到吗!”
袁仁收敛怒气,紧眉舒展,“走吧。我不想再看到我的猿民们倒下了。”
伤猿们热泪盈眶地看着自己的大王,花花见他们还是一动不肯动,也急了,拿着拐杖挨个驱赶。
上百伤猿排成整齐队列,瘸瘸拐拐,磕磕绊绊,从深林走向草坡,在溪边留下一抹抹的血迹。
一双双眼睛含着泪花,频频回望,看向那树梢之上,孑然迎风而立,目光炯炯、神态威严的大王。
此时袁仁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那三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陷阱。
狼王领头,其余六匹狼紧随其后,向着森林奔袭冲刺而来。靠近森林边缘时,领头的狼王似乎嗅到了什么危险般,骤然顿下了脚步。
冲在前头的两头狼没有注意到狼王的警觉,直冲而上,掉入兔子们提前挖好的陷阱当中。
一只狼灰头土脸地刨着土壁,蹭上地面来,但是瘸了一条腿。
另一只狼就没这个好运了,脖子正好被陷阱底部的长木刺贯穿脖颈,呜呜咽咽,只待一死。
狼们围着陷阱站了半圈,狼王悲戚地仰天长嚎一声,其他狼跟着应和,为即将死去的同伴悼念。
悼念完了,狼们没有多做停留,狼王嗅了嗅鼻子,从空气中捕捉着猿人的气息,随即锁定方向,继续朝猿宜家的驻扎地冲杀而来。
第二道防线,空袭。
松鼠和部分身材比较瘦小灵敏的战斗猿已经提前埋伏在树冠之中,静待狼群经过。
就在狼群就要进入攻击范围之时,狼王忽然慢下了脚步,伏着身子,步步缓缓向前嗅着地面草甸的气息,突然在某个地方停下,抬起脑袋,幽绿色的眸子凶狠地盯着那片隐藏在深夜之中的树冠。
不知哪只松鼠被盯得紧张了,一不小心撒了半篓松果下来。
狼群瞬间警备。狼王转身,朝着侧方向奔跑许久,打算绕道而行,众狼跟随。
第三道防线,棕熊。
狼王率领着狼群绕过松鼠的蹲伏区,进入深林。一路畅通无阻,距离袁仁所在的驻扎地仅有百树之遥。
突然,四周响起棕熊的怒吼声,黑暗中,四只体型庞大的棕熊走出来,成四方包围之势,将狼群围在中间。
狼王低伏着脑袋,步步后退,凌厉的目光紧盯着身前的这只体型最大的棕熊,口齿见发出呜呜的警示威胁声,下一秒,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扑倒棕熊面上,刷的一下,在棕熊的右眼处抓了三道爪痕。
棕熊震怒,两方开始纠缠撕扯。
一只手脚笨一点的狼被棕熊抓住了后腿,拖行了好一阵,才被甩起来,往树上奋力一砸。狼的脊骨登时断裂。
一只棕熊的眼睛被狼王的爪子刺入,捂眼痛号之时,三只狼合力将其扑倒,最后由狼王猛跃而落,利爪刺透了棕熊的咽喉。
双方你来我往,肉搏激斗,战况相当惨烈。
聪明的狼王陷于激斗,却没有注意到,对手且战且退,将战场慢慢后移。
现在所处的这片树林,藤蔓遍布。
最后一道防线,战斗猿。
袁仁找准机会,带领剩下的战斗猿拿起武器,像狼群发起冲锋。
猿们荡着藤蔓,持着长矛尖刺,盘旋在狼与棕熊激斗的上空,时不时趁着底下战斗歇息的片刻,刺下那么一两剑。
狼群叫苦不迭,烦不胜烦。
一只狼被壮丁猿刺中眼睛,壮丁猿喜不自胜,跳下树去打算给予致命一击。不料那原本痛得嗷嗷叫的狼突然恢复正常,仰头直视着一跃而下的壮丁猿,目露凶光。
像是撕扯玩物般,壮丁猿活活被锋利的狼牙大卸八块。
战况持久,狼群以少敌多,渐渐力不从心。
狼王从缠斗中抽身而出,阴鸷的目光掠过缠斗的狼熊猿,紧紧锁在了那站在战场之后,冷眼观察战况的袁仁身上。
就是你,你就是大王。
主人要让我杀的,就是你。
狼王龇起獠牙,俯下身子蓄力,猛地箭步朝袁仁直冲而去。树上的战斗猿见了,急忙扔矛阻止。奈何狼王的速度实在太快,就是腹部中了一箭速度也丝毫不曾减缓。
袁仁脸色平静地看着扑杀而来的狼王,背后藏着的尖锐石刃又握紧了几分。
狼王高高跃起,只需要一个扑落,就能将袁仁碎尸万段。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佝偻的身影挡在了袁仁身前。
花花面目狰狞,高高举起拐杖,挡在袁仁身前,用尽浑身解数,大吼出声。
孽畜,敢伤害我的大王,去死!!!
袁仁惊滞之余,下意识地将花花推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狼王锋利的爪子轻轻划过,血花飘起,一只断手抛向半空。
花花倒在了血泊之中。
袁仁目光呆滞地看着断了一臂,瘫倒在地的花花,却见他还在笑着,剩下的一只手孤零零地在血泊中摸索,想要找到自己的拐杖,把自己再撑起来,继续守护在大王身边。
花花面色惨白,用他那仍不甚流利的中文,对袁仁含笑说着,
“大王,我,好,的,好好的……”
可惜花花的拐杖已经被狼王折断了,再也没法站起来。
袁仁的意志已经彻底癫狂。他拿着自己磨了整整三个月的利刃,红着眼咆哮着朝狼王冲去。
所有的战斗猿都一拥而上,将狼王死死围困在猿群之中。一节又一节的肢体被狼王咬断,狼王身上的伤口血流也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负隅顽抗的狼王仰天长啸,自断半尾,硬是从猿堆里厮杀处了一条路出来,跑进深林,逃出生天。
袁仁满眼血丝地死盯着狼王的背影,不顾战斗猿们的劝阻,独自追了上去。
剩下的五头狼见狼王跑了,也无心恋战,一一逃入深林。有一头狼没挑好时机,跑得慢了,被棕熊抓住尾巴,活生生扯了回来,砸在溪边巨石上。
袁仁对着狼王穷追不舍,一直追到森林最深处。
这里湿气萦绕,植被体积都是外围的三四倍,而又极其密集,树冠擎天,遮天蔽日。晚上的时候惨白白的月光照不进来,只透过叶隙,在地上投出一块又一块浮动的白色斑点。像被困在地表的萤火虫。
由于湿气繁重,这里生长了许多有毒的暗紫色附生菌类。待得久了,就会头晕脑胀,神志失常,甚至丢掉性命。所以平时动物们都不会轻易踏足此地。
在深林中,有一口清澈见底的泉水,先大王取名为“生命之泉”。
先大王就是被迷路老母猿在生命之泉岸边捡到的。
狼王走投无路,只能进入这片毒气深林。
袁仁毫不畏惧,紧随其后。
然而很快,袁仁就明白了,狼王并非走投无路。
因为林子里有猿在接应狼王。
大煤球。
袁仁躲在荆棘丛中,当看见那只黑猿的身影从雾中渐渐隐现,出现在湖边时,他瞬间头皮发麻,明白了一切。
大煤球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女猿。
看不清脸,但是能看出来她很年轻,像个孩子。
当狼王看见她时,满身的霸王之气登时收敛,呜呜咽咽地趴在她脚边,乖巧得像一只宠物。
她蹲下身子,抚弄着狼王遍体的伤口,狼王嗷呜嗷呜地呻吟着,泉水间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狼王跟着大煤球和那年轻的女猿走了,二猿一狼的背影消失在袁仁惊颤的瞳孔中。
她是谁,她是谁?
袁仁怔怔地回忆着方才眼前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突然,袁仁惊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东西。
今天晚上狼族夜袭,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却始终不见黑猿部落的身影,他们又在哪里?
在毒气深林里待得久了,袁仁渐渐感觉自己头晕目眩。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狼王会甘心对她俯首称臣?
狼族的进攻只是吸引火力的幌子,这又是黑猿部落的圈套。
他们真正的目标,一直都是,猿宜家。
好一招调虎离山。
柔柔,是我小看你了。
就在袁仁即将晕倒之际,一个瘦弱的身影来到他身前,轻轻将他抱起。
一路颠簸中,袁仁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睡去之前,他欣慰地对脸皮厚笑着。
“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