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穿成小福子的弟弟》不爱春风

27、多情自古空余恨

　　江民新以为他是怕自己赚不到钱，赶紧道，“豆沙的五角钱六个，笋肉一角钱一个，卖二十个就给一角钱。”
　　这一角钱是江民新贴的，若是照着成本来算，这一角钱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去。
　　“那就更赚不到钱了，一斤糯米要三角钱，磨粉要五分钱，单单是糯米粉就要三毛五分，一斤好红豆要……这样算下来，压根就挣不来钱。”
　　江民新看他好一通算，把他的脑袋都转晕了，这倒不是说，他自己算错了，他直接就凭感觉估了一个数，相差也就一两分。
　　而这个孩子算得就很细了，江民新又要留神听，又要心里算，听下来竟是分毫不差，这孩子天生就是算账的料子。
　　“你叫什么名字？”江民新几乎是情不自禁地问道。
　　“我叫阿运，大家都管我叫来运儿。”阿运认真道，同时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读过书没有？”
　　“我们一个大院里的，有哪个是读过书的？”
　　阿运低下头，江民新看不到他的表情，有些可惜，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听老师说过，这世上有一类人天生对数字敏感，多少都因为没有受教育而糟蹋了。
　　“阿运，你能算是你聪明，可你要是能想明白我的意思，我就给你一样好处。”
　　江民新也不是见人就要帮的，他心有期许的。就像平日里照拂，是喜欢他，可叫弟弟给他安排职位，却是为了他日后能够帮到胡宗盛，帮到徐家。自己帮助这些孩子，是因为不忍之心，日后他们做贼做盗，都是他们个人的造化，他也怨不了他们，他们就是走到那一步，这社会是出了大力的。可自己真要出手帮阿运，那就是奔着改变他的命运去的，他若不能做有益的事，反而因为能力大了，做些有害的事，他认为自己是要负责任的。
　　江民新给了阿运四十个青团，提醒他一句，“你去试试看，卖不卖得出去？”
　　小福子在那里做青团，做得开心，“阿弟，你倒是比我先做起生意来了，这么多团子要是全卖出去，得卖多少钱啊？”
　　江民新看着蒸笼上冒着白气的团子，拿了两个，赌气似地塞进嘴里，这卖得越多，赔得越多，还不如自己多吃几个。
　　中午，“爹，你少吃些，这是要卖钱的。”小福子原来是不敢跟二强子高声说话的，现在，因为江民新给她撑腰，二强子的不好，她也敢指出来的。二强子再要嫌饭不好吃，也敢甩碗不理了。
　　因为小福子日后要去学校读书，江民新还想要请一个婆子照看家里，还是找的小北，他为小福子读书还有一点事情忙，就交代小北，有人就带来给小福子看，一月给十二块钱，包吃包住。
　　又忙碌了两日，徐修竹约江民新去明月楼喝茶，江民新应约而去，徐修竹投靠的军阀，江民新并不看好，不过，他给安排的职位倒不相干，不过是给军队做文书，可以是实职，也可以是虚职。如今是总统轮流做，明年是我家，倒是军队还要安稳一些。
　　江民新自然是千恩万谢，军队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薪饷发得快一些，不像别的，有钱也是十天半月不见影，没钱更是可以一个月的工钱拖上半年一年的时间。
　　他想到了徐修竹投靠的军阀，又忍不住多劝告两句，他却说一条船已经开到了河中央，便是沉了，会游泳的人就是船沉了，也依旧有办法上岸。
　　听他这么说，江民新只有含笑应好。
　　卖唱女抱着琵琶，笑着上来，眼睛是水亮的，像是时刻预备着要哭，红罗裙，绿缨带，她走路一步一摇，那是因为她裹了小脚，声音自带了缠绵意味，“先生们，要听曲吗？”
　　虽是问两人，但她的目光主要对准了徐修竹，徐修竹显然是见惯了风月的，对琵琶女颔首，搬出凳子她坐了，她便开始弹琵琶。
　　她的琵琶技艺不算高明，不过，她的曲是唱得很好的，江民新吃了两口的菜，便再没有动筷，唱完三支，她哀哀切切地道，“先生们，赏口酒喝吧！”
　　这还是不关江民新的事，他从碗里夹了一只鸭腿，吃了起来，鸭子皮酥肉嫩，他想着可以带一只回家给小剩子吃，他喜欢吃。
　　他们喝的是茶，并没有点酒，徐修竹要了一坛子从浙江那边过来的惠泉酒，一坛子酒，女人只喝了一小口，丁点儿大的小酒杯还剩了大半杯，也就是略沾了沾唇，然后又唱了两首，便走了。
　　江民新看着她去别的地方，很快别的桌也要了酒，原来，表面卖唱，实则卖酒。
　　菜都打包了，徐修竹没有说什么，他给了江民新文书，让他自己去就行了。
　　一回到家，便有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上来招呼，她身材丰满，面孔红亮，手大脚大，看着就是个干活的人，她姓卢，叫月梅，家里有一个小剩子一般大的女儿，叫小慧。
　　江民新不大喜欢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太过于谄媚了，她到他家来干活，便干活吧，可她却很是讨好，言语奉承接近于捧杀，小剩子年纪小，见识短，最容易受到影响，二强子也被她挑唆着。
　　她做菜不舍得放油盐，江民新教了她几次，她依旧想要做他家的主，不过，小福子蛮喜欢她，因为她千不好万不好，唯独对她的女儿是很好的，那个叫小慧的女儿虽然只有母亲，但是却能穿漂亮的裙子，并且能够读书。
　　小福子愿意让她留着，本来也不是天大的事情，江民新便让她留下了。
　　“卢姨，把这些菜放在盘子里，祥子哥送小剩子回来的时候，叫他留下来吃饭。”
　　回到房间，江民新的小故事已经写得差不多了，他已经修改订正了四五遍，如今他的心态已经从想要借此赚钱变成我要写好这个故事，因此花了很多的工夫在这上面。
　　江民新开始看账，虽然这是一个注定赔钱的买卖，但是就是赔钱也得赔得明白，算完才发现说是亏，其实并没有，是因为糯米的价格便宜了不少，这是为什么？
　　他决定去小福子的房间问问她，他租的房子是南北开间，南边的房间大，住起来也舒服，有一个好大的衣柜，他就让小福子住那。
　　小福子的门虚掩着，他一进来就看到她手里拿着珠花，脸红着半躺在床上，红色的芙蓉裙在床上摇曳开，“阿姐。”
　　他不过是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她就像是被风惊了的蝶，身姿轻盈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可怜又可爱地看着江民新，生怕他戳穿了自己的少女心事。
　　“大禾，你找我什么事啊?”
　　“这糯米的价钱怎么这么低？”江民新走过来，是笑着说的，他知道小福子的心思，只是在他看来，小福子的岁数实在是小了些，这个年纪还可以多读几年书。
　　小福子有心想说是小北帮忙的，但想到这本来是自己跟小北哭诉说自己没用，小北这才帮自己的忙，自己如果实话实说，这不就辜负了小北的好意，“是我与米店的老板谈的，我们买得多，他为了跟其他米店抢咱们家的生意，所以便宜卖给咱们。”
　　江民新觉得不错，“这我倒是没有想到，姐，还是你有经验。”
　　批发比零售便宜，之前江民新没有想到，确实是疏忽了，“对了，我给你找了学校，你去看了没有，可还好？姐，若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跟我说。”
　　“挺好的，都是你教过的，老师说我学得不错，我跟他说是你教的，他说你一定很适合当一个老师。其他人对我也很好，她们说我们读了书，也可以像男人们一样出去工作。大禾，你好像变了。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小福子说话很慢，每一个字都很清楚，说到后面，感觉都要哭出来了。
　　“别难过，人都是会变的，人会撒谎，但心不会。”江民新替小福子擦干了眼睛上的泪，他没有告知小福子真相，是因为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幸福背负着弟弟的一条命，那她还能得到幸福吗？
　　听到这句话，小福子安心了。