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录》桃茶

1、昭昭如烬明（一）

　　导语：

　　顾辞昭爱极了苏时樾动情时眼角那一抹嫣红，也恨极了他将那九州闻名的“无痕”刺入她心脏时眼角狠厉的艳红。

　　“阿昭，你放心，你走后，你的父亲将会是全天下最大的权臣。”

　　谁他喵地在乎那个糟老头子是不是最大的权臣

　　“小汐会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朕会替你照顾好她的。”

　　谁他喵的让你照顾那个跟她同父异母的绿茶妹妹了？

　　“要怪就怪……”

　　可惜她还没听完就死了，被那把她亲手打造的匕首刺入心脏，一刀毙命。

　　至死，她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张清逸俊秀的脸，顾辞昭心中第一反应不是被背叛的痛苦，而是带着遗憾与无解，至死，她在他身边都是无名无姓，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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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囡囡，在想什么呢？”

　　略带着些许沧桑的女声将我唤回神，我从恍惚之中回神，入眼的是破败的小院，身旁坐着粗布麻衣，头发用一根棱角不平的木簪子随意挽着，满目慈祥的中年妇女。

　　我愣了愣，距离朝国昭阳郡主顾辞昭去世已过去一年有余，人人都道昭阳郡主没福气，偏生在新皇论功行赏的时候逝世，而与此同时，我也当了月余的白悦昭。

　　收起手中的数根细细密密的针，又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短柄小伞状的金属物件放入随身的小包之中，扬起嘴角轻轻倚在夫人的肩头，浅笑道：“没什么，就是想着能活着，真好。”

　　白母看着自家女儿，如云的青丝如瀑，轻轻顺着，欲言又止，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没事了，囡囡没事了。”

　　昭阳郡主顾辞昭病逝，新皇哀恸，破例以公主的规格葬入皇家陵园，下令全京都与顾辞昭同月同日生的适龄少女为其守丧一年，丧期一到，这批少女皆赏赐黄金百两。

　　新皇亲自封赏，若是运气好的话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家有昭女的人家皆是感慨皇恩浩荡，谁又能料到一年丧期，上百昭女皆是非疯即傻。

　　白悦昭也是其中之一，出陵园的时候她已经疯了。据阿娘所说，“我”从陵园出来的时候，口中不断呢喃听不懂的话语，一旦有人问道陵园之中发生了什么，“我”便好似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尖叫。

　　而“我”便是在尖叫逃离问询的时候撞上贵人的马车昏迷过去。

　　昭女的异象，让天下人忧心忡忡，便有得道高僧断言是昭阳郡主乃不详，身上杀孽过重，毕竟一届女流，如何能够一人破三军，拿下昭国失地，又能凭借一人之力，辅佐新皇登基，一届女流，如何能够从区区五品武官之女被先皇破例赐封昭阳郡主呢？

　　我忽得笑了，蹭了蹭白母的肩头，将自己眼底的湿润擦去。

　　为何昭阳郡主能这般厉害呢？没人比我更清楚了，算下来，我也算是活了三世了。

　　“阿昭，你太厉害了！”

　　整沉浸在回忆之中，阿哥欢喜的声音打破了母女俩的温馨画面。

　　“那绒花小簪是怎么做出来的？如此精巧，隔壁首饰店的老板说要花大价钱再入个10支。不过你哥我可不是什么傻子，咱们一两银子卖给他的，他竟然10两银子卖出去，那我寻思，不如咱们自己卖。”

　　白岳志笑着把手中的一两银子放在我面前，我愣了愣，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绒花工艺，但是却也没想到这么赚钱。

　　我拿起那些碎银子，又递回阿哥手中：“哥，这钱你攒着，二哥马上就要科举考试了，少不了需要打点一番。至于簪子的事情，暂且先等等，咱们再观摩观摩。”

　　白岳志挠了挠脑袋，常年做铁匠的他手掌满是老茧：“阿昭，自打你醒了之后，我便老不知道你的想法，明明同一个爹娘生的，以前只有岳文是个好笋，咱俩都愚钝，怎的你醒来之后便只留我一个人愚钝了。”

　　阿娘听了，连忙抬手打过去：“臭小子，你这是在说你老娘我是歹竹了？好歹白家祖上也是出过秀才的，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莽夫。”

　　见着眼前温馨的一幕，我笑开了，自打来了这个地方，多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以前是顾家深宅大院，算计来算计去，要强的自己非得锋芒毕露，为那势力的一家换来了无上殊荣，再后来又是为了他……

　　“要怪就怪……”

　　怪什么？又是为什么？如若顾辞昭是个男儿便罢了，功高盖主，但是顾辞昭只是一个女子，在这个时代，她又能做什么呢？更何况……

　　心脏猛地一疼，我连忙捂住右胸口，那里静悄悄地，没有心脏跳动的声音。可是我依旧疼地惨白了脸。

　　“阿昭你怎么了？”

　　白母连忙上前关切地拉着我的手，我摇了摇头，将手挪到左边感受着心脏的跳动，才感受到自己活着。

　　这一世，我要怎么活呢？

　　左手轻轻放在放着冰冷的短柄伞状的精细的物件上，心中安心了些许。

　　六月的天，京都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大哥整日地念着幸好有朝廷赏赐的百两黄金，换了如今的小院，多少不用住在之前漏雨的茅草屋子，虽然破败，好歹是不用受寒，又是在学堂旁，方便二哥读书。

　　说着，却挨了自家亲娘的一巴掌，阿娘吵着，这钱是阿昭的命换来的，什么叫幸好。

　　我充耳不闻，看着墙上一笔一划刻下记录日期的正字，距离顾辞昭去世已经一年又两个月了。

　　我又将一个弹簧形状的零件放入随身携带的布包，拍了拍手，深呼一口气，对着阿娘和哥哥道：“阿娘阿哥，我出门了。”

　　听到这话，母子俩皆是一愣，大哥抢先一步，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阿昭，你……”

　　“阿哥，我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家里的。”

　　“便是在家里一辈子阿哥也养得起你。你二哥马上也要科举了，以他的学识定能榜上有名，届时大哥二哥一起养你，还怕养不起吗？”

　　我眨了眨眼睛，调皮地道：“就怕到时未来嫂子们就该嫌我了~”

　　看着阿娘和阿哥担忧的模样，心中一暖，两世没感受过亲情，如今体验过一次了，便舍不得离开这世界了。

　　“阿哥，昨日我在院中你开门进来的时候，有人看到我了。”

　　白岳志一噎，他抬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我连忙制止：“阿哥不是你的错。瞒不了一辈子的。”

　　果然，我还没来得及出门，已经有官家敲响了房门。

　　阿娘阿哥相视一眼，倒是我大大方方地打开了房门，一个人站在暗处，光线有些暗，我不由得眯着眼想要看清对方。

　　倒是阿娘认出了那人便是当初接昭女入皇陵的宫中的太监。

　　“白姑娘，听闻你恢复神智了，关于皇陵一事，事关皇家声誉，还请姑娘跟杂家走一趟。”

　　阿娘欲言，我却抢先一步，眼底染上一抹无辜：“我听阿娘说了此事，只不过自我清醒之后所有事情都忘记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应该名唤平安的太监脸色一黑，急忙开口打断了我的话：“姑娘还请跟杂家走一趟。”

　　此番，他们亦是准备了马车，马车上还有另外四个女孩儿，他们身上穿着比自己要华丽些许，头上还带着几支看起来有些金贵的首饰。其中一个女子头上的那一支首饰好巧不巧，刚好便是那绒花小簪。

　　我细细看了一眼那女子，她身上的衣服确实较其他几位要有质感许多，淡紫色的衣袍，素雅却又不失典雅，头上不似其他几位穿金戴银，仅仅是一朵淡紫渐变的绒花小簪，配上蓝紫色简单却素雅的额饰。

　　淡紫色晶莹剔透的晶石搭在她的眉心，衬得她的肌肤吹弹可破，仿若白若雪。

　　见我在看她，她抬眸看来，那一挑眉，一抬眼，那清冷的眼神，如此熟悉，我有些恍惚。

　　慌忙低下头，藏住眼底的慌乱，又恢复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女模样。

　　平安将我送上马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女子，随即又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放下轿帘，随着他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开始移动。

　　我低着头不说话，反倒是那女子一直盯着我看。

　　“你便是那位冲撞了宫里那位车架的昭女？”

　　我一愣，宫里那位？

　　因为白家就是普通的人家，哪里能知道宫中的人都是谁，我醒来之后就只知道“我”冲撞了贵人的车架，却不知道贵人是谁。

　　宫里那位？如今时间过去了一年，我也不知道宫里现如今还有谁了。

　　我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眸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你也是昭女吗？”我问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子的眼睛，试图从其中看出一些什么。

　　只可惜我不会读心术，除了那双极其熟悉的琥珀色眸子之外，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不语，轻嗤一声：“粗鄙小民也胆敢妄想天子恩泽。”

　　我正要说话，一双白皙却布满了各种疤痕的手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