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穿成小福子的弟弟》不爱春风

5、外力

　　春天的花而开得真是艳丽，粉的粉，红的红，江民新的心情没来由的轻松，回到家，二强子只有躺在床上。
　　他嘴里骂了许多个脏字，小剩子站在门外，他一个人在里头嚷嚷着，江民新不理会他，他给小剩子几个铜子儿，哄他去玩了。他把屋里唯一的桌子支在门边，就着骂声写了一堆的字。等二强子骂得没力气了，江民新腹中的墨水掏空了，两人都是肚饿。
　　江民新出去买了一只鸡，回来的路上被人瞧见，他就说是二强子想要吃的，不然，就不肯罢休，整日叫骂，怕影响邻居休息，只好想办法去赊了一只。于是，二强子再骂便没人说江民新不孝顺，只说二强子作孽，自己出去吃酒，糟了人家打，还要回来作践孩子。
　　小剩子听到哥哥买了鸡，赶忙跑回了家，一回来就是，“哥，你干嘛买鸡给他吃？”这话被二强子听了个正着，当即又骂了一堆的难听话，都是些下三路的话，江民新赶紧捂住小剩子的耳朵。
　　二强子见大儿子买了鸡，虽然也觉得大儿子同他一样不会过日子，但是也是有孝心的，同他一样，本质不坏。江民新则是另有想法，他给二强子舀了满满一碗的鸡汤和鸡肉，对着他说，“爹，家里实在没钱了，吃完这只鸡，下顿还不知道在哪呢！”
　　二强子听到这话，这个时候，脑海中又想起了自己可怜的女儿，不用江民新问，他就主动开口，“去找你姐姐吧！你们都是喝你妈的奶长大的孩子，她不能不管她的弟弟，我人老了，不中用了，只好让她继续奶着你们。”说完，他就把军人的地址告诉了江民新。
　　江民新目的达成，也懒得管他，锅中的鸡肉还在咕嘟咕嘟，黄色的鸡皮浮在最上面，黄澄澄的鸡汤上漂着油花，江民新给小剩子也挑了一大碗，都是肉的，“吃吧。”
　　“哥，你要去找姐姐？”小剩子两只手捧着碗，这个时候，仿佛鸡肉对他也没有多大的诱惑了。
　　“你想姐姐吗？”江民新没有打算现在就去找小福子，小福子是被二强子卖了的，得用钱赎回来，四十块远远不够，大杂院的环境也不好，女孩子更加娇贵一些，总得租个好一点的房子，总不能让小福子与他们挤在一间房里。
　　干什么都需要钱，江民新写完一篇文章歇了歇，便又继续写了，二强子也不骂了，他翻个身，今天太阳好，屋里是香喷喷的阳光味道。
　　江民新自己写才发现空的、虚的文章也不好写，他便贪图舒适，照搬一些自己以前从书上看来的观点，反正是用来搞钱的文章，真正的工夫并不在文章，而在于个人介绍。这么多如雷贯耳的大学，到底是给自己安排哪一个呢？他想到今天遇到的中年男人，耶鲁大学博士，经济学专家，拿来主义，拿来用用。写好以后，包在一个信封里，这信，他打算亲自送过去，钱也要，但写下来的文章他却是不打算沾这个光的。
　　永福路，幸福旅社，底下有擦皮鞋的小摊，都是七八岁的孩童拎着小板凳，没人的时候也得抬头，眼光六路，耳听八方，生怕错过了一个客人，反而是黄包车夫悠闲一些，还能抽烟卷，聊会儿天，这是旅社请的，专门接送客人，所以，个顶个都是刚入京的祥子，腰背挺直，人也精神。
　　大大的幸福旅社的招牌底下，有一个小小的招牌，白底黑字写着《京日工业》，也不知道是哪一位人才的主意，把报社开在旅社的隔壁，这人来人往，也不嫌闹腾。
　　京日工业报社里面，邹凯把小腿肚子架到了桌子上，嘴里叼着根烟，并没有点燃，“这日子一天天都没法过了，整天不是记录纺织品生产数量，就是去面粉厂走访，每天都得找事情干，咱们报纸从一开始抢着印刷到现在都没人看，让我们想主意，哪来主意呀？”
　　“主编不是让你去找傅教授，你去了吗？”坐在门边的办公桌的女人梳着高高的头发，穿着漂亮的洋呢裙子，一头时髦的烫发，涂得厚厚的口红，一看就是走在时代前头的先锋人物。
　　“杨梅，你说得容易，我去北大问过了，傅教授受了伤，在家养伤呢！”邹凯不喜欢这个女人，和接受了西方文化的读书人不同，他还是喜欢传统的女人，相夫教子，而不是像杨梅这般，仗着女人的身份，得到主编的偏爱，还要想法儿指挥自己的人。
　　杨梅正在挑选合适的文稿，因为钱的缘故，每日里投稿有许多，她每日都得看到深夜，可是这不能改善投稿的质量问题，屎里淘金，可若都是屎呢？有时候，实在找不到应付的文章，就只能自己动笔写一些，主编知道她辛苦，也让邹凯帮她，可这邹凯国外留学回来的，读了个野鸡大学，眼高手低，压根不听她的。
　　“傅教授，受伤了？那你为什么不买一些礼物去看望一下傅教授？等他伤好了些，再与他约稿。”杨梅不知道怎么会有像邹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得过且过、遇到事情就退缩的人，派他出去采访，找新闻，他比人家被采访的人架子还大呢！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花这个力气？那个傅教授穷酸出身，仗着运气好，去国外读了几年书，就跟我摆起架子了，什么受伤，我一去采访，他就受伤了。”邹凯神气地甩了甩头，拿出一个法国产的打火机，噼啪火焰窜了出来。
　　办公室里的另一个正在校阅稿件的男人见此终于忍不住了，“邹凯，总编不在，你别太过分了。”
　　“怎么又想要找总编告状？那就告去好了，小爷我不伺候了！我倒要看看你们用心折腾，能成什么样？”邹凯家境富裕，早就对在这里折腾感到不耐烦了，每日里看稿子，审稿子，出去也是在各个工厂之间转悠，去大学还得看那些穷酸的眼色，账面上的钱越来越少，父亲与他讲褚先生已经放弃这里了，钱用完了，这里的人不但拿不到工资，还可能因为浪费资金，被人追责。
　　这样一想，他言语更加放肆了，“我警告你们，钱花光了，你们就完了，杨梅，你这个烂女人，迟早还得滚回你的婊子窝去。”
　　男人不干了，站起身来，打算指责他，剩下的人也是惊怒未定，有的神色愤愤，而有的脸色却是灰白一片，还有的故作镇定，充耳不闻。
　　杨梅作为主编的得力干将，知道真实情况，原本《京日工业》就是花花轿子众人抬，可是，抬的人不争气，而报纸的名声却被败坏了，有真才实学的人不肯为这五斗米折腰，而愿意为五斗米折腰的人没有真才实学，《京日工业》就像是陷进了沼泽里，想要自救，可是，凭自己的力量却只会越陷越深，要的是一股真正的外力，可是，能够改变这一切的外力从何来呢？
　　这外力已经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